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吐乌气

牛头山之战不知不觉已持续了约三个星期，虽然三个星期对于一个经常行军打仗的将军而言，并不是多长的时间，但实际上，不论是周瑜还是孙武，还是其他有参与此战的人，都觉得这两个星期过得相当漫长。 此起彼落的大小冲突，使这场所谓的大战迅速地发展着，不论谁看，这场六方合战若能在一个月内完结，那肯定会让人感到诧异的。 当然，这场战争并没有这么简单。 “三天，”孙武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上方，然后摇了摇头“有点难度。” “曹操既定此计，我想他必定是胸有成竹，”张三岸搔了搔头，虽然语气中有点犹豫的意味，但他的脸上却挂着坚定不疑的表情“先尽量配合他吧。” “曹操此举，不过是怕周瑜和岳飞各自撤退后，攻城时会折腾一番，损兵折将，”徐达皱着眉头，实际上他也有点怀疑曹操这一计的意图“我很怀疑曹操他，是否真的能截住周瑜。” “什么意思？”孙武侧目看了看徐达，显然是听出了那弦外之音。 “曹操这人狡诈非常，若他暗中跟周瑜达成共识，在我们行事之后，曹操放他们回去，那岂不是真正的放虎归山？”徐达打开地图，指着牛头山道“以我们现在的情况看来，就算敌人想偷偷逃跑，等我们探子一报，我们追杀过去，也肯定能杀他个几百甚至一千兵力；但曹操一旦倒戈，那这帐，便不是如此算了。” “你是认为曹操有可能倒戈相向？”孙武皱了皱眉，半信半疑地问道“为何这样想？” “我认为曹操是想趁机独吞寿春和建业二城，”徐达吞了吞口水，低声答道“虽然可能性不高，但我认为这事不能不想。” “可能吗？”张三岸不禁笑了笑“恕属下直言，以曹操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敌过岳飞跟周瑜的联军，就算曹操进了某一个城再发动攻势，也不见得曹操有多大的优势，毕竟曹操只有三千兵左右。” “三岸，事情不能只从一个角度去想，”孙武表情严肃非常，沉重地叹了口气“战争这事儿，怎能只从士兵的数量上来看？” “换个角度来看，曹操会去拼吗？”张三岸点点头，清清嗓子后，又再说道“以形势来看，我们占了绝对的上风，曹操会舍弃我们这方的优势，而假意投入他们麾下吗？万一他无法击败其中一方，那不就是孤立了自己吗？” “我认为三岸说得有理，”平常不多过问军机的常遇春也开口道“曹操虽然是个天下皆知的奸雄，但你不相信自己的盟友的话，如何能打胜仗？我兵法读得不多，但在我印象中，主公你不是曾在《孙子兵法》中说过，战争打得越久，对军队越没有好处的吗？” “《孙子兵法》吗？”孙武先是沉默了数秒，然后脸上现出了一个自嘲的苦笑“我都不太记得，自己在这本兵法中写过什么了．．．．．．” 营帐中一阵寂静，众人都因为孙武这番话，不自觉地沉默了起来。 另一边厢，项羽也隐约感觉到这战场的不协调感，连日来的对峙，确实地给他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加上曹操快要赶赴战场，恐怕不出数天，这场合战便要分出胜负了。 项羽军在众多军队之中，数量算是较少的一队，士兵种类也很单一，不仅弓兵数量极少，连一般的重步兵也欠缺，原因不难猜想，因为在其麾下，几乎没有一名擅于内政的人才。 而曹操，周瑜，岳飞，孙武，徐达这数人，不论是他们自己本人，或是他们的手下，都有一定的政治经验及才能，相较之下，项羽军的后援，储备等等自然是相形见绌了。 项羽和张辽在大营附近缓缓走着，看起来象是在察看附近的情况，顺便视察营中的状况，以张辽严谨细密的心思，这种事他不做恐怕会茶饭不思的。 “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吗？”这些天的阳光颇猛，天空上的云朵十分稀少，使猛烈的阳光更强了数分，项羽意识到这天气，或许会让战况有什么变化。 “这种天气，士兵的士气肯定会受到影响的，也不太利交战之类的，”张辽皱着眉头答道，但他皱眉可不是因为他在担心或是在思考着什么，不过纯粹是因为阳光十分猛烈罢了“倒是在那山上的敌人，这种天气恐怕会让他们感到燥烦吧。” “为什么？”项羽好奇地问道。 “试想想，周瑜跟岳飞准备的水，本来就不多吧？”张辽笑道“这种天气肯定会让士兵的用水量增加，这不是会让他俩更头痛吗？” “也对哦，”项羽顿时脸露悦色，捶了捶手心笑道“但这种天气．．．．．．恐怕会不利夜袭吧．．．．．．？” “凡事有利必有害嘛，”张辽有点勉强地笑了笑“先做好本份，守好营寨，看看孙武或是曹操那边有什么打算吧。” “老实说，我还真有点不爽，”项羽的表情慢慢起了变化，他的眼光象是渐渐放远了，那叠瞳的焦点明显远了许多，或许．．．．．．是在感慨着什么吧？ “为什么昔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那个西楚霸王，在此时此地，要沦落到几乎成为了别人的副手一般，看人的指令办事？”项羽似哭似笑地说道，那象是苦笑，但眼眶旁又确实地泛着点点泪光，象是一个末世的英雄在感慨着自己的身世一般，让人看了就心酸。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不论在任何方式的斗争当中，智谋永远比武力来得重要－尤其在这乱世，更是个智谋挂帅的天下，身拥可敌万人的武艺，到头来也只能辅助那些军师罢了。 项羽看着手中的宝剑，不禁又苦笑了一声，仍记得自己曾说过，自己要学会对抗万人的本领，现在呢？他做到了吗？还是一直在走着这条路，但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张辽，你读过兵法吗？”项羽叹了口气，低声问道。 “．．．．．．”张辽听毕，先是怔了怔，然后慢慢露出了微笑，象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如果主公你认为自己能力不足，想去努力地学习兵法的话，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什么意思？”这话听起来，项羽觉得张辽象是在嘲笑他笨一般，自然显得不太高兴了。 “主公你认为自己热爱兵法，或是喜欢兵法吗？”张辽笑问道。 项羽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那主公你认为自己可以学好兵法吗？”张辽又问道。 项羽思索了数秒，答道“不知道”。 “或许你会觉得我过于武断，但我本人并不太熟悉兵法，”张辽笑了笑，止住了脚步，缓缓说道“我认为用兵的高低，不在于你读过的兵法多与少，白起是个天下皆知的名将吧？他读的兵法多否？他用的计谋多否？我认为一个将军的本能和本性是天生的，纵使自己想要强行改变，也不会得到多大的结果。” 这话彷佛说到项羽心坎里去了，他很清楚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想起以前项梁教他读书时，光是看到那遍布字的竹简，便已眼冒金星了。或许自己只能当一个永远站在军队前方的将军，拼着自己这条性命冲锋陷阵吧。 “但在我那个时代，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士兵，他叫吕蒙。”张辽看着项羽表情微妙的变化，脸上又浮现出了微笑。 天下的人很相信人的能力取决于父母把他们生出来的时候，有的人从小就展现出比他人优胜的能力，那些人被世俗称为“天才”；也有些人较为迟钝，学习事物所需的时间永远较别人长，那些人被世俗称为“笨蛋”。 只不过，人的一生难道就被他们出生所获得的才华所限制吗？不，人的一生，从来都只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世界不只是智谋挂帅，能站在这世界巅峰的人，他们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点－勤奋。 许昌樊哙府 “樊将军，”下人手中捧着一盘饭菜，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木门“小的送饭来了。” “放在门边吧，我待会儿自己过来拿吧。”房内传出一把略显微弱的声音，几乎让人认不出是那个中气十足，拼劲也十足的樊哙。 “将军你已数天没吃东西了吧？”那下人皱了皱眉，有点担心地答道“这几天我都看到我拿过来的饭菜没动过呢。” “．．．．．．”樊哙沉默了一会，缓缓打开了木门，从下人手中接过了饭菜，但看他的样子，是几乎连那盘东西都拿不稳了。 “还是让小的来吧。”那下人吓了吓，边笑着边拿过盘子，走到桌旁，正想放下之际，他呆了呆。 “很吃惊吗？”樊哙笑道。 那下人看着遍桌的书卷，兵法，地图，史书，还有被书墨所淹没的纸张，不自觉缓缓张大了口。真让人难以想象，那个大老粗，那个猪肉商樊哙，也会做这种事。 “我自己也吃了一惊呢，”樊哙象是有点安慰一般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脸上洋溢着自信和快慰“我已记不清，自己上一次用功，勤劳，是在什么时候了．．．．．．戎马半生，除了在战场上盲目，麻木地砍杀着敌军以外，我还做过什么呢？” 这异样的气氛，又持续了三天。 周瑜纵然感觉到这气氛让人感到不太舒服，但他却摸不清对手在想着什么，接下来对手会做什么？决策人是孙武？还是快要到达战场的曹操？ 自从那次伏击作战失败以后，加上周瑜军因为先锋军全灭，周岳两军的士气都挫败了不少，岳飞似乎也意识到以军队现在的情况来看，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当然知道，”周瑜点了点头，但看他的表情却是一脸烦忧，看着他长吁短叹，郁郁寡欢的样子，岳飞如何不担心？“我当然知道军心不太好，可是能有什么办法？” “恕我直言，周郎你若是计穷了，我们大可撤退回城，我并不反对这么做，只要你开口便行。”岳飞轻轻叹了口气，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这算是．．．．．．放弃了吗？”周瑜转过头来，眯起眼睛看着岳飞“还记得你当初说过什么吗？你是为了什么才揭起旗帜，保护着寿春的人民吗？” “问题不在这里，我也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岳飞又叹了口气，但他的表情告诉周瑜，他这番话决不是因为一时意气才说出来的“正正是因为我记得自己起兵的原因，所以这场仗，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执着胜负－但是，再这么拖下去，我们就能赢了吗？” 周瑜深深吸了口气，又回过头去看着山下，久久没有回话。 “我明白你失落的心情，这场仗，我自问没有帮过什么，一直以来，运筹帷幄，决策等等事情都是由你一手包办的，我明白一个脑袋要跟那么多的脑袋战斗，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岳飞继续说道“就算你退兵了，相信这天下间，也没有一个人会怪你的，不论是我们军中的士兵，或是置身事外的其他人。” “鹏举，这不是一个失败的籍口。”周瑜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双拳难敌四手，那是失败者，弱者为自己失败所找的籍口罢了，能以一敌百的，才能称为强者或是高手。” “执着这种东西又有何用？”岳飞皱了皱眉，他感觉到眼前的周瑜好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或许多天来的思考，反而让他钻了牛角尖“人无完人，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如此执着胜败呢？再说，撤退只是战略的一部分，哪能跟失败扯为一谈？你读了这么多年兵书，打了这么多年仗，这些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可能不懂？” 周瑜回头看了看营中的士兵，无奈地叹了口气。 “犹豫不决的后果是什么，我相信你再清楚不过。”岳飞拍了拍周瑜的肩膀，独自步回了营帐。 “退兵吧。”周瑜高声道，其语气中显得相当坚定，彷佛不用犹豫一般。 “你决定了吗？”岳飞止住脚步，回头问道“不要因为我而左右了你的想法，你始终是我们的军师，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一些自己还没想通的事情。” “什么还没想通呢？”周瑜有点豁达地笑道“人生中挫折难免嘛．．．．．．不是有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吗？不用多说了，明天早上，趁着敌人不觉便撤了吧。” “为何不在夜里撤退？”岳飞问道。 “这几天没什么云，夜里都十分光亮，而且以孙武的性格，他肯定会在夜里紧紧地盯着我们，相信在早上撤退，应该会出乎他意料之外吧。”周瑜盘着胸，象是找回了久违的自己一般，露出了颇为满意的微笑。 不过，事情或许不如周瑜所料．．．．．．应该说，事与愿违。 当天夜里，岳飞军的士兵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多都现出惊慌的样子，负责军务的牛皋得知，连忙过来了解情况。 “牛将军，那．．．．．．那是不是孙武的军队？”一个士兵指着山下蠢蠢欲动的黑影，语气颤抖得异常厉害，看来士兵们对孙武抱有不小的恐惧，这对于一个将军而言是一件非常头痛的事。 牛皋二话不说，只是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径自往岳飞大营走去。不论他是个多笨，多不会用脑的人也知道，这一刻他不能乱说话，否则只会让本来已不堪一击的军心更脆弱。 “敌军有动静吗？”岳飞皱了皱眉，缓缓抱起了胸“想不到孙武这么快便行动了．．．．．．探子呢？没有回报吗？” “探子大多都因为孙武来袭而赶回来了，刚想报告时士兵已发现了，不过有数个被派去观察项羽的探子表示，项羽似乎也有所行动了。”牛皋答道，这一刻，事情的严重性使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了。 正说间，一人掀起了帐幕走进来，他正是周瑜。 “今夜月亮云少，孙武却在今夜行事，是天助我也，”周瑜笑了笑“趁着敌人包围网还未筑起，应赶快撤退下山，以免成网中之鱼。” “有出路吗？”岳飞问道“以孙武的行事风格，他肯定封锁掉下山的道路了。” “不，”周瑜摇头笑道“孙武兵不多，做不出这事儿来，项羽起兵慢了，现在离山脚还有一段距离，北方仍有缺口。机不可失，应尽快冲杀下山，各自回城守备。” “想不到这一天仍是要到来啊，”岳飞点点头，带着苦笑站了起来“这场战争，若不是必要的话，还真不想波及到城内的居民啊。”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周瑜故作从容地笑了笑，可此刻他心中的痛，又有谁能明了？ 如周瑜所言，孙武军不过四千兵不到，他只能把全军分成两队，封锁到牛头山脚两至三条出路，剩下的两条出路只能交由项羽去把守了。 不过不知何事，项羽似乎耽误了出击的最佳时机，这天色正亮，孙武的行踪不用多久便被敌人发现了，而项羽的迟来也自然在敌人的视线之内。 “报！周瑜跟岳飞收起营寨，往北方山路杀去了！”探子嚷道。 “三军听令，按兵不动！到我下令为止！否则斩立决！”孙武听毕点了点头，却仍不为所动，只是从容地笑了笑，身旁的徐达和常遇春也毫不慌张，反而一脸自信，看来周瑜的行动仍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漫山遍野的脚步声传来，孙武看了看远处的山边，仍隐约地看到周瑜军的踪迹和人影，不过他仍选择按兵不动，硬是制止住那群想杀上去的士兵们，用意为何，自然让人感到摸不着头脑。 此时项羽离牛头山已渐近，速度虽不算很快，但对周岳两军的士兵起了催促的作用，不用多久，两军已全数撤出牛头山，但沿路的畅通，使周瑜跟岳飞都感到极不自在。 行军打仗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俩，这过份顺利的过程，接下来发生的绝对不会是好事。 “上！”孙武遥遥看见周岳两军的踪影，跟探子肯定敌军全数撤离牛头山后，便把手一挥，掩杀上去了。 “这举动．．．．．．不是相当可疑吗？”周瑜看着军队后方的远处，不禁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孙武要等我们下山了才攻击？” 糟了。 “是诱导！”周瑜咬了咬牙，捶打自己的大腿怒道“我居然被这种简单的计谋给骗了．．．．．．” “别说了！先撤吧！”岳飞嚷道“让孙武军接上来便麻烦了！前方仍是平原，快快向前退吧！” 周瑜点了点头，不作多想，便领军往前方退了。 牛头山以北一大段距离，仍是连绵不断的茫茫平原，唯一会令人稍微感到担忧的便是位于西方的那条秦淮河，但由于秦淮河并没有直接阻挡到通往建业的道路，因此周瑜也勉强放下心来。 “报！” “快说！”周瑜喝道。 “前方．．．．．．前方十里不到的地方，好像有一支军队停在那儿了．．．．．．”探子低声且慌张地答道。”难道是．．．．．．曹操？”周瑜皱了皱眉，立刻联想到那个仍未“赶赴”战场的曹操。 周瑜或许发梦也没想到，身在千里之外的曹操，早就定好了计策去算计失去了理智和用尽了计谋的自己吧。不过他回头一想，以曹操的兵力，能阻止他和岳飞合起来差不多六千兵的冲击吗？还是曹操仍有后着？ “呵呵呵，”一阵中气十足，而且听得让人有点心寒的笑声传遍了附近，发出这笑声的除了那个自信满满，胸有成竹的曹操之外，恐怕也没有别人了“周郎啊周郎，想你英明一世，赤壁，牛头山，不论哪个战场都能绽放光彩啊．．．．．．” “不过今天你也到此为止了，赤壁一败老子足足忍了十二年哪！想不到老天爷待我不薄，赐我这么一个报仇的机会－让我一吐乌气！”曹操大笑毕，看了看身后那群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一众士兵“弟兄们，训练多日的成果，便在今天验证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