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各怀心思

这些人怎么这么喜欢听八卦啊？ 虽然魔偶待在离盗贼团有些距离的木车内，不过因为他不是活人的关系，能将他们的谈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而也正因为他已死的关系，更是能对这些人世间的纷纷扰扰更能以客观的角度看待。 于他而言，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那也只能选择乖乖听讲，着实是有些无聊，只好收集资讯在思绪中汇整后经分析得出结论，这让魔偶不经自我怀疑生前的自己应该是爱耗脑力又闲不下来的好事者。 就好比说那叫铠的魔族，行为举止根本可以说是幼稚也不为过，就算她跟那叫杰瑞的男人有过节好了，也不该在影响团队和谐的情况下公然犯众怒，不顾团队利益的人只会成为害群之马而已。 再来是那叫仙蒂的狡猾小鬼，也不知道是在盘算些什么，好像根本不在乎团队分裂，连他这个局外人看来都比她还担心团队的情况，这如同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即使有没有他这个间谍在，似乎不会因此造成什么影响。 还有赛莱尔的兽人提到的什么第一王子好了，听起来是相当伟大的存在，但实际上就是被冠上王子名号的玩偶罢了，假如他不是喜于沉浸于权力的纨裤子弟的话，那他就只是背负足以压垮精神与肉体的重担，被所谓国家的幸福、皇室的期待、人民的敬爱，这种自以为崇高的虚假情怀所驱策，最后不得善终的可怜男人而已。 魔偶以全然的旁观者角度分析它的所见所闻，单纯只是为了排解漫漫长夜无事可做的无聊感而已。 不远处已燃起熊熊营火，黑烟裊裊窜升，伴随着嬉闹声与重物被拖行的沙沙声响，魔偶就算没脑袋也猜的出来那些八卦份子终于要解决实际的民生问题——吃饭，这件已经和他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寻常事。 又是个只能看星星的夜晚了。 如此意想的魔偶睁着明显不是人眼的青绿眼眸，仰望这被些许烟尘遮闭的天幕。 也不知经过多少时辰，嘈杂的欢闹声渐渐停歇，人群三三两两返回各自的车厢，本以为又是要迎接无所事事之夜的魔偶，却是出乎他料想之外。 “三号，我有事想跟你讨论一下。”声音的主人也不管魔偶的意愿如何，就径自抓起它往林间僻静处走去。 这鬼灵精怪的女孩找我做什么？ “什么事？” 然而粉色女孩却是保持着缄默，直到步至四下无人之境时，她才细声问道：“刚刚我们的谈话你都有听到吧？” “有啊。”还把全部的有关人士都鞭一遍了。 “我想问你，你对刚刚那件事的看法如何？” “团队分裂还是王子的故事？” “团队分裂那只是演的啦，不这样做怎么有办法引敌人过来呢？” 魔偶对仙蒂的说法抱持存疑，根本无法分清她说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只是说说而已却不打算实行……或许她的伙伴也从未真正参透她的思维走向也说不定。 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吗？也算是另一层面的难缠人物呢。 “那为什么要问我？”就算是要讨论事情，再怎么样也不该找最近才刚加入又出自敌对方的自己吧？ 仙蒂状似不耐烦的说：“欸欸，问那么多干嘛啦！又不是要逼供你供出藏宝地点在哪，只是因为这件事不能找唯一在这方面灵光一点的木头奥讨论，所以我才找你的好吗！” 意思就是，除了那男孩之外的同伴都是蠢蛋囉？魔偶回想起那些吵吵闹闹只顾玩乐不顾自家老大安危的盗贼们，顿时赞同起仙蒂的言外之意。 而从男孩不能知道这点来看，魔偶就大致推敲出男孩可能与王子出自同一家族，然后仙蒂想要询问的事情八九不离十是家族丑闻或同族斗争之类的。 魔偶思索片刻，一出口就直指核心：“妳是想问那第一王子是不是因为人为因素而死？” 仙蒂双目一亮，高声说：“我果然没看错，三号！你真的蛮聪明的，马上就知道重点在哪。先说看看你的想法吧！” “……如果我是魔王的话，在尚无子嗣的情况下，亲王的孩子却如此出名和受到民众的爱戴，我会认为对政权的维持相当不利。” 仙蒂把魔偶放在一个洒满落叶的石块上后，就开始来回踱步，好似这样做能激发她的思考能力般。 “你想的很合理，但是有一些外因没有考量到……比方说，魔王的性格与想法……” 魔偶有些不置可否地说：“除非是真的没智商的王，不然不可能有人会允许别人抢走自己的光芒吧？” “噗……哈哈哈哈……” “妳笑什么？” “没事，只是突然觉得不笑不行，你继续！” 如果他能做表情的话它可真想送一个白眼给仙蒂。 “是妳要继续而不是我要继续吧？” “咳！你说的没错！谢啦！三号！多亏有你的帮忙，我厘清不少思绪了。今天就先这样，我们回去休息吧。” 仙蒂再度抓起魔偶往原路返回，这让思路敏捷的魔偶不由得泛起古怪的感受，这场对话可以说是莫名其妙的展开，却没头没尾的结束。 明明话题还进行不到一半就骤然作结，是因为她已经问到她想知道的事？她想问的真的仅仅是有关王子的事吗？ 又或者，刚刚的谈话是对自己的试探？ 但魔偶反想自己方才并未吐露什么重要资讯，反倒是从仙蒂的一席谈话中推得男孩的可能身份——年幼的贵族少爷，还有得知女孩自称是演戏的冲突戏码。 除此之外……理应没什么特别之处。 如此设想的魔偶却隐约觉得自己才是反被获取情报的对象，但却无从知晓自己究竟被探知了什么事。 “把我放在外面就好，我要看星星。” “那就麻烦你守夜囉。”仙蒂挑了挑眉，顺手把魔偶放到装满葡萄酒的木桶上，就边打呵欠边步入还亮着油灯的车厢内。 过了半刻，微弱的亮光此起彼落的熄灭，只剩营火还持续燃烧着，烈火吞噬木材引起单调的噼啪声，在宁静的夜中格外引人注意。 魔偶静静的聆听着、等待着，果不其然响起那听不出任何情感的低沉嗓音。 “三号，看来你深受那女孩的信赖。” 深受信赖吗？魔偶嘲弄般的在心中复述这四字。 它不认为一切真如表面上那么显而易见，但它也不会刻意去道破，因为它的身份是间谍——专属于自己的间谍。 “是，很荣幸伊诺克大人能满意。” “你继续监视他们，若能从他们口中套出其他情报的话，那会更好。” “谨遵吩咐，伊诺克大人。” “……记住，不要去想做什么多余的事，你只是死者。” “我不了解您在说什么，伊诺克大人。” “不要忘了你现在的回答。”语毕，男子的话语就如消融的雪片般顿时失散无踪，好似未曾出现过。 死者……不能、也不该做任何事吗？ 仰望着使自己渺小许多的浩瀚星斗，它喃喃自语：“……至少那女孩不这么认为呢。” +++++ “菲斯特才是你的名字不是吗？” 那语调很轻，又有点轻佻，却让菲斯特不禁浑身窜起一股恶寒，原本维持的镇定假面险些破了功，他的内心只剩一个少有的念头在肆无忌惮地流窜着…… 杀了他！ 连菲斯特也无法预料总是处事冷静的自己竟动了杀意，但是那瞬间他却萌生这男人不该存于世的想法，若不是伊夫兰已步入那犹如小型监狱的隔间中，再加上匕首又交至伊尔手上的话，他可能真的会毫不犹豫抽刀抹向那看来脆弱又纤细的后颈。 “菲特？你怎么又发呆了？”低垂着面容、不发一语的菲斯特不禁让时刻关注他的伊尔再度吐出关切之言，而他和另一名在场的瑞斯并未听见伊夫兰的细声呢喃，即使发现银发男子在碎念，也只会当作他又在边发神经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罢了。 “我……没事。” “你嘴唇有点发白……会不会是太紧张了？你别紧张啊！我们只是希望你暂时待在这里！不会对你刑求或干嘛的……” “欸～～什么都不会做吗？亏我还有点期待会有甚么活动欸～”伊夫兰看来相当适应良好的盘腿坐在还算干净的石地板上，若不是他的前方有数条铁栏杆的阻隔，不然看他的欣然的神色和不拘小节的动作，与其说是阶下囚，倒不如说是期待看表演的顽皮小鬼。 菲斯特方才感受到压迫感和威胁感已荡然无存，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卸下警惕，而是有些冷冷地看着那让人猜不透的笑面脸。 “臭小子！你把我们当成什么茹毛饮血的蛮族啊！我们这里可是礼仪之村！才不会动不就对人犯用刑！”瑞斯再次单纯的因为伊夫兰的举止而反应激烈。 “哎呀呀，看来晚上没活动啦？那还真是无聊呢。”伊夫兰边说边往后仰躺，视而不见瑞斯暴跳如雷的举动。 他该不会是故意闹着瑞斯玩吧？伊尔无奈地笑了笑，他的性格没瑞斯那么一板一眼，反倒能把伊夫兰的作为当趣事看待。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巡逻才行。菲特，你先跟这位伊夫兰先生待在这儿休息一下吧，到了早上我会再来带你去找你叔父的。”伊尔像个不放心小孩单独在家的长辈，对菲斯特叮嘱几句后，就在瑞斯的连声催促后匆忙步出房间，不过离开之前还不忘随手上锁增加菲斯特出逃的难度。 略微慌忙的步履声逐渐远去，陷入一片沉寂的办公室只燃着几盏即使夜晚降临也不会捻熄的油灯，还有从窗口隐隐透进的月光塑造出淡淡的悚然氛围，菲斯特不自觉屏住呼吸，精神犹如绷到极限的丝线，蔚蓝的眼眸警戒地盯着银发男子所在的方向，深怕这令人难以参透来历的诡异男人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那躺卧着的身躯缓缓移动了起来…… “Surprise！！”伊夫兰猛地摆出跳跃的动作，动作敏捷地活像是出身自马戏团的杂耍演员，高举着双手兼笑咪咪的张口：“菲斯特，你干嘛这么紧张呢？就像那个伊尔大哥说的那样……有必要露出这么紧张的扑克脸呢？” 伊夫兰说最后一句话的同时还挑衅的在下巴位置摆出两手开花的动作。 ……菲斯特确实已经失却紧绷的情绪，而是只剩下想教训这举止和讲话都轻佻到让人忍不住动手殴打的男人的念头。 “真是紧张到……差点害我以为你想杀了我呢。” “……你到底是谁？” 这个男人……就像个小丑一样，却是个伪装成小丑的危险人物。 “就是个普通的占星师哟！需不需要我帮你占卜一下呀？现在占卜的话就提供帮助了解你的桃花运、事业运、贵人运的三项服务喔！而且只算一项服务的费用，非常划算喔～” 虽然菲斯特确实还是对伊夫兰抱持着戒备的姿态，但已不像刚才会被轻易的挑动情绪，而是彻底冷静下来。 他有必须去完成的事情，没时间、也没精力去陪一个只想敛财的诡异占星师。 菲斯特四下张望一下，周遭的角落并未装设监视器，以不重于科技发展又文化采取封闭策略的雨族而言，这的确不是太过令人意外的现象，看来这让他省去了不少麻烦，只要专注于破坏门锁就好。 “铿啷铿啷！”摇动几下门扉，菲斯特藉此知晓这是以大锁扣住门把的设计，这下他可无法徒手翘开而是要借助工具才行。 菲斯特转而搜寻有没有足以作为利器使用的工具，果不其然，全数的柜子及抽屉都上了锁。 而伊夫兰依旧是一副嘴角带笑的模样，饶富兴味的象是在观察蚁群活动的幼童，但是天真的孩子倒不会似他那般，作壁上观他人的忙碌样后才道出惊人之语。 “命运先生呦，你在找的是这本金色的限量版《IQ与EQ兼备的养生策略》，还是这本银色的精装版《开创人生逆转胜》，或者是——这装满危险物品的可疑小袋子呢？” 本来没打算理睬银发男子的菲斯特不得不再次将目光投向伊夫兰，因为他竟象是在变一个荒谬的魔术般，从宽松的衣间生出他再熟悉不过的……专门被他拿来放置冷兵器的腰包。 但是这东西方才在见莉莉安之前就被那两名萨蒙的部下收走了……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确实是菲斯特现今最需要的装备，但他并没有产生失而复得的惊喜感，而是滋生更多对银发男子的戒备。 “捡到的囉，我最喜欢收集掉在地上的东西了呢，嗯？该不会这真的是你掉的吧？那就还你吧！” 伊夫兰满面笑容地从铁栏杆内伸出那看来颇为沉重的腰包，说： “幸好没有被当违禁品收走，真是太好了呢。” “你有什么目的？”菲斯特冷冷地问。 没有来由的善意，比纯粹的恶意更令人畏惧。 “哎呀，怎么又露出那么紧张的表情呢？我只是想把你掉的东西还你呀。”伊夫兰眼见菲斯特并未如他所望的移动半步，他做出偏头的动作后，才接着说：“不然这样好了，你刚刚不是帮我捡一本书吗？那可是我最宝贝的藏书呢！就用它来跟我以物易物如何？” 菲斯特直觉不喜欢这种彷彿被人看透，还别无选择的只能照着剧本走的感觉，然而那些兵器对他而言是必要的战力，他也只能顺从的去接受这貌似正常实则诡谲无比的交易。 “喀。”有了锐器的辅助，菲斯特不费多少力气就撬开门锁。 出于礼貌，他是该顺道帮伊夫兰解锁，但是心理层面上却排斥去做这件事，两方为难下，他决定采取询问的手段：“需要帮你解锁吗？伊夫兰先生。” “不用～看来在这等好像更快呢，谢谢你呀，命运先生。” 又在说些让人不理解的话了。 “那么，我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伊夫兰像个孩子般朝气十足的大力挥手，“期待下次再见喔，虽然……命运先生好像不太想再见到我就是了。” 又被看穿了吗？ 这次菲斯特不再流露敌对的态度，而是抱以微笑，说：“确实如此。” “诶～～可是我还跟你见面和聊天欸！” “……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目送完菲斯特离去的背影，伊夫兰这才收敛起不正经的嬉笑貌，转而望向那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在菲斯特离开没多久后就现身于此处的男人。 “让你久等了，希望你不要太介意啊。”银发男子的嘴角漾起蕴含深意的笑。 “斐洛•尤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