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沉默不语的交响曲益发陷入黑暗 如刀刃般锐利的反问那找不到出口的愿景 奔驰的坐骑穿过城门、树海，随着视野扩展而开时，众人适才激动的心绪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那象是一场梦，挥不去的恐怖梦魇。 如果可以，他们真希望适才的所见所闻都能随着离开了霜林道而遗忘掉，即便无法见面，但总比亲眼目睹他们死亡还要来得好上几倍。 至少，他们可以说服自己，曾经熟识的人，正在这片大陆的某一角落，安逸的生活着。 围绕在众人的气氛晦暗而凝重，艾梅和艾维斯虽然没有记忆，但仍是在见到那场生死别离时，或多或少有股莫名的哀伤与复杂盘旋在心里头。所以当罗兰等人将身上的衣物或是头发截取一小部分的时候，他们也毫不犹豫的跟着做了。 也许对此时没有记忆的他们来说，这算是一点点的仁慈吧！ 尤其，凡里卡还是断气于艾梅的怀抱里。 灰蒙蒙的天没有细雨却更添荒凉，犹如映照他们心境般，整片大地看起来是如此的灰暗、荒芜，连一道曙光也没有照射下来。 他们其实是希望能将亚戴尔等人留在自己可以照看的地方，但此时的他们没有那种地方可以收留他们，同时也担心，万一继续牵扯下去，死亡的人数，是不是会继续攀升？ 他们不敢想象，所以只能选择搁下。 “这样……对他们及我们都好吧。”没头没尾的低语从格里西亚嘴中传出，低低的细语象是刻意不让人察觉，但其中的忧伤却深刻的令人哀伤。 垂首望了眼看不到面容的格里西亚，罗兰轻叹了口气后，旋即便将视线拉回旷野上，驾驭骏马的技巧，丝毫没受心境的影响，仍是那么稳健、快速。 通过这片大草原之后，就可以来到月兰国的主要干道，然后沿着此条大道骑上几个时辰，便可以来到战神殿的大本营──月兰国。 在没多久前，这条道路明明还是络绎不绝，商人、旅人与冒险者必经的主要干道，但如今，在不死生物四处残杀，所有神殿的关系陷入紧张与自我难保的时刻，这条总是充满人气的道路，也渐渐的多了几分凄凉。 驱马向前，罗兰等人进到关口之后，便纷纷矫健翻身下马，改以牵动的方式接受门外守卫的盘查。 待守在城门的战士将前面的人放行，轮到罗兰时，他便从怀中取出日前玛尔仕交给他们的令牌递给守卫看，而原先神色肃穆的战士接过令牌的下一秒，则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接着微微行了个礼后，就退开身子，让罗兰等人方便入内。 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发展的罗兰等人并没有太大的惊讶，默默地伸手接回令牌之后，罗兰就招呼众人进城，而马匹也被随后而来的战士给恭敬牵走。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行走着进行贸易的商人及探听消息的冒险者，热络的氛围让从踏出霜林道就没再开口交谈的众人，有股说不上来的解脱。 窒闷的气氛委实太过沉重，虽是如此，才刚经历了生与死的分别，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来化解，未免也稍嫌困难。 所幸，月兰国的人气感染了他们，让他们可以将伤痛上锁，封存在心底最深的角落，直到被遗忘抑或是又被翻出的那一天。 “好了，现在要做什么？” 前两个字说出了格里西亚对自己的约束，那象是在告诉别人“自己好了、没事了”又象是告诉自己“够了”的话语，让罗兰有些担忧的瞅了格里西亚一眼。 别再沉浸、别再哀伤，到此为止就好。 罗兰听得出，格里西亚话语中的脆弱。 面对罗兰担忧的目光，格里西亚则轻摇了下首，接着扬起众人熟悉的笑容，以着安定人心的目光望着身边每一位伙伴。 见到格里西亚总是带着算计，此刻却安抚人心的笑容再次扬起，众人吁了好长一口气，接着才恢复到原先该有的表情，一扫阴霾的思忖起接下来的行程。 “先到战神殿和战神之子打个招呼，再分头去找此处是否有认识的人吧！”身为见过大风大浪的审判骑士长，雷瑟在调整心思上也有一定的程度，前一刻还正为逝去的伙伴难过，下一刻便能迅速克制自己、调适心情，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此时的他们并没有时间哀伤，一个耽搁，可能又会逝去一条宝贵的生命。 碍于艾梅及艾维斯没有记忆，直接说出可能会造成彼此之间的尴尬，因此雷瑟将话说的模糊却也让听的人不至于摸不着头绪。 听闻雷瑟的话，众人纷纷无意见的点头同意，举起脚步，准备前往战神殿。 但在下一刻，他们便被突然涌出的人潮给吓了好一大跳。 起因似乎是来自于适才那道鸣笛声。 不分男女老少、阶级层位，原先还散落于各处的人民在鸣笛响起的那一瞬间纷纷往中央的广场奔去，恭敬的表情、激动的神色，象是准备朝圣般的虔诚，都说明了引发这场躁动的原因，和战神殿或月兰国王室脱不了关系。 在彼此的眼中见到共识，下一个颔首后，众人便挤进围观的人潮。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一边努力挤身向前，一边对被格里西亚撞开的人道歉，罗兰跟在格里西亚的后面，突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人是格里西亚撞的，他道歉做什么？ 因为地处人山人海的关系，所以罗兰等人便被人海冲散，当好不容易挤到最前头的时候，罗兰的身边也只剩下格里西亚了。 连伊路那忠心耿耿誓死不离的人都被人海淹没，可见这场躁动非同小可。罗兰在环视一圈，发现没见着伊路时，默默的在心中这么想着。 发现罗兰找人的行为，格里西亚身高不及罗兰所以便没像他做着同样张望的动作，只是在罗兰停止找人的动作后，补充了句话。 “等人潮散了就找得到了。” 颔首表示明白，罗兰将目光移到了广场中央，那华丽且做工精致的马车上。 在广场中央，有一阵列的红服战士，此刻他们如同上回见到玛尔仕般井然有序的排列站着，表情也是一如往常的肃穆威严，只是不同的是，他们火红的战士服上，绣有王室的徽纪。 突然又是一阵欢呼与叫喊，围观的人潮瞬间让开了一条大道让驰骋的黝黑骏马顺利通行，待在定点停上后，马背上的飒爽英姿也利落地翻身下马。 爽朗的笑容，不拘小节的气度，玛尔仕如同初见时一样受人爱戴，在挥了挥手向围观的黎民打招呼后，他才来到了马车的前面，姿态从容的行了一礼，伸手将酒红色布廉拉开。 白色的军靴先行踏上了阶梯，接着身子微弯离开马车后，稍上年纪却仍不减风华的面容便出现在艳阳底下。 “那是月兰国的现任女王。”悄悄的向格里西亚解说，罗兰望着从马车步出，将套着白蕾丝手套的手搭在玛尔仕的手上，优雅地走上讲台的女王。 而在女王落坐在台上的王位后，玛尔仕便又回到了马车的前面，恭敬的又是一个行礼，只是这次他没有再伸手向前搀扶。 第二位从马车出来的是一名年近三十的严肃男子，不苟言欢笑的面容让人倍感压力，罗兰和格里西亚也发现，原先喧哗激动的欢呼，在见到此名穿着王室专属服饰的男子时，气氛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随着那名严肃的王子走上讲台也随之落坐时，下一个踏出马车的人却让围观群众的情绪瞬间激动到了极点。 同样身着王室专属服饰，但明显看得出来是骑士装的男子，在一出马车后便扬起风流俊美的笑容向民众挥手抛媚眼。 虽是和女王同样的蓝发却有种天生的飘逸感，过长的蓝发被随性的束起在后，随着他慵懒的步伐为之摆动，搭配着含笑的诱惑碧眸，更为他添加了一抹致命性的魅力。 致命、慵懒，像风一样的俊雅男人。 “希欧……”看到嘴角勾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蓝发男子，格里西亚脱口道出对方的名字。 而面对格里西亚这难得叫对名字的反应，罗兰反常的没在心中腹诽，因为他也同样的惊愕。 得来全不费工夫！ 象是感应到格里西亚过于热切的打量视线，希欧在落坐至女王身边前还特意往格里西亚所在的地方看了过来，接着在发现对方是名风华绝代的美女之后，希欧便微微一愣，接着，抛了个媚眼过去。 而这让众多女性梦寐以求的行为却让格里西亚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满头激动的情绪全被希欧这突如奇来的动作给破坏殆尽！ 虽然前世希欧也曾向她吐实过，在她精神状况受到控制，身子却尚未恢复仍嫌纤细时，不小心抛了数次媚眼，但那时她没看见所以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翻了个白眼给希欧。 但如今，她的眼睛正常，视线也正好和希欧对上，这种冲击还真是不小，甚至让她反射性的抖了下身子。 混蛋，给我认清人再抛媚眼啊！ 将格里西亚的行为收尽眼底，罗兰忍笑地颤抖着身体。 以眼角狠瞪了罗兰一眼，格里西亚将罗兰闷笑的行为看在眼底。如果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她绝对会让罗兰体会什么叫什恶寒身上，颤抖不已的快感！ 身子用力一震，不用格里西亚开口，罗兰也感受得到那道狠毒的目光。 啊……完了。 用鼻子哼了哼后，格里西亚便不去理会化为石像的罗兰，继续观望着台上的发展。 在马车上的所有人皆上台后，玛尔仕也跟着上台，接着便开始说起今日会出现在广场的原因──纪念与奖赏奋身护卫家园的英勇同僚们。 不死生物到处肆虐已经不是什么不能公开的秘密，比起光明及浑沌神殿，人力损伤较大的战神殿从暴乱开始至今，已牺牲了许多战士与居民。 如今月兰国的女王及其两位儿子会直接出现在广场，不是在宫中接受众人朝拜晋见的原因，就是为了感念那些为国家、家园付出生命的人民们。 随着一个个道出的死者名字，现场的气氛也整个凝重了起来，有些死者家属哭得肝肠寸断，有些家属则是不能接受的直接昏厥倒地，稍早见到王室高层的激动情绪早已被失去亲友的悲恸取代。 将最后一个人名道出，玛尔仕连同坐在高位的三人皆站起身，肃然的将手搁置胸前，弯腰对死者家属行了个大礼后，便由玛尔仕接过一旁礼官递来的封赏，一一转交给向前跨步，受封的每位死者家属。 双手颤抖接过，哭得泣不成声的家属在受到玛尔仕低喃细语的安慰后，总算停止了哭泣，感激地向玛尔仕行礼道谢，而玛尔仕则伸手拍了拍家属的肩膀，要他们不必多礼。 而这些行为也再一次验证，玛尔仕会受到居民的爱戴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结束哀悼的仪式后，玛尔仕便以着爽朗的语气继续进行下一波奖赏的受封典礼，而底下民众随着玛尔仕的语调一转，也一扫先前哀伤阴霾，露出了雨过天青的笑容。 授予奖赏的典礼比刚见到王室时的场面更加热络，因为除了由身为战神之子的玛尔仕亲自颁发之外，女王的二儿子──希欧．艾菲哈克提，也参与了颁发的关系。 据玛尔仕对每位受奖者都会给予介绍的关系，罗兰等人也知道希欧创下了什么丰功伟业。 他在不牺牲任何一名战士或居民的情况下，成功击退了大批不死军团，保卫了隶属于月兰国领土的其中一个镇落。 接过玛尔仕递来的荣耀勋章，希欧笑着将勋章举起，用着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悦耳嗓音对着众人道：“这份荣耀，是属于大家的！” 语落，满堂喝采。 和玛尔仕以拳击拳，希欧爽朗自信的笑着，丝毫没去在意一旁自家兄长沉下去脸色。 与希欧相反，从现身至此，女王及大王子只在典礼开始时说了几句形同背稿的官腔论调后就没再开口说话，反而是玛尔仕独自支撑着场面，才不至于让众人陷入尴尬的冷场。 原先这没什么好令人在意的，反正王室就是高高在上，尊贵不可侵犯，说难听一点就是不屑和人民打成一片，但在身为王室的一员，又是二王子的希欧竟然也接过颁奖的工作时，反而突显出女王和大王子的不得民心。 “希欧。”冷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起伏，却让希欧的笑容瞬间僵在嘴边。 将笑容弯回原先该待的位置接着颁发徽纪给受奖者后，希欧便脚步一旋，坐回原本该坐的位置。途中，希欧都没将目光移向唤他名字的大王子身上。 诡谲的气息，流荡在两兄弟之间。 虽然远远的听不见大王子在和希欧说什么，但光看希欧那虚伪的应付笑容及大王子沉下来的僵硬脸孔，就知道两人绝不是在和乐融融的谈天说地。 看在眼底的罗兰眉头微皱，有些担忧。 他没看过希欧如此不真诚的笑容。 希欧回到位置之后，授奖的典礼也进行到了一个段落，玛尔仕在询问女王是否要对民众说些什么鼓励的话，得到“月兰国盛强不息”的结语后，便搔了搔脸颊，还是扬起爽朗的笑容对着居民，说着女王不愿意说的鼓舞人心的话。 内容虽是一些听起来不着边际的鼓励话语，但出自玛尔仕的口中却奇异的安抚民心，将典礼做了一个美好的收尾后，玛尔仕及台下的民众便一同向女王及二位王子行了个礼，恭送三位坐上马车。 而希欧则在上马车前，悄悄的不知道和玛尔仕说了些什么，只见玛尔仕豪爽一笑，用力的拍了拍胸。 满意的含笑颔首，希欧便在里头的人不耐烦之前，走上马车。 马车哒哒扬尘离去，众人在见到今日的主人翁离去之后也渐渐的疏散离去，顷刻间，原先人山人海的广场如今只剩罗兰等人及少许维持现场尚未离去的战士。 将雷瑟等其他人招来身边，格里西亚环视身边每一位伙伴的面容后，勾起一抹慧黠的笑容，道：“走吧，上战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