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会合鞍阳 加入书签

　　照禅云所说，理应一路沉睡的谈永艺，在夜深人静时竟又醒了过来，并不是觉得身上有任何不适，而是两只耳朵实在痒得要命，让他吃力地抬手一边使劲儿挖着耳朵，一边暗暗干醮道：‘恁……恁老师勒！是那个七仔在想我，真的有够痒……’ 　　挖了半天终于好过许多，刚松了一口气的谈永艺，才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好似躺着一个人，鼻端嗅到熟悉的体香，慢慢地把脸转过左边，南宫飞雪的睡脸就在呎尺，秀眉微微皱着，呼吸很沉、睡得很深，她的疲倦可想而知。 　　谈永艺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自从慕达尔特训后再见到南宫飞雪，竟只有一点点情绪的触动。他很难说得清自己现在的心情，趁着难得的沉静，将记忆往前翻……江湖恩怨与红颜真情，实在太快地走入自己生命，紊乱的一切得仔细厘清……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见明……帐外窸窣地传来走动的声音，南宫飞雪身子一动似要醒来，谈永艺见状，赶忙再闭眼装睡，因为面对她……他现在仍不知怎样应对？ 　　南宫飞雪甫一张眼便瞧向谈永艺，温柔的笑着替他拉紧厚毛毯道：‘你呀……连睡着都不老实地折腾人……’轻轻地在他脸颊一吻，稍稍整理一番便掀帐而出。只留下谈永艺睁眼茫然…… 　　南宫飞雪步出帐门走了不远，便见到营地边上多出两匹骏马，鞍子与踏蹬俱是军制式的，就此直接判断，镇海关的人马到了…… 　　果不其然，南宫飞雪再往前些后，衍墨与剑侍已清理好营地，冷无缺正与两位军士在讨论着，她直往冷无缺走去，摇着头没接过剑侍备妥的早膳。 　　‘无缺……’南宫飞雪叫唤出声，一边打量来人一边问道：‘两位军爷该是刚打从镇海关赶到的吧？营地怎么收拾得这么早，没让辛劳的军爷歇息一番？’ 　　‘呵……’其中一名军士闻言接着笑道：‘大刀营“边浩”身衔军令，来接迎谈先生等往本部而去，不敢有劳……’ 　　‘军爷客气了……’南宫飞雪微微一笑回答道：‘既是如此……飞雪莫敢耽搁要务了，那……敢问徐帅是否已然先行？’ 　　‘正是！’边浩瞧瞧时辰后道：‘不过元帅顾及谈先生有恙，本部仍采正规行军，元帅吩咐边浩与所属百人队，一切以谈先生为要，傍晚时分抵达本部即可。’ 　　南宫飞雪闻言，对徐战一口气派出大刀营一个百人队十分惊讶，在南方……镇海关除了被诏封为‘天下第一军’的‘镇关右军’外，名号最响的便是号称人人以一挡百的元帅亲卫──‘大刀营’。谈永艺竟被名帅徐战如此看重，她意外之余也有些疑问…… 　　‘对徐帅爱护之情，晚辈先谢过了……’南宫飞雪按住欲探询的想法，脸色略是迟疑地说道：‘本该即刻随军爷起程才是……但阿艺仍在歇息，昨日一路颠簸，今天若太早赶路……我怕会影响他的伤势？’ 　　听南宫飞雪如此说，边浩转头对下属吩咐道：‘交待下去分两组警戒，其余原地歇息一个时辰……’待下属领命而去，方回头笑着对南宫飞雪道：‘边浩自此刻起即是谈先生亲卫，一切皆以谈先生为要，请南宫姑娘勿忧……’ 　　当南宫飞雪要说上几句表示感谢的话时，陡然不空的大声囔囔传来，吸引了姐弟与边浩的注意力。 　　‘老大醒来了，衍墨快端粥过来，老大肚子饿哩……’ 　　‘艺哥醒了？’冷无缺闻声，马上朝南宫飞雪道：‘姐，不空昨夜无眠，让他捕捞到一只难见的乌甲冰蟹，还亲手取肉熬成粥泥，你且去照看一下艺哥，我需与边兄再详讨一番。’ 　　不用冷无缺多说，南宫飞雪已为谈永艺的苏醒感到喜悦，迈着轻快的布伐，就回马车去了。 　　刚近马车，便听谈永艺的叫骂呼声连连。 　　‘干！烧烧……啊……干恁老师哩，这里是恁爸鼻孔啦！哇哩咧死小光，恁爸不被你烫死，马会呼你气死……’ 　　南宫飞雪在外头听的不禁噗嗤一笑，展着花般娇靥掀开布幔，立见谈永艺吐着舌头、吃力地抹去沾上米粒的鼻子，而不空则讪讪地端着碗，斗大的光头上全是大汗。 　　南宫飞雪趋近轻拍不空说道：‘不空让我来，你一整夜没睡，去歇息一会，待会便要启程，阿艺就让我来照料……’ 　　‘喔！’不空松一口气般，将碗递给南宫飞雪道：‘那俺先去啰，老大就交给嫂子哩……’话一落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女人直觉敏锐地感到谈永艺的无声，似乎因自己的到来，让他有些许不自在，南宫飞雪本因谈永艺醒来的喜悦，现在有点黯然。 　　‘阿艺，让我来喂你……’南宫飞雪稳住自己情绪波动，拿起手巾擦拭谈永艺的手脸后，便端起碗舀起一小口米粥，吹凉后往谈永艺嘴上送。 　　谈永艺则机械似的张开嘴，一口口地徐徐吞咽，心思混乱过后，取代是一种别样的宁静，眼神是空洞的，但二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柔和许多…… 　　独处的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流逝，直到两人再度被冷无缺唤声惊动，才知已到出发的时候。 　　鞍阳省边境上，京道被约莫一里方圆的砾土坡截断，塔阆河支流蜿蜒到此聚成小湖，不知打那个年份谁种上了几棵青柏，此处便成了过往商队休憩的绿洲。但今天傍晚停驻的不是喧哗的商队，而是一支无声的铁军。 　　几百个军勇俱是乌衣钢甲，斜挂长刀，挺胸直视前方，冷风在鞍阳省边界狂啸，一颗颗细小尖锐的飞沙打在他们脸颊，从大草原遥望细数，四百多名的队伍，竟是没有一人有乱动，完美地在大地嵌上四个方阵，呈现撼动人心的力与美…… 　　身穿青衣护甲的徐战轻提缰绳，对于镇海军大刀营的表现，他满意地笑着……抬头望天际，此时已至傍晚，谈永艺等人也应快到了吧！ 　　心头刚想罢，远处得得马蹄纵奔声传来，徐战嘴角稍扬，心想谈永艺你终于来矣……吾倒要见识你这名奇特之人，如何能想到那些可怕的新式兵种？让九王爷获知于诸葛风之后，发信定要吾将你牢牢掌握住…… 　　心念间，马车已靠至，徐战望着策马慢行而来的冷无缺，心下暗赞一声，是个好男儿呀！ 　　冷无缺脸上一道浅痕斜疤，无碍其俊冷之姿，更让他增添一丝英武气息，刀剑双背、白衣劲装，座下骏马恍若陪衬般，让午时倒映的人影，显得威风飞涨…… 　　‘草民冷无缺见过元帅！’冷无缺拱手略点头道，不亢不卑的傲骨却不令人反感。 　　徐战哈哈笑着和颜道：‘无缺何必多礼，汝为江湖人，便以江湖习惯待吾即可……况且吾与贵家老太爷交好，何必谦称草民生份？’ 　　冷无缺闻言也不露喜色，直奔主题道：‘谢过元帅，无缺敢问元帅，是否即刻启程？’ 　　徐战闻言目光越过冷无缺，看着让边浩等围住的马车，问道：‘嗯……谈小兄弟现状如何？若需歇息，吾等就地宿营亦无妨。’ 　　冷无缺抬手抹去汗水，闻言后对眼前人如此关切谈永艺而感动，拱手一礼回道：‘无缺代艺哥谢过元帅，且容无缺探过艺哥便来回禀，请……’话落待徐战微笑颔首示可，便调转马头驰向马车。 　　‘姐……艺哥醒着吗？’冷无缺一近马车便问道。 　　‘小冷……冲啥！’答话的是谈永艺，一路上与南宫飞雪一个马车，小小空间里充满别扭的气氛，要命的是她始终对自己的冷淡不以为意，依旧殷勤地嘘寒问暖，情绪浮燥的谈永艺回话有点火气。 　　‘呃……’冷无缺一愣随之回答道：‘艺哥，徐帅问你现在感觉如何？如有不适，就地宿夜亦无妨。’ 　　‘感觉如何？’谈永艺怪腔怪调地回答道：‘恁爸只感觉内分泌失调啦！过夜啦……再窝在里面不去嘘嘘，恁爸会起笑啦！’ 　　他搞怪的声调加快憋不住的表情，不由让南宫飞雪羞地娇啐一声，略扫一路的心情低落。 　　‘看来艺哥的精神还不错！’冷无缺在难得的咧嘴朗声一笑中，胯下一夹扯绳驱马回头。 　　约莫片刻后，徐战豪迈的笑声响起，军伍一散却乱中有序地行动着，在天色近暗时，谈永艺便被迎入温暖的营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