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左还是右

人生路上，分歧遍布。如何去选择，会直接影响自己后来要走的路。 只是在战场上，亦然。 平原城仍然处于平静，纵使曹操来犯的消息早已传遍城内，但是民众们却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或许是赵奢所能给他们的安全感很大，又或是乐毅请来的那个人，在无形中给了他们一份更厚的安全感。 “平原毕竟较小，农业和商业的发展都不太理想啊，”赵奢跟那个人步下城楼，有点不快的说道“人口也不多，以这样的城作为咽喉，乐大人的战略我看还是要改改。” “看乐大人目前的动静，应该是在观察着北平，”那个人点了点头“先不论北平的守将，他就算攻下了北平，也不过是延长了这条蛇罢了。” “可是，我看了看地图，北平跟北海，好像是通的吧？”赵奢皱了皱眉“那北海城不就能护着北平了吗？” “你再想想，”那人答道“北海守将是谁。” 赵奢如梦初醒般皱了皱眉，诧异的看着那人。 “现在你知道了吧？”那个人脸带担忧的吸了口气“乐大人采取这样的战略，城池固然会增加，但是每个城池的实力也会因此分散，北海是个特例，他被北平，平原，徐州三城所包围着，没有任何敌人可以攻过去，所以我看他不过是让一个主簿什么的管理着罢了。” “报！”探子跑到楼梯的旁边半跪下来“曹操目前离城五十余里，称五千兵，实际四千三百余。” “挺清楚的嘛。”赵奢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军交战，情报是非常重要的，这一点绝不可以怠慢，”那人挥手示意探子离去“曹操这人倒是挺性急的，跟史书上写的好像不太一样。” “我对那个曹操是一无所知，不过据百姓所言，他好像是个诡计多端的人，”赵奢脸带微笑，似乎对那人满怀信心“若他来硬的，肯定不会是你的对手，玩诈的，倒不是我的对手了。” 那人若有所思的看了赵奢一眼，点了点头。 曹操那厢的行军速度比较快，不过他知道过急的话会让士兵疲惫不堪，也会让军心散涣，所以他早就让士兵休息了一阵子，只待多走数十里，便要在战场上拼命了。 随行的狄青对于对手甚为忌讳，沿途下来他不断的察看地形，虽然这附近的地形他脑里有着挺清晰的印象，但是大战在即，怠慢半分可就麻烦了。 “怎么样？”曹操见狄青走了进来，缓缓的问道。 “山比较多，附近的那条河比较浅，并不过头，或许可以用来饮用什么的。”狄青答道。 “对了，你没有泄露敌人的身份吧？”曹操捧着史书，侧侧的瞄了狄青一眼。 “没有，若让士兵知道了，那可麻烦，恐怕会影响士气吧。”狄青摇了摇头。 “那就好，”曹操点了点头“你有什么好的计策否？” 狄青先是怔了怔，象是想不到曹操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一样，但他也没愕然多久，在曹操的示意下，走到他旁边，拉出桌下的椅子，坐了下来。 “主公你，不是曾有一招，声东击西吗？”狄青微笑道。 曹操听毕，脸上微现怒色的看着狄青，以为狄青想奚落他。 在东汉末年，曹操曾跟他后来的谋士贾诩交手过一次。 那一次曹操命人于城的东南角堆放易燃之物，并声称要烧城，惹来敌兵的耻笑。 不过贾诩早就看穿了曹操的把戏，见曹操摆出这种架势，于是轻轻一笑，命人夜里重点守备城池的西北方。 结果，曹操当然是计谋失败，攻城的途中被截住，折了不少兵马了。 现今狄青搬出这段曹操不堪再提的历史，曹操自然无名火起，不过狄青也不是笨蛋，曹操的发怒他早就料到，他所以说出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两个敌人都是心思缜密之人，对主公您的往事必然了若指掌，若是重摆当日声东击西的阵势，那敌人也会理所当然的把兵力移往西北角去吧？”狄青笑道。 “哦？”曹操顿觉有趣，微微的点了点头“平原兵少，一旦分兵，效果只会弄巧成拙，把主导权夺到手里，符合我用兵的风格。” 再走了一会儿，曹操举起手，示意三军停步。 “这里离城三十里不到，会否轻率了点？”狄青皱眉道。 “不，那家伙若真要出城奇袭，那倒合我心意，”曹操笑道“我用兵从不喜欢以攻城战获胜，现在他执意守城，我便奉陪罢了。野战才是我的本意，我的长处。” 狄青点了点头，他也很清楚，当守方弃守而出来的那一刻，对攻方是绝对有利的。 “下寨了。” “经此一战，你的身份便会曝光吧？”赵奢笑道“彷佛处子秀是为了击退这只老狐狸一样。” “听说曹操是个不可一世，世上唯我的男人，我倒是想会会这个人见人怕的男人，”那人微笑道“就看看他用何计策来攻下这个看似脆弱，实际上密不透风的平原城。” 春天刚到不久，草原更显得绿油油了，便是四周的山或是森林，都给人一种万象更生的感觉。 只有那座灰色且死气的城池依旧不变，大自然不断在变换，而人类却在自残，不断的磨损自己以血汗所建造的城池，城墙。 仅仅为了那虚无的权力，为了什么战场上的感觉，便要无数人为此去拼命。 “赶快结束掉乱世吧。”曹操觉得有点冷，命下人添衣。 “主公．．．．．．年事也不小了吧。”狄青的笑容带点无奈，他还值壮年，却一副明白的样子。 “哦，”曹操笑着的点了点头，他的笑容里也夹杂着不少的无奈，更甚的是怀缅，似乎在怀念着以前风光的日子“所以才要赶快呀。” 狄青看着曹操，心中彷佛多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涟漪，看着他下巴上的夹杂着白色的黑色胡子，忽然觉得人老了，好像有很多事想去做的样子。 此刻双目远晀的曹操，心中或许在幻想着，天下平定的境象吧。 夜幕低垂，迎来了第一个“有趣”的夜晚。 城内的两人，都认为以曹操那注重速度的风格，在第一晚便下手，或是有所行动的机率都相当高。 “换作是你，你会如何处置？”赵奢笑道。 “好一招釜底抽薪，”那人笑道“在河里下毒，的确能让城内断水一段时间，但曹操军呢？” “也对，”赵奢点了点头“自备的水源总会用尽，曹操不会搬石头摔自己的脚的。” “声东击西呢？”那人捏了捏下巴，忽然皱了皱眉“曹操好像用过吧？” “正是如此，所以我没有提出。”赵奢答道“曹操所用的声东击西过于明显，就算不是贾诩，要看穿也不是什么难事，这种一般的计谋，怎么会对着我们用呢？” “没听说过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吗？”那人的眼神里透出一种睿智的气息，一脸自信的看着赵奢“若曹操是这种诡诈的人，那这种招式，或许会成为我们的盲点，被他所利用。” “嗯．．．．．．”赵奢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若真是如此，那恐怕便是明日一早吧？” “声这个动作必须明以示人，在最注目的地点和时间实行，是最为有效的。”那人点头道。 如他两人所料，翌日午时不到，哨兵已经看到曹兵有动静了。 只见不少曹兵手里捧着一堆象是柴草般的东西往平原城走来，旁边都有一个盾兵作掩护。 “人数不多，”赵奢早就站在城楼，而这等情况他也有预计过“不用理会，他们做不了什么的。” “不用放箭赶他们走吗？”哨兵问道。 赵奢摇了摇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根本不可能赶走他们，只有待他们堆好柴草，又以烧城为借口，声东击西吧。 “敌兵没动作吗？”曹操问道。 “是的。”参军答道。 “那代表．．．．．．”狄青皱了皱眉“敌人识破了？” “那不正好？”曹操笑道“一场左和右，东和西的游戏，便看看谁的运气好，谁是赢家。” “他们会这么乖吗？”狄青不太相信的皱起眉头来，似乎是有点担心的样子“两个敌人都是计略能手，这种明显的举动，恐怕早就让他们起疑心了吧？” “让敌人起疑心，在心理战上非常重要，”曹操笑道“犹豫不决是兵家大忌，而疑心便正是导致犹豫不决的最大原因之一。” 所谓声东击西，便是佯攻东面，实攻西面。 而佯攻的引子，要做得尽量明显，让敌人确实地接受到你想攻东面的讯息，那攻西面才会有效。 不过曹操深知敌人非泛泛之辈，这些笨蛋才会上当的计谋，恐怕只是英布之辈才会堕入其中，但是眼前的两个敌人，皆为赵国名将。 曹操此举正如那人所言，是在玩虚实，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曹操要攻东还是西，那些柴草不过是扰乱的手段罢了。平原城虽小，失一方还能火速赶去救援，但是两次，三次下来，平原城还能挺下去否？ 加上平原兵少，不可能分兵防守，曹操这一计，正正是针对了兵少这个问题而下药，任由两位敌人如何足智多谋，城池本来就是绑手绑脚的一座铁笼，实实在在的束缚着计谋的效果。 “柴草堆完了，足有半个城池高．．．．．．”哨兵道。 赵奢抱着胸，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堆得如山一般高的柴草，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么样？”那人坐在桌前，悠闲的看着书，喝着茶，似乎没紧张之意。 “柴草应该全数堆完了，全部聚集在东南方。”赵奢答道。 “哼，”那人不由得笑了一声“营在西方，却要故意绕到东南方去，这个曹操可真逗。” “只要夜深，曹操便会出动，不如在西北方向加强哨兵的数量，也好让情报更准确些，”赵奢捏着下巴，一脸慌张的样子“说实话，我料想曹操，会在东南方攻进来。” “慢，”那人抬起手，截住了赵奢的话“别上了曹操的当，还记得曹操放柴草的目的吗？扰敌，以柴草为引子，让我们不断猜想他会攻来哪边。但是在我看来，他会攻哪边完全在于自己的取决，或许因心情，风向之类的因素而定，总而言之，他的目的不过是想扰乱我们的思绪罢了。” 赵奢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夕阳被远处的山峰所遮蔽，缓缓的迎来了第二个“有趣”的夜晚。 天色被黑色所占领，没有多余的光线，残弱而无力的月光在曹操的黑暗兵团之下，更显得黯淡无光。 “主公，如何定夺？”狄青点了点兵，走到曹操跟前问道。 “留一千兵守着营寨，让一个能相信的副将担任首领吧。”曹操看着黯淡的月色，缓缓的答道“看来这一役，单靠运气的话，胜算并不大呢。” “也就是说？”狄青不太明白曹操的意思。 “兵不厌诈，让敌人知道了我们的意图，便是耍耍诈的时候了。”曹操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种久违的笑容，那自信满满的笑容，彷佛能拨开天上的云雾，找出那个光源所在，或是找出光所照向的位置一般。 这个有趣的夜晚，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