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怀孕

　　连绵大山，早已被积雪所笼罩，在这个雪花飘舞的世界里，山坡上传出虚幻的曲声。 　　大概是兴致上来了，花旦那一口字正腔圆的京剧唱了足有一个小时，还没有停歇的样子。楚江亭面色迷茫得张着嘴，练着那七个音阶。七个音阶从原来的高亢渐渐变成了淡淡的低鸣，而楚江亭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哒。 　　花旦的音落了，凝眉看着楚江亭，刚要开口，却看向了门外，莲步轻移，一转身便出了门。 　　雪很大，大得让人不敢抬头睁眼。山坡上，一个穿着羽绒服，裹着帽子的中年男人，一脚下去不知深浅得走着。中年男人看着距离大概还有两百多米的旧屋，感觉那里就是天堂，只是这段通往天堂的路又极其困难。 　　“操……”中年男人嘴里含糊了一句，手拍了几下身上的积雪，继续不知深浅得向旧屋走去。 　　相聚两百米，任何东西也只能看个轮廓，可是这对久居深山的花旦却不是难事。花旦站在门口，艳红的嘴唇轻挑，看向了身后已经回过神的楚江亭。 　　“应该是找你的。这男的在山里已经转了好几天了。看来体力还不错。是个练家子。”花旦轻描淡写得评价着雪中的男人。 　　楚江亭嘴唇轻动，看不清来人的样子，心里想着对方会是谁？多半是方文了。恐怕这时候，只有方文会来找他。至于张羽，恐怕就算知道她失踪在山里，也未必找过来吧。 　　“应该是我同事方文。”楚江亭解释道。 　　“方文？”花旦嘴轻抿点头：“安全局特别行动组九组的成员看来也没那么废物。至少这一个比你强多了。” 　　“比我强多了？”楚江亭锁眉又几分不解，方文在九组上级的评价中，整体实力根本不入流。而办案经验倒是极其值得人借鉴。而现在花旦居然说方文这个老好人居然比她强多了？楚江亭不怀疑花旦的话，而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方文故意隐藏了某些东西。 　　“他有多强？”楚江亭反问道。 　　花旦显然对楚江亭提出的疑问有些困惑，身为南门市特别行动组九组的组长，楚江亭居然不知道自己手下有多厉害。花旦再见到楚江亭认真的表情，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 　　花旦看着雪里一步步行走的中年男人，接近旧屋已经一百五十米左右，红唇轻动道：“如果赤手空拳，以前的你坚持不了一个回合。现在的你，最多坚持三个回合。” 　　“这么强！”楚江亭深吸了一口冷气。虽然花旦以刀法和音律为主，但是在拳脚格斗方面的造诣也并不低。在这些天里，花旦根据楚江亭本身的特点，指点了许多格斗方面的技巧和发力方法。可是，在花旦的指点下，楚江亭已经比以往的实力提升了数倍，现在得到的结果却是在对方面前撑不过三个回合。那方文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悍？ 　　花旦点头继续道：“你的刀法已经略有所成，如果他赤手空拳对你的刀法，胜负就在未知数了。不过，像他这种人，应该不仅仅只是拳脚厉害。真正的高手，实力并不是一眼就看出来的。” 　　楚江亭突然反问道：“师傅，你对上他需要几回合？” 　　花旦轻瞄了一眼楚江亭，翻了翻眼睛道：“他第二回合会死。” 　　风雪涌动。在两人说话间，方文的步子也快了几分，最后剩下一条淡淡的石阶小道，方文直接跑了上去，当见到楚江亭和眼前穿着单薄，极其娇媚的少妇时，眼神中透着少许疑惑。 　　方文拍打着身上的积雪，解开了帽子，距离楚江亭和花旦足有十米远，却没有接近。 　　“楚组长。我找你快有一个多星期了。这位小姐是？”方文粗声叫道。 　　楚江亭看着花旦的侧脸，直到花旦微微点头，返身进了屋，楚江亭才对方文回道：“进屋说吧。这位是我救命恩人。” 　　方文看着少妇进了屋子，才点头，往屋里慢慢走去，一双手插进了口袋。 　　楚江亭将方文迎了进来，在桌上倒了一杯热茶。而方文却是眼神停留在花旦身上，最后扫视着四周的那一张张脸谱，戏服，还有墙上那对弯刀。 　　方文看着眼前的一切，眼角轻动，最后见到楚江亭放在自己面前的热茶，连忙诉苦道：“组长。你在这十几天了。我前面派人来找，后来自己来找，要不是今早一不小心滚进这个山谷，怕是再找一两个月也不一定能饶到这边来。” 　　“你的伤？没事吧？”楚江亭看着方文缺了一块的耳朵，还有脸上的疤痕，不由关心了几分。 　　方文哈哈笑道：“那些畜生发起疯来还真够狠。幸好我跑得快，要不然就被他们生吃了。”方文说完看向了花旦笑道：“小姐。你不会一直就在这个山里吧。这里虽然没什么豺狼虎豹，可是那些猴子疯起来可厉害，连抓带咬，跟得了命一样。” 　　“刚来的时候怕。熟了就不怕了。来了就打发点吃的，自然就走了。”花旦轻描淡写道。 　　“这也好打发。”方文点了点头笑了起来，一双眼睛轻眯得看着眼前的花旦，却不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在这怪异的气氛中，方文突然开口道：“我家乡有个长辈也喜欢京剧，小时候他老跟我说，现在电视里那些个旦角都不及一个人，音不纯不说，还少了几分韵味。” 　　花旦眼神轻动，惊疑道：“哦？你家乡的长辈看来也是个行家。不知道那位行家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多大年纪？” 　　方文笑道：“家乡的长辈那时候倒也说过几句。那个人打小和他一起习武。我那长辈已有六十大几，想来那个人年岁也差不多。至于叫什么，我那长辈倒没说，不过内行人一般都叫她……” 　　“花旦？”花旦抢先一步，嘴角冷艳笑道。 　　方文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当眼前少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色还是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不由惊声道：“没想到小姐也知道这个人？” 　　“你家乡的长辈怕是在北方呢吧？身居高位！”花旦没有回答方文的话，反问道。 　　方文点头道：“的确在北方身居高位！” 　　花旦轻笑站了起来，看着外面的风雪感慨道：“想来也只有他能把你安插在南门市的九组里面。算算时间，我和你师傅也有快二十年没见过面了吧。” 　　“你真的是花旦！”方文惊愕得站了起来，有几分不解道：“可是你年纪……” 　　花旦反身冷艳笑道：“我是不是应该再老些？” 　　方文尴尬得笑了起来。 　　“我比你师傅小六岁。当年我师傅和你师公是一对恋人，所以我们也就在一起习武。我每天早上都唱曲，你师傅每天早上都练枪。那时候我还怪他，噼噼啪啪得听起来烦躁得狠。后来我师傅和你师公闹了别扭，我们也就分开了。二十年前，你师傅那时候已经是兰州军区特种兵大队的团级干部。我去见过他一面，后来就没有再见过他。”花旦淡淡得说着，突然笑道：“女人都有各自包养的方法，更何况我又不是个普通的女人。” 　　方文想想也是，心里也没那么多疑问了。而一旁的楚江亭听在耳里，突然明白了什么，盯着方文的双眼一直没有离开过。 　　“你是暗影的人？”楚江亭突然开口道。 　　方文被这一问，面色尴尬，不知怎么回答，只是淡淡得笑着。 　　“他是第五代师爷。”花旦解释道。 　　“师爷？”楚江亭瞪大了眼睛，回忆道：“就是以枪法为绝技的师爷？” 　　花旦点头道：“不错。他师傅的意念之枪就连我也躲不过。”花旦又对方文问道：“你的意念之枪已经大成？” 　　方文苦笑摇头道：“大成之境已有。只是要做到心无旁骛，上善若水的境界还需要时日。” 　　“大成之境。”花旦苦涩笑着，看向了一旁的楚江亭道：“看来我的评价还是错了。就算用你现在掌握的晓月刀法，你也未必能接住他一招。” 　　“他……”楚江亭面色尴尬，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而是一脸惊诧得看着方文，她没想到身边一直看上去有几分老实忠厚的方文居然一直隐藏在暗处。 　　方文面色更是诧异，回味道：“晓月刀法！你教她晓月刀法？” 　　花旦轻笑道：“对。我教她晓月刀法。她现在是第五代花旦。如果她的七煞音可以到达大成之境，恐怕也未必不是你的对手。” 　　方文诧异得看着一脸埋汰的楚江亭，点头道：“老爷子说过，花旦的刀法为辅，七煞音才是伤人与无形的杀招。如果被抢了先机，心神不稳，恐怕连死的时候都不知道对方怎么下的手。” 　　“抢你师傅的先机？”花旦娇媚笑了起来，摇头道：“这世上，我还真没有见过有谁能抢在他前面先出手。” 　　“道士呢！”方文突然反问道。 　　花旦面色一顿，冷静了许多，凝眉思索道：“老道？他们到底谁更厉害一点，还真说不准。” 　　“我的子弹被第五代道士手里的夜刃阻过！”方文感叹道。 　　“那个张羽？你怎么和他对上了。”花旦惊愕反问道。楚江亭一听涉及到张羽，面色变得阴晴不定，双眼盯着方文等着答案。 　　方文苦涩笑道：“血色轮回。前些日子在台湾那一趟，那一枪本来该击毙目标的。可是被他的夜刃擦了一下，改变了一点方向。没击中目标要害。准确得说也不算挡住，只是边上蹭了一下。” 　　花旦点头，感叹道：“都说道士手里的剑是最快的剑。我的刀法不及老道。” 　　方文也在思虑，张羽那一剑一直在他心头回荡，这也是他枪法大成以来，第一次子弹被人触及过。是巧合还是必然？有些事恐怕很难解释。方文挠了挠头，不再想这些事，直接看向楚江亭道：“组长。你在这十几天，外面已经变了天了。林忠仁死了，林妙妙失踪……” 　　“妙妙家出事了？”楚江亭一下惊叫起来。 　　方文连忙安慰道：“现在没什么事了。林妙妙八天前已经接管了林氏集团，现在张羽也回了南门市，应该没什么事。只是九组要调查和处理的事情还很多……” 　　“我不想下山，九组的事你来接管吧。”楚江亭突然打断了方文的话。 　　“我接管？”方文一下愣住了，楚江亭居然不下山，连九组的事说扔就扔，这可是不是什么产线上工人，说走就走，让别人顶替就好的事。方文沉声道：“组长。这事情你是不是应该和上级说清楚。身为国家安全局的人，擅离职守是重罪。你不能说丢下就丢下。” 　　楚江亭面色坚决，摇头道：“我没办法去说清楚。反正我不会下山的。九组的事全交由你处理。” 　　花旦事情看在眼里，心里也疑惑，可以说，楚江亭在一个星期前本来是打算下山的，而不下山的决定是在这个一个星期内突然决定下来的。而且态度还十分坚决。见到方文又要开口，花旦低声笑道：“女人也有女人的事。江亭不想下山肯定也有她的理由。这样吧，你先下山处理外面的事。如果她有一天想通了，下山了，那自然也会回去找你。” 　　“可是……”方文面色无奈，死死得盯着楚江亭，可是楚江亭握着水杯，低着头，一言不发，面色心事重重。方文叹气沉声道：“好吧。我还是先下山去。等你想明白了再出山吧。上面我先帮你顶着。” 　　楚江亭还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右收轻轻握拳，眼神看向了自己的腹部。 　　“天色已经不早了。外面风雪也打。你今天晚就在这住一晚上吧。明天风雪小点，一早出发，穿过东北边那个小山道就离伏虎寺不远了。” 　　方文听了花旦的话，点头应了声，骂道：“前辈。你这屋子倒是僻静，要不是我滑了一跤，还真看不见这里。” 　　“这是冬天，风雪大。夏天就好点，站伏虎寺后院也能看得见这里。”花旦轻声又道：“今晚就睡隔壁房吧。江亭就在我这睡。” 　　“师傅。我去把被子抱过来。”楚江亭散去了心事，刚要起身，花旦也一齐站了起来，拉着楚江亭的手向隔壁的屋子走去。花旦的手握住了楚江亭的手腕，面色却在一丝一毫得发生变化，直到走进了隔壁的屋子，才面色深沉反问道：“你怀孕了！” 　　楚江亭被花旦突然的话，吓得缩回了手，面色阴晴不定，虽然她心里一直很怀疑这件事，但是在花旦嘴里亲口说出，楚江亭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怀孕了。 　　花旦见楚江亭的面色极其难堪，不由关心反问道：“孩子的父亲？” 　　“他不知道。”楚江亭声音压低了几分，眼角突然挂起了泪水，摇头道：“他不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他也不知道我们发生过那些事。” 　　“怎么会这样？”花旦作为女人，完全明白楚江亭现在的难处，可是楚江亭说的事却是有几分玄乎。 　　楚江亭哭着摇头道：“都是意外。他中毒了。不知道和我那个过。他……” 　　“他喜欢你吗？”花旦反问道。 　　楚江亭惊住了，缓缓摇头，嘴里含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有女人了。可是……” 　　“你喜欢他？”花旦又反问道。 　　楚江亭坐在床边，低着头，不再说话。花旦明白了，楚江亭不愿意下山，想来是想把孩子生下来。这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的，如果楚江亭不爱那个男的，完全可以选择将孩子打掉。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选择独自一人生下孩子，那需要多大的勇气？ 　　花旦握着楚江亭的手，将楚江亭拉到怀里，叹息道：“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傻。” 　　“我想把孩子生下来。自己把他养大。”楚江亭含糊道 　　花旦明白楚江亭的想法，点头略带疑问道：“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怎么办！” 　　“我不知道。”楚江亭摇头：“我没想过那么远。我只想保住这个孩子。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爱我。但是这是我和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挂念。” 　　花旦哀叹得点了点头，帮楚江亭擦着眼泪道：“好吧。不过等明年开春了。你得下山。山里的气候和条件对孩子可不好。再说了，你师傅我什么都会，可就是不会给人接生孩子。你得早点下山，到时候肚子越来越大，想出去都难。” 　　“我……好吧。”楚江亭没有想到这一步，心里早已乱作一团，可是只要对肚子孩子好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反对。在和花旦说开了以后，楚江亭心里却有了点勇气，似乎感觉身后有人在帮着她，帮着她一起度过这个难过，帮着她一起将孩子照顾好。 　　“不哭了。这些日子你就练练嗓子。拳脚什么的就不用动了。”花旦拿出手帕帮楚江亭擦干净眼泪，心里怜惜，又扶着楚江亭站起身道：“好了。我们把被子抱过去。晚上给你师傅讲讲肚子里有孩子的感觉。你师傅这辈子也没怀过孩子，不算个完整的女人。” 　　“嗯。”楚江亭点头，心里也舒畅多了。又突然开口道：“谢谢师傅。” 　　“谢什么。天地君亲师。五者的地位相同。你就把我当你妈妈好了。照顾你是应该的。”花旦又笑道：“说来，你的勇气比我大多了。要是我，怕是也做不到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 　　“师傅说笑了。”楚江亭收拾着被子，心里早已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