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记忆扭曲

“锵锵！喂！起床啦！太阳老头都出来要吃掉你们的屁股啦！”伴随着高分贝的金属撞击声和吼叫声，一名粉色女孩精神十足地拿着锅铲及汤勺，象是游行般在营地四周边敲边游走。 阿克边打哈欠边跳出木车，一脸睡脸惺忪地说：“不愧是小鬼阿，昨天打了一架还不累……不对啊！”阿克猛然醒觉，指着仙蒂大叫：“因为妳这小鬼昨天根本没来帮忙打幽狼！难怪一早就生龙活虎的！” 被指名的仙蒂直接送了个白眼给他，“拜托，我跟木头奥可是直接去把幕后主使揪出来欸！不然你以为你可以这么快就打完喔？”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装死就是了。 脸皮厚比铜墙铁壁的仙蒂自然是不可能让阿克知道真相的。 阿克搔了搔脸颊，不清楚实情的他也只能被仙蒂唬一次，说：“好吧，那就当妳这小鬼有贡献。那我去洗把脸，妳继续把大家叫起来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继续做好吗，去去去。” “啧啧，真是个不讨喜的小鬼。” 阿克自讨没趣地朝营地不远处的小溪而去，而仙蒂继续发挥她吵死人不偿命的大嗓门功力，直到陆续把十来个人都吵出木车后，这才满意地闭上嘴巴，才刚把锅铲往箱里一扔，杰奥就从她身旁冷不防地出现……不，也不能说是无预警地现身，因为杰奥只要保持沉默的话存在感就会降低，才导致仙蒂没注意他已经在旁边久候多时了。 “吓！木头奥你干嘛像鬼一样冒出来吓人啊？”仙蒂一副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 “仙蒂，妳昨天跟魔偶说什么？” 杰奥昨晚就观察到仙蒂带着魔偶失踪，一直把疑问藏到早上才问出来。 “喔，问情报啊……你干嘛一脸不相信的脸啊？” “妳前科太多……” “这次真的没做什么啦！吼！” 代表之前有做过什么的意思……？ “三号的口风很紧。” 仙蒂当然听出杰奥的言外之意，瘫了摊手说：“是阿，不知道它前世是什么人物，搞不好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仙蒂是如何达成情报探听的呢？杰奥毫不掩饰地露出疑惑的目光。 仙蒂倒也没打算卖关子，扯起一抹邪邪的笑容解释：“我可没问他我想知道的情报，而是直接观察它的反应而已。” “只是问了他几个问题，发现它好像对伊夫兰这人的存在没什么反应，看来可暂时排除伊夫兰和邪族的关联。” 仙蒂还不敢擅自下定论，只是就目前的现况来看，先暂且做出缩小范围的假设。 在初遇伊夫兰之时，他们俩人都一致认同银发男子是个古怪的家伙，却无法实际举出哪边奇怪，直到这次的故事又扯到伊夫兰，他们这才再度重视起这个自称占星师又行事怪异的男人。 “看来只能再找机会调查他了。”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严肃啊？” 仙蒂的身后猛地出现一个金发身影，这让毫无防备的仙蒂再度被惊吓一次，她几近半埋怨的说：“吓！又一个来吓死人的……你们根本是兄弟吧？连吓人都这么会挑时机！” “呵，你们聊的这么认真，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杰瑞露出爽朗的微笑，貌似不在意仙蒂的口气明显失了几分敬意。 喔？换这边开始行动了吗？ 仙蒂犹如拥有高超演技的影后般，摆出一副为某事忧心忡忡的困扰样，甚至连语气都带有几丝气音：“杰瑞哥哥，我们在担心着铠啊！她昨晚就这样只身一人闯入满是魔兽的森林里，我和木头奥非常担心她会不会遭遇到什么危险啊！” 杰奥不禁在心中吐嘈，女孩实际上根本没关心铠到哪流浪，只是想找个合理的理由来掩盖他们方才的谈话而已。 杰瑞闻言露出担忧的神色，语调中明显听出愧疚之意：“铠小姐独自在外确实让人担心，事情既然是因我而起，就让我来弥补吧，由我负责去找她回来……” 杰瑞才欲转身离去，就被眼明手快的仙蒂扯住衣角。 被反将一军了！你走的话我们怎么有办法监视你啊！ “杰瑞哥哥！你先别急着走啊！你是我们的客人，而且这算是我们内部的问题，交给我们处理就可以了。” 杰瑞闻言迟疑半晌，终究还是颔首接受仙蒂的安排。 这时候就要找一个适合跑腿的……仙蒂边思量边不自觉脱口而出那最适合的人选，“岚得尔……” “仙蒂朋友你叫我吗～”岚得尔宛若顺风耳从远处飞奔而来。 你还真的随叫随到啊！ “岚得尔兄弟，我有个重责大任想请你帮忙做。” “什么事？”岚得尔流露困惑的神色，脚步连带的也慢了下来。 “希望你能去找铠回来。” 岚得尔没有如以往那般好说话的模样一口答应下来，反倒是显露出犹疑的神态，仙蒂自然是已经察觉到岚得尔的异常，不过抱持着反正是男的，不用顾及对方心理的不良心态，就不拐弯抹脚的有话直说了。 “岚得尔兄弟，怎么了吗？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直接说。” 岚得尔踌躇地左顾右盼，他的表情并非是纯然的不情愿，而更象是在顾虑着些什么，而偶尔行事脱线的仙蒂这次确实是没搞清楚岚得尔在搞哪一齣，正想高声催促之时，却猛然被杰奥扯住衣角，随及传来短短的低语声：“岚得尔先生和铠吵架。” 喔！都忘了这件事了！仙蒂这下总算是进入状况，不过也没有因此变得比较客气就是了。 “岚得尔兄弟，因为昨天你跟铠吵架，所以现在你不想见到她吗？” “也……也不是这样……只是……”岚得尔边说边沮丧的去一旁画圈圈，“我昨天对铠小姐这么无礼，她会不会讨厌我，不愿意再见到我呢呜呜呜……” 这比女人还女人的烦恼是怎么回事？ 仙蒂忍不住一脚踹向蹲着的岚得尔，大喊道：“别在那扭扭捏捏的啦！你现在不找她，难道要一辈子都不找她了吗？” 杰奥虽然觉得仙蒂的说法怎么象是铠闹失踪变成岚得尔的责任一样，但岚得尔倒是不这么认为，而是大梦初醒地说：“对！仙蒂朋友妳说的没错，我是该好好去向铠小姐赔罪才是。” “你明白就好，记得带点甜食给她，还有说些甜言密语哄哄她，她就会乖乖回来啦！” 岚得尔面露疑惑的神色，问：“我可以带我之前烤好的蛇莓饼给铠小姐，但是要说什么甜言蜜语……？” “哎哟反正你遇到她就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啦！别囉唆！快去快回啊！” 仙蒂推着岚得尔的后背，催促着他尽速离开，“没找到她不准回来啊！” 女孩眼见岚得尔乖乖出发去找寻铠的下落，总算是满意的点点头后，便回头高声招呼众人再度踏上旅程。 仙蒂难道不觉得……伙伴慢慢减少了吗？ 杰奥虽察觉队伍的微妙变化，但他见仙蒂似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也就没有特意提出了。 而背对着杰瑞离开的仙蒂两人，并未望见若隐若现的笑自杰瑞的嘴角漾起。 +++++ 安塔莉娜……要和修结婚？ 一向处事冷静自持的菲斯特也不由得顿时脑袋一片空白，而伴随错愕而来的则是几乎难以控制的愤怒，犹如脱缰野马般在他心中横冲直撞。 修?奈尔！！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 菲斯特尽可能的压抑着滔天怒火，他不想让失散多年的妹妹察觉自己的异状，同时不断说服着他自己，事情并未到最糟糕的情况，安塔莉娜看来还不知道修变成甚么样的人，只要好好解释的话，他相信安塔莉娜会理解的。 婚姻只是一场骗局，为的是能掌握未来将手握重权的月长老，修是和日长老连成一气，听从日长老的指令来让安塔莉娜变成更好操控、有名无实的政权棋子罢了。 “安塔莉娜，妳听我说……修他不是值得妳相信的人……” “哥！”安塔莉娜异常坚决地打断菲斯特的话语，“我知道你可能对修有什么误会，甚至因此跟他闹不合，但是你也不该因为这样就诋毁修的为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于对妹妹的歉疚，菲斯特的气势显然弱了好几分，不过这样让他意识到，倘若他没有证据就想扭转安塔莉娜对修的印象的话，是绝无可能的事，他必须暂时按兵不动，搜集更多其他情报才是上策。 菲斯特的态度柔软下来，语调缓和许多：“安塔莉娜，妳说的没错，是我太冲动了……但是妳说的闹不合是怎么回事？” 菲斯特犹记得当年他出走雨族，并未与修有过争吵，相反地修还暗中协助他出逃，等他成功离开后，历经八年才再次与修相遇，所以安塔莉娜理应不该会这样认为才对，除非是修又蒙骗了他甚么…… 安塔莉娜虽双目失明，却也因此练就敏锐的听觉，她因为菲斯特不再充满针对性的语气露出安心的笑容，说：“哥，我以为你是因为和修争吵，不支持我和修结婚，所以才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了，看来是我误会了呢。” 安塔莉娜的一席话让菲斯特更犹如陷入五里雾中，八年前他知晓修单恋安塔莉娜，但安塔莉娜并未明显表现出喜欢修的意思，而且当年他们年纪都尚轻，更别提会论及婚嫁这件事了。 “安塔莉娜，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心跳声砰砰作响着，就象是预告着会有甚么令人出乎意料的发展。 安塔莉娜一脸困惑地问：“哥，你忘了你甚么时候离开吗？恩……我们大概有两年没见了吧。” 微微偏着头的女子紧接着问：“所以哥你到底是去哪了？为什么会离开雨族？” 两年？菲斯特愣了下。 他明明八年前就离开雨族了，而且至此之后未曾回来过。 假若不是他记忆错乱的话，那就是有谁冒充着他的身分，花六年的时间陪在安塔莉娜身边？ 这样的设想让菲斯特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安塔莉娜的身边竟围绕这难以尽数的谎言，如果安塔莉娜知道自己所面对的事物没有一件是真实的话，难道不会崩溃吗？连他都难以接受修的扭曲的转变和欺骗，那安塔莉娜不就更难以承受了吗？ “哥，你怎么了？你的手好冰冷。” “我没事。”安塔莉娜还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像这样善良的女孩我不想再让她受到伤害了。 菲斯特暗暗在心中立下保护安塔莉娜的决心，却因为深陷思绪的束缚中，竟没察觉到逐渐逼近的步履声，来人象是早料到房内有谁那般，房门被无预警地拉开，甚至连礼貌性地敲门都没有，紧接着响起粗鲁的喊声：“菲斯特！你胆敢擅闯莉娜大人的房间，是当我们这里都没人了是吗？” 旭？甚至还有更多人的脚步声……菲斯特自知自己今晚无法带走安塔莉娜，但是连自己能找地方躲藏的可能性也消失无踪了。 “旭，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说话？你忘了我下过指令，我的亲兄是可以任意进出我的房间的吗？”安塔莉娜的眉头轻蹙，虽是斥责但也不会过分严厉。 旭没来由地沉默几秒，这才稍稍收敛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略带恭敬地说：“莉娜大人，请原谅属下的失礼之处，菲斯特先生涉嫌触犯雨族的禁忌，我必须奉公将他逮捕，望您海涵属下的无礼之处。” 话语落下，更多与旭相似打扮的暗杀部队成员迅速窜入房内，本不算宽敞的卧房霎时因而拥挤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诬蔑我的亲兄是罪人？”安塔莉娜的语调高昂起来，字字句句饱含着真切的怒意：“注意你的言词，旭副官。即使你的长官不在这里，我还是有权对你做临时的惩戒。” 菲斯特虽对安塔莉娜的坦护感到心暖，但也不禁担忧此番有些意气用事的做法会不会反而给安塔莉娜的处境带来难以预料的麻烦。 旭冷笑了声，对于安塔莉娜的威吓无动于衷，而是犹如胜者般自满的宣告：“很遗憾，莉娜大人。捉拿菲斯特是日长老亲下的御令，恐怕不是您能独断决定的。” “由我来说明吧，失礼了，莉娜大人。”一个有着壮硕身型的高大男子半弯着背，卸下背上的巨剑后，才能通过于他而言相对矮小的房门。 连萨蒙也来了！ 倘若只有旭跟他的队员，菲斯特或许还能以投机取巧的战斗方式突破重围，但要是再加上实力比旭强上好几阶的萨蒙的话，那就是彻头彻尾的死斗了。 “萨蒙队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希望您能好好说明清楚。”跟方才体贴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安塔莉娜不仅面色异常紧绷，连语气也譬若寒霜。 “莉娜大人，菲斯特曾犯下擅闯禁地的罪行，圣坛所供奉的帕斐斯之书也在那时离奇失踪，所以我们怀疑是菲斯特先生所为的指控并非是空穴来风。” “是这样吗？哥哥！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安塔莉娜的脸色顿时苍白许多，因为对于笃信宗教，视女神为最高存在的他们，是无法容忍这般侮辱神明的恶行。 菲斯特沉默半晌，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语调平板的得没有一丝起伏：“既然你们这么说，就当作是如此吧。” “哥！！你为什么不否认！你根本就不可能会去做那种事的啊！是不是有谁逼迫你？不要说那种不管怎样都无所谓的话啊……” “对不起，安塔莉娜。” 即使是面对自己至亲的家人，菲斯特终究无法把当年的实情全盘托出。 即便他已下定决心去背负加诸在他身上的罪，但是安塔莉娜令人心碎的呼喊声却让他不禁为之动摇，甚至怀疑起自己的抉择是不是反倒伤了那一直支持且相信自己的妹妹？ “哼，别装模作样了，搞得好像你是被诬陷的可怜人一样，真是令人作呕。”旭极其轻蔑的说。 萨蒙的眉头深锁，跟旭所展现的态度截然不同，没有令人如尖刺般锐利的敌意，只是公事公办的淡漠道：“菲斯特，乖乖束手就擒吧，我们会给予你公平的审判和调查，倘若之后查出你并非盗书的犯人，自然会视情况重审你的罪行。” 菲斯特虽明白所谓的公平审判不过是包着糖衣的虚假谎言罢了，但已经面临四面楚歌的他如今也只能任人宰割。 菲斯特伸出手，抚向那如羽毛般轻柔的淡蓝发丝，细声呢喃：“安塔莉娜，妳不用担心我，我会没事的。” 语毕，菲斯特向一旁退去，任凭暗杀部队的成员将自己上铐。 “这样做是很明智的选择，菲斯特。”萨蒙对于菲斯特的高配合实感意外，但他并没有特意表现出来。 “你总算不像只沟鼠四处乱窜了呢，菲斯特。” “喀拉！”旭动作粗鲁的将金属制手铐铐上菲斯特的手腕，还刻意以不自然的角度扭动菲斯特的手臂，硬是让他的肩膀脱臼。 菲斯特没有因此痛呼出声，只见他象是感受不到痛楚般，面无表情的瞥了眼旭。 本想让菲斯特难堪的旭可说是自讨没趣，他愤恨的推了一把菲斯特后，就暴怒的高喊：“快点把他关进地牢！免得他又想耍什么小手段！” 萨蒙把方才旭对菲斯特的恶行尽收眼底，心下更增添几分对菲斯特的钦佩。 早先他与菲斯特对决之时，就察觉到菲斯特是个正直且能坚定自身信念之人，而这样的正道之人真的会是擅闯禁地、盗取圣书的无知小贼吗？ 萨蒙望着双手被缚、依旧抬头挺胸，朝着前方踏出坚定步伐的菲斯特，他竟没来由萌生奇怪的想法。 这孩子是不可能会埋没在这里的，未来的世界将掀起滔天巨浪，而这孩子会成为浪滔中的一片浮舟，无畏地乘风破浪。 连萨蒙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如此笃定，或许是那不会轻易屈服的背影，像极了以前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