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毒瘤－天意弄人

　　Part 2天意弄人 　　头一次，伊恩深切地感谢神，赐给他如此一位善解人意的长官。 　　偷眼望着走在前面的绮丽背影，伊恩心中暗忖，以后他再也不计较长官老爱翘班、无聊损他当有趣、还有练习时喜欢放冷箭等等的坏习惯了。 　　不知是否在回应这些指控，另一端正在喝茶的艾瑟儿总督突然打了个喷涕，坐在她前面的卡菲尔军团长很不幸地喷了一脸。 　　卡尔米和依拉丝紧跟在后，但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尽责的情报司长大人紧盯着，落后伊恩和安娜菲丝一段不算短的距离。 　　雅哈堪称除了琉璃外，最了解艾瑟儿总督的人，聪明的她当然知道艾瑟儿总督派压根不了解总督府地形的伊恩跟来的理由，就因为这两人都不认得路，所以能顺理成章地“迷路”。 　　果不期然，再转过第三个转角时，安娜菲丝停下脚步，困惑地张望四周。 　　‘我们好像迷路了呢。’她轻轻地说，脸上飘起一抹可爱的赧红。 　　‘是……是啊！’伊恩结结巴巴地点头，恨父母没生给他几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再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要找个人问路吗？还是……’安娜菲丝嫣然一笑，几乎把伊恩的魂给勾走了。‘阁下愿意陪我散散步。’ 　　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伊恩好一会儿才体认到，他被邀请了，被心上人邀请了！赶忙拼命点头，深怕对方改变主意。‘这是我的荣幸，小姐。’ 　　‘别叫我小姐了，叫我安娜菲丝吧。’金发的美丽少女笑灿如花。‘请问，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我的荣幸，小……’接触到安娜菲丝失望的眼色，伊恩吞了吞口水，改口说。‘安娜菲丝。’ 　　‘带我去逛街好不好？’ 　　‘啊？’伊恩瞪大眼，他没听错吧，逛街？ 　　‘嗯啊。’安娜菲丝认真地点下头，露出可爱的微笑。 　　‘不可以。’回答的人不是伊恩，而是紧跟在后的雅哈，她冷淡却不失礼数地插入两人之间。‘安娜小姐，您没忘了王子还在等着您吧？’ 　　‘没那回事，请阁下带路吧。’闲杂人等出现，安娜菲丝瞬间恢复平时的优雅，朝雅哈比了个“请”的手势。 　　‘小姐请。’雅哈走在前面带路，在这之前，她冷冷地扫了伊恩一眼，看似警告。 　　她对陌生人向来都保持着很高的警觉，就算他是艾瑟儿总督信任的副官，也不代表他能够被信任。 　　尤其是刚才，如果不是她出面打岔，恐怕安娜菲丝真的会被他拐跑，到时候她可交不了差。 　　才第一天到就差点给自己惹麻烦，雅哈在心里冷哼，看来得多叫几个人盯着他才行。 　　但雅哈没注意到，走在她身后的安娜菲丝偷偷地朝伊恩瞄了一眼，调皮一笑。 　　她甚少信任他人，从小生长在争权夺利的黑暗环境下，多疑往往是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 　　也许是缘分吧，自从在米丝塔娜住了几个月，她逐渐学会打开自己的心，尝试去接受他人的温暖。 　　以为在离开那里后又会变回原先那个懦弱的自己，但在这个男人面前，安娜菲丝总会不自主地露出微笑，不是公式化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小姐，到了。’雅哈冷硬的声音硬生生把她拉回现实，安娜菲丝回过神，雅哈打开一扇精雕细琢的门，侍立一旁。‘王子在里面等着，请小姐进去吧。’她的眼光瞄到安娜菲丝的两个侍女。‘“我们”会守在这里的，让小姐放心和王子说体己话。’这句话别有玄机，前句是说给卡尔米和依拉丝听，后句是说给安娜菲丝和伊恩听。 　　安娜菲丝也不是傻瓜，不动声色地朝雅哈点头。‘烦劳阁下了。’ 　　‘这是我的本分，请。’ 　　迈开步子，安娜菲丝走进房间，没有回头，在她进去后，雅哈示意看守的侍卫关上门，并让他们退下。 　　‘你们就守在这吧，别耍花样。’说完雅哈拍拍手掌，不远处的转角立刻跑出一个奴隶打扮的少女，朝雅哈行跪拜礼。 　　‘大人。’少女恭敬地问候。‘有什么事要姬娜去做？’ 　　‘看住这两个人，别让她们太靠近王子的房间。’ 　　‘遵命大人。’少女站起身，明亮的眼睛紧盯着卡尔米两人，被低下的女奴这么盯着，要是换做平常她们早就大吵起来了，再怎么说她们也是贵族人家的女儿，怎么可以让一个奴隶这般放肆！ 　　但这些日子来经历的事已经够她们吓的了，顶多只是小声地在喉咙里咕哝两声，连抬眼瞪雅哈一眼也不敢。 　　安置好这两个麻烦精，雅哈转向伊恩。 　　‘副官大人，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是时候回去了。’她说。 　　‘我明白了，雅哈小姐……’ 　　‘请容我打岔，我并非贵族出身，您不需要称呼我小姐。’ 　　‘那……’伊恩无奈地拱拱手。‘该如何称呼呢？’ 　　‘情报司虽非军职，但毕竟发源自军队，我们可算是同僚，称呼我雅哈即可。’ 　　‘好，雅哈。’她没有想像中难相处嘛，伊恩微笑。‘我们回去吧。’ 　　※※※※※ 　　其实情况并没有想像中糟，安娜菲丝望着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帕特里克，脸上还特意涂上了研磨过的草汁，想营造出面有菜色的感觉，但话说回来，他的四肢看起来也没有消瘦的样子，没有一个面有菜色的人四肢还这么健壮吧？ 　　看他还不知情地继续呻吟，而且在自己进来后还故意叫得更大声了，安娜菲丝终于忍不住了，她轻咳了声，来到床边的石椅坐下。‘王子，好久不见了。’ 　　听到这声音，帕特里克几乎马上从床上弹起来，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金发女子，微张着嘴。‘你……’ 　　早知道他会吃惊了，安娜菲丝想笑，却无法笑得自然。‘王……’ 　　‘喂，别闹了啦，是亚费斯叫你进来的吧？不会是什么整人大爆笑活动吧？’ 　　啥？安娜菲丝瞪大了眼，她作梦也没想到王子会说出这种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来，两人就这样眼瞪眼地过了几分钟。 　　‘你……真的是？’良久，帕特里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问。 　　‘嗯，我真的是。’安娜菲丝重重地点下头，表情非常严肃。 　　‘不是临时演员？’ 　　‘什么是临时演员？’安娜菲丝顿时哭笑不得，看来王子真的病了，还把脑子也弄坏了。‘还有什么是整人大爆笑啊？’ 　　‘我不知道，亚费斯说是他最喜欢看的节目。’ 　　‘什么是节目？’ 　　‘不知道，总之应该是很有趣的东西。’ 　　‘喔。’知道再问下去没完没了，安娜菲丝索性闭上嘴。 　　帕特里克似乎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瞎搞，他起身摸了条毛巾胡乱抹了抹脸。‘恶，这草汁臭死了！’ 　　‘我帮您。’帮丈夫擦脸似乎是妻子的职责，母亲常耳提面命的为妻之道早就深植入她的灵魂，安娜菲丝伸手想拿过毛巾，却被帕特里克推开了。 　　‘不用了，我好手好脚。’他的态度几乎可说是冷淡了，转过身到房间另一角，琉璃特别给他建的小水池洗脸。 　　安娜菲丝望着悬在半空中的手，怅然若失。 　　他不需要我，而这个人，却是她将来要相守一生的丈夫。 　　‘你到阿瓦利斯做什么？’帕特里克背对着她问。 　　一直以来，他都不喜欢这个未婚妻，她软弱少言，总是躲在一旁不说话，而且她还是首相硬塞给自己的包袱。 　　自从遇到艾瑟儿后，他就更不喜欢她了。 　　‘…………’安娜菲丝闭上眼，幽幽叹息。‘你没有其他话想跟我说吗？’ 　　‘事情有先后之序吧。’帕特里克说。‘你出现在这已经够让我惊讶了，所以我现在就想知道原因。’ 　　‘……法老病重了。’短短一句话，让帕特里克立刻回过身来，眼光警亮。 　　‘说清楚点！’他严厉地说。‘这种话不能乱说的，你得知道轻重！’ 　　‘王子，我比谁都知道轻重。’安娜菲丝轻笑。‘所以逼得我不得不从底比斯逃走，这条消息……被亲王层层封锁住了，宫廷也只有三个人知道。’ 　　‘……我母亲呢？’帕特里克强压下心底的不安。 　　‘王妃被软禁在索德庞宫殿，亲王对外宣称王妃为了替国家祈福，决定在索德庞静修一段时间。’安娜菲丝说。 　　帕特里克皱眉，索德庞位于爱西丝神殿内，向来是皇族女性静修的地点，能把野心勃勃的母亲软禁在那，看来亲王这次是下定决心了。 　　‘新任爱西丝神官是谁？’他问，如果没有主殿神官的帮助，要软禁一国王妃可没这么容易。 　　安娜菲丝露出赞许的笑脸。‘您很细心，刚刚我说，宫廷只有三个人知道法老病重之事……’ 　　亲王知道，首相当然也知道……这两个人知道后，还有谁会知道……？ 　　‘阿丝兰侧妃！’帕特里克几乎是大叫出声了，安娜菲丝赶忙想捂住他的嘴，但在一半就缩回手。 　　‘她来做爱西丝神官！考试间的委员都疯了不成！’帕特里克不敢置信地扒着头发，在房间里踱步着。‘不行，不行，太危险了，我要马上回底比斯！’说完就要往外走，安娜菲丝赶忙拦住他。 　　‘王子，请冷静下来，您现在回去才真的是去送死。’她试图安抚他。‘这事得从长计议。’ 　　‘对、对、你说得对……这得从长计议……’帕特里克喃喃自语。‘我去找艾瑟儿，让她带领军队马上跟我回去，我绝不能让母后陷入危险，还有底比斯的百姓，他们一定都在等我回去！’ 　　现在能回去吗？艾瑟儿总督不是为了神殿金牛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正想劝说几句，帕特里克已经一把抱住了她。 　　‘谢谢你，安娜，这次你是最大的功臣，等事情平安落幕了，我相信母后一定会重新喜欢你的。’ 　　突然被男性拥抱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安娜菲丝还是羞红了脸。‘能为您分忧，就是我的福分了。’ 　　帕特里克放开她，深深地望着她。‘我也得重新评价你了，安娜。’ 　　安娜菲丝微笑，心里却没有一丝雀跃，她感觉帕特里克像在看一个成长的部下，并非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 　　‘我们快去找艾瑟儿吧。’说完，他就拉着她跑出房间，感觉到对方紧握自己的温度，安娜菲丝心里却清楚得很，这股热情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