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下车试胆

逛完货街，众人各自吃了午饭，上了厕所，后又回到车上，继续启程。而这一路上，王冯燕感到朱子渝虽然较昨天为冷，可对自己表现得更是疏离，至少她和林大哥、大妈，甚至朱子庆在饭桌上，货铺前都有说笑，唯独自己被晾在一旁，当成陌生人。 想来自己本来就是陌生人，而昨天的热络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交涉成功，自然就不需要再演下去了，一想到此，对于身处政治、娱乐圈的第一名媛朱子渝来说，有此等表现是再自然不过。 “究竟是演戏，哼哼，罢了。”王冯燕叹了口气后，便不再将这事放在心上，可意外的，他一想如此，便越是欲罢不能，越是盯着朱子渝瞧；而越是盯着她瞧，他便陷的越深，越是想知道这两日和她的相处，究竟有哪几段是真，那几段是假。 车又行了三十多分钟，只见台北市区的路牌不断闪现，几乎就要下了交流道，而就在这时，朱子渝终于是向王冯燕开口道：“冯燕，你打算在哪里下车？” 王冯燕闻言一愣，后才忙道：“你们要去哪？” “我们会直接回家，我家在北区，接近北郊一带，你呢？” “南，所以等会你们到万国路就可以放我下来了。”王冯燕淡淡道。 “万国路，这么偏郊啊，我看还是在火车站放你下来好了。”朱子渝道。 王冯燕没有异议，遂照着朱子渝所说，于火车站下车，然而没多久，火车站便到了。 和车上众人一番道别后，王冯燕于是开门下车，就在他左脚触地的当下，朱子渝是快速挨近，伸手钻进了王冯燕衣带，同时嘴边靠上耳际，耳语道：“这是我的秘密电话，以后我们靠这个联络。”她轻吐着，朱唇最后是在王冯燕颊上紧紧一贴，随后迅速抽离，赶人关门。 王冯燕莫名的下了车，却见车窗后，朱子渝正朝着自己露齿娇笑，素手微招，他还来不及反应，车便又疾驶而去，时间短促的直令他将那抹倩影存储脑海都不足够。 “这女人，根本把我耍着玩……” ＊ 下午，王冯燕是回到了老家，郭叔仍是不在家，算起来上次见到郭叔已是四天之前的晚上了。 回到卧室，放下球袋，王冯燕想也不想便望床上一头栽入。他想着这离家四天的遭遇，对王冯燕这种职棒球员来说，离家四天不过是家常便饭，但这四天待的却不是球场，而是一次又一次的修罗场。 接着，王冯燕开始回忆这几天的遭遇，回忆起人，从三天前重返荒南开始，他想起了丁淇、古镇涛、黑爵，而后他又想起了昨天相识的朱子渝、朱子庆，以及于比赛看台上再次相遇的倪彩辰。 他于是跳过了其他闲杂人等，开始专注于女人，也就是丁淇、朱子渝、倪彩辰三人。而特别是丁淇，他想到这两天由于和朱子渝的合作关系，因而让他动了放掉倪彩辰的念头，可这时他犹然记得自己和丁淇那夜的生死相依，山洞中的依偎，以及最后下山的别离。 而这时，王冯燕才顿觉，自己先前对倪彩辰的执著是多么的无谓，只因那日记者会上眼睁睁看着倪彩辰被人抢去，进而产生了非她不可的错觉。殊不知，和丁淇的出生入死，和朱子渝魅惑中的互动，这些同样令自己有了欲望的执著。 因此这时看来，毁不毁的掉沉虹豪，夺不夺的回倪彩辰，这些都不再那么重要了。但七日之约依旧要顾，毕竟李从元不是他惹得起的媒体人，因此为了职棒生涯，他还是有毁掉沉、蓝的必要。但毁掉沉蓝，是否有必要一定得和朱子渝合作？眼见七日之约只剩三天，对于沉虹豪的把柄仍然是零，朱子渝又能帮自己多少？和朱子渝的合作究竟是福是祸？这些他还是没有头绪。 此外，球场内的事件，卡门究竟是何方神圣？其持有的绿色药瓶和那三流杀手所持是否真的相同？绿色药丸的功用究竟为何？这些也是他亟欲调查的。 不过，最令王冯燕在意的，既不是女人，也不是职业生涯、球场表现，而是当前遭遇的死亡威胁。自昨日一大早的车上开始，抵达高雄，直至比赛结束，一直到返回家中的现在，他都感觉的到如同在荒南那夜，他和丁淇彷彿陷入无限循环，亡命天涯的压迫氛围。 “主子。”王冯燕喃喃道。 意识到无法永远躲在黑面、黑爵的庇护之下，王冯燕现在感到最强烈的，就是变强的欲望。 想到此处，他不禁想起下落不明的刘迎风刘大叔，并且打定主意，若此后还会再见，一定得好好向他讨教几招，或是干脆拜他为师。 ＊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近傍晚。 王冯燕从球袋中拿出手机，见未接来电已累积了足足七通，且都是来自同一个人－－朱子庆。 “是关于艾拉吧，真是……”王冯燕于是翻开球团簿册，内有全员联系方式，因此没花费多少时间便找到了艾拉。 然而问题来了，艾拉登记的联系方式是啦啦队后援会会长的电话，换句话说那就是艾拉经纪人的电话。可想而知，球员所有的连络簿册和啦啦队所有的簿册，双方绝不会登记彼此私人电话，这也是球团为了双方各自专注于彼此岗位而设下的巧思，只是球员仍会找机会私下向啦啦队要电话就是了。 “这样他会不会觉得我很业余啊？唉，没办法了，他可是朱子庆啊。”没多想，王冯燕便向朱子庆传了艾拉经纪人的电话。 传完简讯，王冯燕于是想起球队行程，遂机械性的望墙上壁报撇了眼。 “接下来还是两联盟的交流战啊，要对上的是高熊和南狮，真是顺便的安排，不过各只出战一场，记得是交流战额外增加的特别战，只是我身为先发，投一休六不会遇上，所以下一场是……下周和中信鲸的三连战吗？欸？” 看着看着，王冯燕蓦地一凛，望壁报一角愣了半晌。只见壁报一角的空白处，这会竟插着一根穿有红色缝线的银针。 “什么鬼？谁插的银针？怎么可能……难道……”王冯燕嘴边嘀咕不断，边将银针取下，并忙将身上随身携带的另一根穿有红色缝线的银针取出，对照之下，竟是一模一样。 “这里是八层楼高的住宅啊，要想从外头射入银针未免也太过折腾，但若不是黑面大叔，又会是谁呢？有人闯空门只为了插根针的吗？” ＊ 却说倪彩辰、骇客孙盛梧乘着不明司机的计程车一路自高雄山区开拔，辗转来到了高雄市区火车站。 这时天才刚亮，火车站周遭便早已热络起来，或者说，它从没冷清过。 抬头自车窗外掠去，只见对向火车站的上空中白烟滚滚，显然是昨夜棒球场气爆余烬的俗念未了，仍犹自悲鸣一般。 倪彩辰这会别过头，刻意避过那浓烟景致，转而专心于当前目的地：“司机大哥，莫克沙之境这地方我曾经看过相关报导，据说那是传说中的避世之地，解脱一切的人间仙境，这是真的吗？” “妳觉得是真的吗？”司机反问。 倪彩辰话头哽住，没再答腔。 司机见状，只是露出一抹诡笑：“看着吧，待会妳就知道了。” 正说着，不觉，司机已弯入一条小巷，而小巷中，乞流遍布，各据一角，不是抱头面墙侧躺就是盘腿垂头椅壁。而当计程车驶进，众乞皆不约而同的抬眼掠去，神色中尽显敌意。 司机见状一笑，只是停住车，摇下车窗，伸出手来，并拿出一支短木棍，在车顶上敲了三下，微一停顿后接着又是三下，然后收起木棍，摇上车窗。 只见众乞本是一片同仇敌忾，差一点就要合力围攻上来，谁想见那木棍探出，锐气当先折了一半，后听那敲击声和频率，随即如同无事一般，众乞是又回到了各自岗位，躺的倘睡的睡，没再理会这台计程车。 “这是某种密码吗？”孙盛梧道。 “算是。”司机说着便再次发车。 三人于车内悄悄驶过这条小巷后，便见右弯处腾出一向下斜坡，象是通往某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然而司机象是理所当然的参照剧情发展般，驶进了这斜坡道，并一路向下，最后，于底部一面砖墙前停下。 “死路？”孙盛梧疑道。 “非也。”司机微笑，接着转过身来对着二人道：“好了，在进去之前得和你们做点心理建设。现在，我们要进去的地方被世人称之为莫克沙之境，在印度教里头就是解脱的意思。然而，并非一进去就等于解脱，对你们，甚至一般人而言，真正困难的地方在于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也因此，这里是一个进来容易，出来却无比困难的地方。” 倪、孙二人一听之下一头雾水，事实上自昨晚听司机说明二人遭地下黑道通缉后便觉得有些荒谬无稽，但现实看来又象是真有其事；然而现在的莫克沙之境又是一个有去无回的莫名之地，究竟逃亡是真，还是将自己二人骗入无间地狱是真？直到现在，倪孙二人还是毫无头绪。 “那……我们非得进去这地方不可吗？”倪彩辰语调略带惶恐的道。 司机一听又是一笑：“好问题，实际上是否定的，但问题就在于，我无法保住你们太久。我接获的指示，是全力保住自球场逃脱的生还者，虽然说你们两个感觉不太象是上面指派要我保住的人物，但你们的名子也确实在名单上了……不过，不妨，你们要想确认自己的处境，我可以让你们下车，在这大街上走一遭，相信你们就清楚了。” 二人闻言顿时无语。良久，孙盛梧首先发话：“我……我想我就待在这，等你们吧，要是小姐妳想试试看的话。” 倪彩辰见状眉头紧蹙，心下一把无名火顿时燃起，本想骂道身为男人，怎能就这样放任女人去外头冒险，玩命回来后自己却坐享其成？但见孙盛梧眼神飘忽不定，一脸的胆怯却仍佯作镇定状，她当下才知，原来这个男人的胆子其实早已迫到极限了。 倪彩辰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司机大哥，我……想去试试你说的，去确认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嗯……那个，你应该会帮我吧，若是遇到危险的话？” “这是当然。”司机微笑。 决议已定，司机便倒车驶回下坡，来到了方才的转角后摆正车头，接着一路向前，出了暗巷，来到大街。 车于火车站周遭晃了两圈，倪彩辰于是决定在人最多的综合商圈附近下车，独自逛起街来。 而在下车前，司机只留下一句话：“开始奔跑后往有红绿灯的大路上跑，绿灯穿行，红黄转弯，经过三座红绿灯后，我会在路口等妳。倘若不幸遇难，妳就到此为止了。” 想起话末，倪彩辰不由得一凛，这便双臂抱胸，低下视线，凝神注意大街上的一举一动。 一路上，她当先经过两家咖啡店，人群半满，多半是一大早赶搭商务车的旅客。再者来到一处十字路口，正前方补习班招牌林立，右手边尽是小吃店和流动摊贩，左手边则是服饰、３C家电，书店，百货公司等。 倪彩辰想也不想，便往人潮最多的右手边走去。 当先经过两家热炒，一家咸酥鸡摊，这三间皆处在准备开张的期间，尚无人潮。而后是豆浆店和早餐店，来到这里就颇为热闹，不过一如既往，彼此皆是陌生人，皆不会在彼此身上留下太多注意。 走着走着，倪彩辰发觉这一路上并无任何古怪，于是便慢慢放下戒心，到最后，甚至连护于胸前的双手都放了下来，开始自然摆动。 没多久，她穿过了美食街，来到巷道内较为深处的部分，这时开始出现住宅和公园绿地，左右皆是较为清净的商家，人烟也越来越稀少。 倪彩辰眉头一紧，想到这里离大道上远了些，且人烟稀疏，不宜久留，因此便要折返。 然而却在此时，不过是一回头，原本美食街上尚有的三五人，店面前排队的人群，及店内吃喝的顾客这时竟全数消失的无影无踪。 万籁俱寂。 “惨了！” 倪彩辰暗叫一声不好，这时她开始拔腿疾奔，直望大路跑去。 奔跑间，她只觉背后及左右店家皆有人窜出与自己一同急奔。她不多想，只是一昧的跑，向前方十字路口奔去。 “有人！”倪彩辰见前方百货公司矗立的那条街上，迎面走来几个貌似上班族的人影，她料是正常人，便想求援，谁知那几人一见倪，是立即从慵懒中清醒，登时也望倪彩辰追来。 倪彩辰见状，一阵惊惶，却不知接下来是要往何方跑去，遂胡乱夺路，改望补习街跑去。 这时的补习街尚处于清闲状态，学生仍在学校，因此多数连铁门都没拉起。 倪彩辰奔过一阵，不出其料，毫无人烟，但后头追兵仍然紧紧尾随，好在补习街实在不长，且一出补习街即是有红绿灯的大街，一见彼端车辆左右来回疾驰，心下胆气顿生，张惶便退了几分。 然而实情并没那么顺利，虽然眼见出口在即，可离出口仍有好一段路，而这时后头脚步声是逐渐清晰且越发繁杂。倪彩辰心知追兵逼近，心头便又乱了起来，内心直喊道：“拜托，谁，快来帮帮我！” 却在这时，前方倏的一道金闪，刺眼的直令倪彩辰睁不开眼。但倪彩辰不敢停下，仍是提气向前快奔，随即莫名的，她忽觉手腕一紧，一股抽力将手臂吸入，连带全身皆被拖走。 叽叽叽叽叽叽－－！ 只听一阵车胎擦地的激转，灰烟腾起，赤黄于白雾中勾勒出电闪，随着烟雾散去，乌黑的路面上仅剩那稀稀落落，呆望路口的追兵。不多久，街道上的人们各自散去，用餐的用餐，赶路的赶路，叫车的叫车，皆好似无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