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铁仓借兽（上）

“过瘾吧？” 倪彩辰不答话，但见她两眼无神垂落，不停大口喘息，仍是一副惊魂未定貌。 良久，待车开远，离火车站至两三个街区后，倪彩辰才缓缓道：“那些是什么人？” “蠕虫。”司机淡淡道。 “蠕虫？”倪彩辰喃喃复唸道。 “跟电脑蠕虫有关系吗？”孙盛梧道。 司机搔了搔头：“这么说或许也通吧，都是威胁性不高，但放着不管就会胡乱肆虐地东西，而当你真要对付了，却发觉其实相当棘手。” 孙盛梧点点头，表示会意。 “蠕虫，是最原始地俗称，而最近他们被地下官方组织SS冠上了比较正式的名称，那就是逡巡者。” “逡巡者？”倪孙二人齐声复诵道。 司机点头：“没错，那就是徘徊于地下世界，如同蠕虫般爬行得孤魂野鬼。他们原本都是跟你们一样的人，却因误入歧途，遁入了地下黑道，而成了永世不得超生地活行鬼。” 孙盛梧燕了口口水道：“也就是你先前说的……若我们过不了这关……” “没错，那就成了逡巡者。”司机肃道。 此话一出，倪孙二人皆是无语。 半晌，倪彩辰才道：“那……他们追着我跑的意思是？他们不是还好好的生活在社会中吗？” 司机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道：“这就要看你如何定义活了，搞不好在妳生活周遭也有所谓的逡巡者，只是妳不知道而已。他们之所以追妳，这正是因为妳的通缉层级已经高到全地下皆知了吧，捉到妳，能换到什么样的报酬、待遇，可想而知。甚至，在妳屁股后头的数人之中，搞不好还有人做着捉到妳便能换到自由的春秋大梦呢。” “自由……”倪彩辰喃喃道：“莫非，在莫克沙之境里，生存的都是……” “妳开窍了。不错，正是妳想的那样，他们都是堕入地下，走投无路，所以选择避世躲藏的蠕虫、逡巡者们。” “进去容易，出来却困难的地方……若是成为逡巡者，又有谁想出来呢？但……若还没成为逡巡者，进去之后，是否就成了逡巡者呢？”倪彩辰沉吟道。 “哼哼，那就成为超脱者吧。一般人进去后，还能在社会遗弃你之前出来的，在你们眼前刚好就有一个活生生的范本。”司机冷笑道。 说着说着，车又绕回了火车站周边，并准备再度弯入乞流暗巷。 “两位，准备好了吗？”司机笑问道。 “这……很难吧……”孙盛梧低声道。 这时司机的小黄已然驶入巷中，但这回众乞竟连一眼都不瞅，仍自顾自地安然倚躺睡坐卧，好似已经确认过这台车的身分了。 计程车通过众乞后，是再次驶进下坡车道，来到底部的死胡同。 这回司机只是望后头二人分别撇了眼，没再多话，回过头后这便放下保险杆，接着竟是直线前进。 就在车头便要撞上砖墙的剎那，后座孙倪二人几乎同时闭眼屏息，然而半秒过去，仍然无事，二人睁眼，各望左右车窗外探去，这才发现那砖墙原来不是什么砖墙，而是一块外表经过伪装处理的帆布罢了。 通过帆布，果不其然是进到了一昏暗地下停车场，空间内方柱林立，四下极为空荡。 司机将车停妥，随后招呼二人下车。 三人各自下车，孙倪二人便尾随司机进到了角落门内，接着踏上平凡无奇的阶梯，转了两圈后停下。 孙倪二人往司机身前一探，见前方之所以停下，原因无他，正是因为楼梯正中横生一断层，无路再上。 这时，司机再次动身，只见他侧身正面贴墙，矮身跨进了楼梯断层之中。后头孙倪二人一瞧，乍看之下以为司机悬于空中，实际上是司机踩上了墙缘突出的钢筋，并且一步一步的向内迈进。 直到底部，司机再度停顿，可这回停不过半瞬，见那司机左手撑墙，脚边一颤，登时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孙倪二人全程直盯着司机，眼看司机转眼消失，皆是愣的直吓出一身冷汗。 “人呢？”孙盛梧喃喃道。 倪彩辰吸吐了两口气：“没办法，只能试着走走看了。”她说着，便抢于孙盛梧之前踩上了钢筋，身子轻巧玲珑，转眼便过了三两条钢筋。 孙盛梧一见倪彩辰身法，直歪头皱眉，叹了口气后忖道：“真不愧是体育主播，身手这么灵巧，亏我身为男生，还真不如她来的有胆……” 不多久，倪彩辰也来到了底部，但却不像司机能凭空消失，倪彩辰腾出单手，东敲西摸，仍弄不出个所以然。 这看在骇客孙盛梧眼中，虽感古怪，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一会，只听骇客道：“倪小姐，妳能维持左手撑墙的姿势，向下用力踩吗？” 倪彩辰会意，应道：“好的。”说着，她便将左手撑上墙边，借力使力，望下一蹬。 毫无动静。 倪彩辰不禁鼓起面颊，蹙眉回望对岸孙盛梧，神情象是在说：“还有呢？” 只见孙盛梧这会推了推黑框眼镜，镇静依旧的道：“倪小姐，麻烦妳踩的同时对其她角度施力看看。” 倪彩辰吸了口气，无可奈何，便又试了几回。只是她无论往哪个方向施力，踩踏，皆是徒劳。 “呼，算了，换你来试试吧。”倪彩辰说着，便要望回退去。但见她不过将腿轻轻抬离钢筋，钢筋便突然一个颤动，惊的她重心险些不稳，令她是又飞快地将腿踩回钢筋上。 只是这突然一个来回，好似启动了什么装置。但听喀擦一声，倪彩辰顿觉撑墙的左手一空，整个人便瞬间跌入一软绵事物之中，并且随着软绵事物向前滑行。只听黑暗中，风切声削耳而过，前行速度貌似极快。 不多久，前方微光乍破黑暗，吭的一声撞击声响，倪彩辰是乘势向前又跌进了另一软绵事物上。然而这回，身体的熟悉感告诉她，自己所在并不陌生。 倪彩辰双眼紧闭，过了数秒仍不觉再有动静。她遂慢慢睁眼，向四面八方掠去，但见自己身处的地方并非是什么令人心惶的不毛之地，而是一间极为简陋普通的单人房，而自己身处的位置，正是一张普通的弹簧床上。 “这里就是，莫克沙之境吗？”倪彩辰喃喃自语道。 ＊ 夜晚，于基隆港寺和铁仓库，一名身着黑色束衣，头戴面罩的不速之客，悄悄下了计程车后，踩着蹑步，盈盈来到了仓库大门一侧，矮下身，戒慎恐惧的四下张望。 约莫等了三五分钟，黑衣人见周遭一片静寂，心下不免张惶，想移步却又有所顾忌，无可奈何之下，遂于仓库边陈列油桶处藏下，静静等候外头动静。 却说这寺和铁仓库周遭多为鱼市摊贩，因此鱼腥味自是免不了的，再者仓库周边水沟恶臭薰天，腥臭交加，使的这寺和铁仓库一般人那怕一步都待不得。 转眼间，十五二十分过去了，黑衣人仍是一动也不动的静候于油桶之后，只怕嗅觉早已麻痺作废也不一定。 直到约莫三十分，才终于盼得巷口边，老树旁，一只野狗信步散来，然而才正要经过此地，野狗竟也不免加快了步伐，甚至或跑或奔，总之比起落荒而逃不过好上那么一点而已。 到了近四十分，黑衣人终是起了撤离之心。只见他蹲坐不定，举足不前，如此踌躇，好似真有非等不可的理由。 “朱小姐，真是难为妳了。” 只听一人声自身后传响，黑衣人浑身一凛，随即宛若雷击般迅速站立。 “参谋可是忘了时间呢，还是存心戏弄本小姐？”朱小姐微愠道，边缓缓回身看去。但见视线所到之处，哪里有什么人迹。 “参谋？”朱小姐有些惊惶的道。 “小姐莫慌，陈某不就在这吗？”说着，一名身着披衣兜帽，精神矍铄的中年人自阴影中缓步而出。 “参谋，您还真是好守时啊。”朱小姐双手环抱，嘲道。 “啊，真是太不应该了，恕陈某罪该万死，让小姐身处这恶臭之中多达四十分钟。”参谋说着，边拱手躬身一揖。 朱小姐别过头道：“参谋你少来了，我知道你这么做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要测试我这富家千金究竟禁不禁得起折磨，有猜错吗？” “怎敢，怎敢。不过说老实的，陈某倒没料到小姐您能忍受这气味这么长时间，显然……今晚，小姐可是势在必得，有说错吗？”参谋讪笑道。 朱小姐轻哼一声，颇为不甘愿的道：“若不是情况危急，我也……才不会待在这粪坑这么久哩……”只听后面一句声音是压的极低，但依参谋嘴角的抽动来看，他仍是听的真切。 这会陈参谋面容是转为肃穆，道：“小姐说的对极，若不是情况危急，我也不会引见这号人物给妳。” 见陈参谋一脸凝肃，朱小姐也不由得一阵胆寒。她咽了口口水后，佯作镇定的道：“那么……这便有请陈参谋了。” 陈参谋微微一笑：“我的荣幸。” 说着，参谋便领着朱小姐来到寺和铁仓库一旁偏门，见那参谋根本连钥匙也用不上，只是使劲推拉了几下，门便开了。 朱小姐见参谋推拉门的过程中制造声响委实过大，本有顾忌，但又想到陈参谋乃是智计卓绝的人，这种愚笨的行为应当不会是不小心才对。 进入仓库后，参谋便将铁门小心阖上，并领着朱小姐蹑手蹑脚的摸黑于墙边行走，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另一扇门前。 却在这时，顶上强光洒下，只听铮的一声，白亮顿时化作围圈，直将二人笼罩于内。 “以贼来说，我没看过比你们更低能的，兄弟们，来呀，给我打！” 话声刚落，周遭呼喝纷响，随即便有数对双眼于黑暗中绽开，且逐渐逼近。 “参谋……”朱小姐颤道。 “没事。”参谋淡淡道。 半晌过后，朱小姐见周遭仍无任何一人跨进光圈之中，更别说要暴打二人了。 “嗯？怎么你们还好端端地站着？你们是谁？报上名来！” 只见陈参谋脱下兜帽，露出一张精明消瘦的脸庞，双目所到，尽皆赤裸，一切人事物无不被他洞破看穿。 “陈深，是你！”漆黑中，那发号施令者一阵惊呼，半晌，只听脚步拖地声窸窸窣窣，一痀偻老者脚穿蓝白脱，赤裸的上身披着一件蓝色军外套，灰发凌乱飘散，面容干瘪无光，宛如一行乞阿伯般踏着蹒跚步伐，缓缓步入光圈之中。 “琥珀兽，你老了，不过声音倒还很精神。”陈深笑道。 “他妈的，你竟然给我来这招……害我以为哪来这么不长眼的地痞，竟敢来我寺和铁琥珀兽的地盘撒野。不过，你是如何得知破解我屋内定神兽的秘诀的？” 陈深诡笑道：“不难，我见你屋外水沟臭的异常，当下便料定这不是施毒就是解毒。然而若是施毒，也未免太过明了，且我让人待了近四十分钟无事，所以下了结论，这护城河恶臭，就是解毒剂。” 琥珀兽嘿嘿一笑，抚掌道：“好你一个陈深，好你的洞悉力，看来我这防备得再机巧些。” 一旁朱小姐一听，不禁望陈深斜了眼，嗔道：“好啊参谋！竟敢拿本小姐当试验品。” 陈深嘿嘿一笑，没多理会朱小姐，是对着琥珀兽续道：“对了琥珀兽，此次我来，是有一事相求。在你眼前这位小姐，需要借助你天下第一毒师的能力，干点事。” 琥珀兽一听，这便奋力睁起瞇眼，望朱小姐彻头彻尾的打量一番。 “嗯……不错，身材不错，不知道脸蛋如何，不过想必是名美女，刚好和我儿能凑上一对。”琥珀兽抚着下巴喃喃道。 朱小姐本是要脱去头罩好好和琥珀兽结识，以示礼貌。谁知琥珀兽话一出，朱小姐本来抬至胸口处的双手，便又垂了下去。 一旁陈深看的真切，于是道：“既然琥爷已经知道委托人是名小姐，那么行走江湖，诸多不便，想必琥爷也是知道的。不如我们就开门见山，来谈谈正事吧。” 琥珀兽拗不过陈深，遂摆摆手：“说吧说吧，唉……” “那好。”陈深双目一炬，道：“我们需要慢性杀人的毒，且必须是从未问世的毒。” 琥珀兽一听，面无表情。良久，皱脸慢慢挤成一块，哭丧道：“唉呀……陈老大啊……自从上次闻渐戾一事，你气冲冲地找上我来兴师问罪不说，最近连西航二霸天的丁家也来向我讨债。你倒说说，我哪里再敢做什么害人药啊？” 陈深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你洗手不干了？” “对！”琥珀兽嚷嚷道。 陈深抚了抚下骸，平稳道：“那我问你，剩下的闻渐戾，你还有吗？” “没有没有……”琥珀兽别过头，不奈道。 陈深叹了口气，道：“那就没办法了。走吧，子渝小姐，此次空手而回，就算是陈某的过失，改日定当赔罪。”陈深说着，便要望来时偏门方向走去。 朱子渝见陈深竟如此轻易的便放弃了，当下疑惑扼腕之余，也想到恐怕陈深另有他法，便没上前喊住陈深，而是静悄悄地尾随而去。 琥珀兽见二人没入黑暗，不多时，铁门开关的吵杂声响起，再者又归于平静。这时，一上身全裸，浑身刺满文字图形的光头壮汉快步奔来，并于琥珀兽跟前单膝跪地，道：“报告老大，那两人去了。” 琥珀兽点点头：“图腾兽，再去把丁家人请过来吧。” “是！”图腾兽朗道。 “不用了，我们一直都在。”人声响处，一名身着运动夹克，头戴棒球帽，面容刚猛凶狠的青年人边大步踩进光圈之中，边道。 “哥……”一轻柔女音自那青年身后传来，跟着曝于灯光之下。只见女子一张脸娇俏巧小，却生得两颗清澈灵转的大眼，一头中长乌发及肩，身着白色T恤套淡蓝衬衫，下身则为单宁七分裤，是将腿部的纤长衬的分外好看。 “丁家兄妹，怎么就这么不安分。”琥珀兽朝二人挤了挤瞇瞇眼，心下不奈道。 “刚才讲到哪了？你说你家老爷要我们赔罪，一是销毁所有害人毒药，将我寺和铁仓库焚烧殆尽，二是将我寺和铁归入丁家管辖，如此便可免去仓库焚毁之礼，没记错的话，是这样讲的对吧？”琥珀兽睁开瞇眼，歪头道。 “是，这两样条件任君挑选。还有，我得声明，我们并不是来讨债的，对于你们寺和铁出产闻渐戾，进而差点毒死我母亲这事，好在我母亲最近身体恢复迅速，便不再和你们追究，这是我丁家的宽宏大量。只是基于道上和谐，你们制造害人毒物在先，误害我母在后，为避免日后再有祸端，你寺和铁是不能再独自运作下去了。”丁渚面容一如既往的厉色道。 琥珀兽静静点了点头，默了一阵，随后却暴吼道：“放你的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