第二十九章

　　过年后，江小雨一人回到S城，全心投入工作和学习英语。 　　她对自己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真金白银和一辈子的技能才是真爱。 　　英语就是江小雨打怪升级的新技能，她要武装自己，江小雨明白，只有她真正变强大了，爸妈才能好起来。 　　她没再找过张明，遇见也是点头微笑算打过招呼，他们还是朋友，只是没了从前的亲密和信任。江小雨觉得自己是不喜欢张明的，他太普通了，她在意他，不过因为他真心对她好，这份好让她感动，让她心动，但和心中幻想的爱情相差太远了。 　　她的爱情该是小说里那个爱女主爱到抛弃全世界的高富帅，而不是去相亲的张明。 　　好在英语还能安慰江小雨，她很有语言天赋，也大着胆子去S城外贸区去练口语，一来二去，也精进了不少。每次经过装修得充满精英范的写字楼，看着匆匆路过化着精致妆容穿着职业装的女孩，江小雨怦怦心动，有一天，她会不会有成为里面一员？ 　　一年后，江小雨辞职了，主管象征性挽留，就批了。 　　这里就是如此，来来往往，谁都可以被代替，谁都不重要。 　　离开那天，张明帮忙搬行李，依旧是个大热天，行李不多，但全搬到租房，张明还是出了一身汗，房子什么都没有，连请他喝口水都不行。张明帮忙整理了下，天黑了，他站在门口向她告别："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江小雨望着全身被汗浸湿的张明，心里有些奇怪，以后不能天天见了。而像他们这样的朋友，要不常见，渐渐就会断了，断了联系，断了话题，断了关系。 　　张明从来不是话多的人，他又说"好好照顾自己"便走了。 　　江小雨站在窗后，看着他变小的背影出现在楼下，往这边看了一眼，她下意识躲开，再出来，张明已经不见了。她有些惆怅，望着陌生的租房，仿佛回到多年前，她孤身一人来到S城，一无所依。 　　她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一个男孩会对她这么好。 　　一切都没想象中的顺利，但江小雨克服了，她在一家小贸易公司当跟单员。 　　很累，赚的钱也不多，但心里很充实，起码抬头看天，不再觉得天是四角的，而是自由的，有更远的方向。人果然要找一份喜欢的工作，然后再找一个喜欢的人，这样24小时都是快乐的，可那个喜欢的人在哪呢？ 　　江小雨下班了，还会去街边吃麻辣烫，但总感觉不如打锡街那家。偶尔她会想起，以前吃麻辣烫，张明笨拙的抢单，站在阳台上吹口琴。琴声很悠扬，后来她知道那曲子叫《走进莎莉的花园》，叶芝的一首诗，还有人改编成歌，这样唱着，漫步在莎莉花园，我的爱与我相遇，但我年少不更事，还不懂她的意思… 　　歌的最后一句，"但我年少不更事，现在我的眼里满是泪水"，最后，他们没有在一起。 　　电脑循环这首曲子，总能让江小雨眼角酸涩，张明这般不好，一点都不像她的梦，可还能让她思念。 　　大概，一个人实在太孤单了。 　　江小雨充满精英范走在写字楼，已是25岁。 　　最初的兴奋过去，她开始明白，新工作也有新工作的重复，不过换一种方式。 　　有时候，人生走到哪，都是流水线，只是有些是粗糙的重复，有些是美好的谎言。 　　但江小雨不后悔，她追上来了，她还平凡，但没淹没在麻木中。起码她每天睁开眼睛，她清楚地感到自己活着，而不是机器。她以前惧怕谈学历，现在她和一帮高学历女孩平起平坐，甚至她再遇见童话，他们坐在谈判桌。 　　那一刻，江小雨多想对他说，她花了多少力气才重新和他坐在同一位置，她走了多少路，有诸多艰辛，可她看到童话的眼神，他如今和酒吧的都市男女没两样，她不说话了，他没站过流水线，他不懂。 　　年少时，江小雨要一份生生死死的爱情，25岁，江小雨要一个知冷知暖的人。 　　江小雨还是没遇见那个完美男主，也没再谈恋爱。童话已成过往，至于张明？她鲜少和他联系，这几年忙于工作她很少回家。江小雨了解老家的风俗，像张明那样年纪，在老家逼婚就跟逼命似的，她不打听，就怕听到，他妻儿成双幸福美满的消息。 　　见识了都市的冷漠和聪明人的算计，江小雨才懂，张明的好，就像冬夜的麻辣烫，粗糙廉价但温暖人心。 　　喜欢他吗？江小雨不知道，不喜欢吧，只不过因为孤单。她一直这样想，直到她看到新闻，电子厂出事故了，机器突然故障，正在作业的工人手被铰进去。新闻图片是受伤员工被抬上担架，江小雨一眼认出那是是张明的制服编号。 　　她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到报纸说的医院。她跑得很快，疯了似的，脑中全是张明双手血淋淋的画面，为什么？他是这么好的人！老天一点都不公平！江小雨心痛起来，一阵阵绞痛，她一直以为不喜欢他，现在才明白，原来他受伤，传到她心中，竟是这样难受。 　　她一点都不想张明出事，就算他结婚生子，她还是需要张明好好的。 　　江小雨在医院门口撞上遇上一个人，是张明，他拉住她，一脸诧异。 　　出事的不是张明，他脱下制服盖在同事身上。 　　江小雨惊魂未定："那你没事，没受伤吧？" 　　张明摇头，江小雨放心了，一松懈，全身都软下去，她太紧张了。 　　张明说请她吃饭，江小雨说那去吃麻辣烫。 　　老板娘竟然还记得她，说："小姑娘你好久没来了，你不来，小伙子也不常来了。" 　　张明讪讪笑，他还是话很少，但她喜欢吃的忌口都记得清清楚楚。江小雨眼一酸，问他结婚了没，有没有女朋友，张明摇头，江小雨抬头看他，黑眼睛直直盯着他，看到他羞涩把满眼的柔情都埋进麻辣烫里，她笑了："是吗？我也没遇见高富帅。" 　　她悠悠说："我想没那个命，做高富帅的女主，这一辈子只能嫁屌丝。" 　　她好玩地笑了，大大喝了口麻辣烫，对，就是这个味道，咖啡什么的真是巨难喝！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 　　在S城凑了首付，买了间小房子，很小，但琴声悠扬，充满整间小屋，漫步在莎莉花园，我的爱与我相遇…… 　　后来，江小雨还真遇见一个高富帅，穿某某某某站在麻辣烫旁，身边停着辆超华丽的跑车。江小雨啧啧称奇，高富帅！活生生的高富帅！她立马过去攀交情："你知道，我之前做梦都想遇见您这样的高富帅！" 　　高富帅看来心情不错："那现在呢？" 　　江小雨指了指高高的楼层，或明或暗的万家灯火，每个窗户后面都有一盏灯，每盏灯都照亮着一个家。而她，在这城市也有了小小的容身之处，遮风挡雨，一想到，有人也为她点着一盏灯，等着她，她还要什么高富帅。 　　江小雨笑了："现在我有他。" 　　"还有，这家的豆腐最好吃！你真不是个好吃货！" 　　她打包了两份麻辣烫，一蹦一跳离开，高富帅在后面看她，眼神充满兴趣。她还是那个素面朝天如雏菊清纯的女孩，只是不再属于那个虚无的白日梦，她有一盏灯，一个家，一个真心真意疼她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