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开战？

　　苍茫入夜。 　　这漫天狂舞的雪花，没有丝毫放缓的迹象，好像一群没了蜂巢的蜂群一般，肆无忌惮得飞舞着。风吼得很急，却不在山谷间，而是在山峰之上，穿梭在树梢间，石缝间，带着尖啸的气流声，让这座不知名的伏虎山变得鬼哭狼嚎。 　　除了这些，冷是唯一的感觉。在没有运动的状态下，方文越发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慢慢降低，极不情愿得将自己的头埋进了被窝里，厚实的羽绒服压在身上，直接蒙住了头。 　　桌上的油灯恍惚不定，房间也跟着忽明忽暗。 　　吱！ 　　突然，这夜空中多了一分丝凄厉的叫声。声音摄人，将刚有睡衣的方文惊醒。这声音短促，只在耳边一闪而过，随即被呼啸的风声压制，变得无影无踪。 　　方文眼神轻动，从床上坐起，也不多想，飞快得穿起衣服，拿出左轮手枪，查看着里面的六发子弹。 　　吱呀。外面响起了开门声。 　　方文也即随着这开门声拉开了自己的屋门，只见另一间屋前披着棉袄，冷艳绝伦的花旦，轻动红唇，淡淡的曲声如同利箭一般穿透了肆虐的暴风雪，回荡在这苍茫的山谷中。 　　这曲声刚起，山岭间的藏猕猴骚动起来，疯狂得涌向山谷的深处，猴急得发出阵阵嘶叫声。方文看着眼前怪异的一幕，不禁心里愕然，他没想到花旦的曲声居然还有这种功效。而就在方文快要放松的刹那，山谷中再次传来了凄厉的叫声。 　　同样的声音，都出自于猴子口中，随着这声音，山谷中的猴子一哄而散，四处逃窜。 　　山谷里有人。没枪声，刀刃伤了猴子！方文再看花旦，花旦也已经看向了他，只是嘴角轻鸣了一个字：“等！” 　　等！ 　　来人在山谷里，显然不是迷失在山里的登山客。这时候登山，也只有傻子才这么做。更不是狩猎的山民，方文在这片山里寻了有好几天了，除了见到一座已经荒废了的小村，里面有几座倒塌的破房外，已经没有几个生人活在这片山里了。外来的猎人也不可能，这种天气进山寻猎，那是在找死。无数个可能在方文的脑袋里出现，最后唯一的结果就是，来者不善。木屋位于山坡一座突起的高地上，四周都有些凹，只有这三间屋子呈凸起状态。方圆两百米内，也只有一些小树，碎石再也没有其它可以看见的东西。所以，等是最好的办法，只要对方接近两百米范围内，就会进入两人的视线。 　　方文见到花旦转身进屋灭了油灯，也随即转身，一甩手整个屋子也随之暗淡了下来。而就在光线暗下的一刹那，风中出现一丝尖啸声，一支箭直接穿透窗户，险险得从方文的耳边扎过，钉在了墙上。方文眼神一惊，矮下了身子，一掠过门口，看向了那支箭。 　　箭尾还在颤动，发出淡淡嗡鸣。 　　弩箭！弩箭的有效杀伤范围绝不会超过四百米。而从对方的射击角度来看，四百米的距离根本射不到方文所在屋子的窗户。方文回忆着弩箭射来方向的地形，从坡度下去，对方和自己所在位置的距离绝大不会超过一百米。 　　一百米！已经在两人的可视范围内，可是花旦和他并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显然对方是个隐藏身形的高手。再根据刚才藏猕猴凄厉叫声的距离，显然山谷中还有一个人。 　　两个人！方文握紧了手里的冰冷的枪，评估着对方的实力。 　　花旦和楚江亭背靠着门口的墙，没有丝毫动作，等待着来人接近。 　　“衣服裹紧点。你现在身体会慢慢变弱，要注意保暖。”花旦得知楚江亭怀孕以后，照顾得已经无微不至：“一会有什么事，你就在屋里，不要出去。” 　　“谢谢师傅。” 　　“傻孩子。这是师傅应该做的。”花旦将楚江亭搂在怀里，脸上露出妇人应有的慈祥。 　　蹭！ 　　又一支弩箭钉在花旦的门上，花旦透过门缝查看着那只毫无目标的弩箭，心里疑惑起来。对方有两个人，一个距离至少有四百米，还有一个距离一百米左右。在风雪中漫无目的得射击，显然不是攻击，而是为了诱敌。 　　方文同样也想到了这个结果，从身上脱下了外套，慢慢打开了门，起身将外套慢慢送出，同时枪口也瞄向了刚才弩箭射来的方向。 　　噌！ 　　弩箭如同方文所料想的一样，穿透了羽绒服。而就在这一瞬间，方文确定了对方所在的大致位置，手里的枪扣下了扳机。 　　啪！ 　　枪声迅速被风雪所掩盖，子弹没有传来撞击声，连破土而入的声音也没有，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对方被击中。另一个就是子弹无障碍的落空。被击中的闷哼声，没有传来，方文对两个结果不太确定。但是他知道，这种机会只有刚才一次，下次再做诱饵，对方就不会上当。 　　方文推上了门。穿上了外套，矮身将床上的被子抽下，裹在身上。蜷缩在墙角，微闭着双眼平静得等待着。一边是在雪地里隐藏身形的高手，另一边是占据有力地形的战士。这是一场心理战，不管哪一方主动出击，都会失去原有的优势。在这一场等待的战斗中，屋里的三人倒是轻松许多。而屋外的人，却注定在暴风雪中煎熬。 　　谁也没有动，一直等待到即将，外面的风雪突然停了下来，最后一丝风雪从空中滑落后，整个山谷在淡淡圆月一角的光芒下，变得银装素裹。明亮一片。 　　这种光芒极为短暂，很快便会消失。方文和花旦都睁开了眼睛，等待这黎明前的黑暗。 　　圆月隐去，夜幕降临。白色的雪在黑暗中变成了灰色，阴霾得匍匐在地上。这是对方进攻的最佳时刻，如果错过，等到白天就算隐藏技术再好，在攻击的那一刻也会完全暴露。而方文和花旦更是断定在这严寒中，对方不会再继续等待下去。黎明前的黑暗，一天中最暗淡的时刻，也是一天当中最阴冷的时候。 　　氛围变得越发凝重，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浑浊不堪。而在这浑浊不堪的气场中，每个人的存在渐渐变得明了。 　　接近了！那无声无息的杀气，只有在生死边缘无数次徘徊的人才能感觉到。楚江亭看着师傅花旦松开她的手，心里也凝重了几分。她还没有达到所谓的传说级金牌杀手的境界，根本无法感受到那股气息。 　　“月色虽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只因秦王无道，以致兵戈四起，群雄逐鹿，涂炭生灵，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怎地叫人不恨。正是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俘寒。” 　　突然一曲京剧《霸王别姬》虞姬的白句在这黑暗中回荡，一字字，一句句，带着九幽黄泉的不甘与怨念，慢慢扩散在夜空中。随着这句子，方圆数百米的鸟雀蜂鸣而死，四散逃窜。 　　楚江亭看着师傅花旦口中的一段话落定，心剧烈得跳动着。 　　“师傅！这一段音是？” 　　“乱。七煞音之一。乱人心神。”花旦轻鸣，眼神看着门缝外，对楚江亭一压掌，示意楚江亭不要说话，口中又燕雀鸣道：“此时逐鹿中原，群雄兵起，偶遭不利，也属常情。稍捱时日，等候江东救兵到来，那时再与敌人交战，正不知鹿死谁手！” 　　第二句，依旧是乱。 　　方文压低心神，平稳心虚。以前，他只听闻花旦的七煞音如何玄妙，却从来未听过，而这次，他算是真实领教到了。那第一句，方文刚入耳，便觉得心神不宁，思绪混乱，一股暴戾的气息由心底而升，仿佛要冲去出大杀一番。杀手中，这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是最可怕的，造成冲动的后果只有死亡。就在方文安奈不住的刹那，第一段哑然而止。而第二段开始的时候，方文却没有了方才的感觉。显然，花旦第一句将他也设定在攻击范围内，不光是为了告诉方文花旦的七煞音有多强大，同时也在告诉方文，她口中词句所产生的作用。 　　“混乱心神的七煞音。看来花旦是想让对方自己跳出来。”方文握紧枪看向了门外，雪地里依旧没有丝毫动静，但是他确定，雪地里有人。而那两个人已经渐渐安奈不住，即将动手。 　　花旦第二段词刚落，轻抿嘴，淡淡清着嗓子，嫣然一笑唱了起来：“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这一段“霸王别姬”中虞姬的长段唱词在花旦口中如同午夜古镇的妖娆女鬼一般淡淡得呻吟着，随着这曲声悠扬扩散，方文的双眼也随之慢慢收缩，最终微微闭起，手中的枪也越发得变得灼热起来。 　　噌！ 　　一个矮小的黑影从雪地中探出头，随之而来的是一支弩箭射向了花旦所在的屋子。 　　砰！ 　　也就在这一刻，枪的子弹已经射出，如同穿透时空一般，瞬间击中了那个黑影。黑影闷哼一声一窜而出，飞速向山谷中窜去。方文刚要起身，却只见，隔壁屋门一闪，花旦的火红身影已经窜出，如同箭夭一般想那个黑影窜去。只是三个起落，已经和黑影近在咫尺。 　　还有一个人。方文看着花旦去追击那名射弩的杀手，窜出了门，背对着楚江亭所在的屋子快速后退，抵住了门。见到门内边的楚江亭，方文凝眉道：“你不要出来。对方的实力你对付不了。” 　　“你们小心点。”楚江亭点着头，突然感觉自己这个国家安全局南门市特别行动组九组的组长居然变成了累赘。以前雷厉风行的样子立刻变成了柔弱的小女人。 　　方文嘴角憨笑，双眼却凝视着花旦所在的方向。 　　呛！ 　　嘹亮的刀声响起，随着黎明的第一道曙光，花旦手中的一对晓月刀已经向那个矮小的身影劈去。那矮小的身影惊叫着一个翻滚躲过了花旦的右手刀，却没有躲过花旦的左手刀。刀光一闪而过，随即而来的是溅射的血迹，刀痕从矮小身影的肩部一直切到腰间，整个后背瞬间分为两块。 　　矮小身影闷哼砸在地上，全身颤抖挣扎着。花旦的双刀背后，嘴角阴冷，凝视着眼前的矮小身影突然想起了一丝线索道：“暴怒之罪就让你来送死？” 　　“你……你是暗影的人？”矮小身影趴在地上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含糊得说着，显然他也没想到对方的实力如此强悍，否则早就逃跑了。 　　花旦嘴角轻笑：“看来你真的是被拿来送死的。” 　　呼！ 　　花旦的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了淡淡的呼啸声，一丝杀气紧随着呼啸声压迫而来。只见那苍茫的白雪中，窜出一个极为柔弱的白发女子，女子皮肤白皙如雪，没有丝毫血色。女子飘扬的白发随风而舞，手中的晶莹利刃直刺花旦心脏。 　　花旦眼神凛冽，手中弯刀一甩而出。 　　砰！呛！ 　　枪声和刀声同时响起。 　　鲜血在空中绽放，喷洒在雪地上，子弹穿透了瘦弱白发女子的胸膛，撞在树上，弹落在地。花旦手中的弯刀切开了白发女子的咽喉，喷涌而出的鲜血发出沙哑的声音。只在同一时间，白发女子身中两处致命伤，没人知道是刀先到，还是子弹先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白发女子已经死了。 　　花旦看着趴在地上慢慢断气的侏儒，又看向一旁柔弱的白发女子，心神越发的凝重，这两个人的实力本身并不对她造成威胁。而让花旦心神凝重的是这两个人死亡所代表的含义。 　　“开战了吗？”花旦嘴角轻鸣，看着快步走过来的方文。 　　“这两个是……”方文看着地上的两个人，矮个子的没有头发，但是从皮肤和脸型来看，应该是欧洲人。而瘦弱的白发女子同样也是欧洲人。看着这两个人显著的特点，方文突然想到了国家安全局里的资料，惊疑道：“雪巫和侏儒！” 　　花旦平静点头，轻步走向了屋子。方文在两人的身上摸索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可看的东西，也随着花旦身后走向了屋子。 　　楚江亭已经站在了门口，一脸疑惑得看着暗影中两个早已成名的杀手，心里也越发得惊骇，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人，以前警队里那搏击冠军的名头在这些人眼中恐怕变成了幼儿园里的小红花也不为过。 　　“师傅，怎么样了？”楚江亭眺望询问道。 　　花旦轻轻将刀上的血迹抖落，对楚江亭轻笑道：“死了。没事了。” 　　随后跟上了的方文走进了屋子，对花旦疑问道：“七宗罪的人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花旦轻摇头道：“很难说。但是肯定的是我们这里已经暴露了。不能再待下去了。这次来的是雪巫和侏儒，两个都是金牌杀手，实力连传说级多还差点。如果真是七宗罪派过来的，那一定是试探的。两个人没回去，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是普通的金牌杀手了。我倒不怕什么，可是江亭……”花旦看向了楚江亭，轻笑道：“明天你就下山吧。” 　　“下山……”楚江亭面色为难道：“师傅，那你在这怎么办？” 　　“我？就算七宗罪的七罪随便来一个，也未必能奈我何。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到时候照顾不了你。”花旦轻笑道。 　　楚江亭点着头，眼中却透着一丝迷茫，下山，带着腹中的孩子下山，这时候的她该去哪呢？回到南门吗？回到张羽面前？带着慢慢凸出的肚子？楚江亭含糊道：“师傅。我该去哪？” 　　花旦看着楚江亭迷茫的眼神，突然明白了楚江亭的难处，寻思了许久才下定了决心道：“去伏虎寺吧。拿着玉牌去见方丈，他会给你安排住处的。” 　　“伏虎寺!师傅……那你！”楚江亭这些天听过花旦与伏虎寺方丈年轻时发生过的事，一直以来伏虎寺的方丈并不知道花旦就在这伏虎山上。这时候花旦让她去找伏虎寺方丈，那不是要暴露自己的行踪？ 　　“你就说我死了。”花旦叹息道。 　　楚江亭点了点头，明白了师傅的意思。 　　方文听着两人的话，心思却没放在这上面，而是寻思着七宗罪所做的一切，这两个人明显是跟着自己的脚步来的。难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一直以来，上面老爷子的计划是张羽为饵，他们都处在暗处。而这一次，方文感觉已经被推到了明处。七宗罪对暗影的战争，似乎已经开始了。 　　花旦看向了方文，轻声嘱咐道：“你出去立刻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你师傅。如果七宗罪和暗影的战斗真的已经开始，恐怕他的计划要提前了。” 　　“知道了。”方文应声点头。 　　太阳升起，狂风暴雪在一夜间肆虐而过，遗留下来的苍茫白雪让整片伏虎山也随之变得荒凉而美丽，艳红的血迹印在这张白绢上，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