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决战之前（中）

萝蔓餐厅虽位于城郊距离市中心较为遥远，却是极为高档的西式餐厅，而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占地广大，再加上外观建造犹如一座小型王宫，前院还别有用心地布置花园和喷水池，煞费苦心的经营在低阶贵族与平民世家中获得极佳的评价，每逢晚餐时刻总是不乏政商名流与权贵人士出没。 “哇！没想到肌肉猩猩这么好野……把妹挑这么昂贵的店消费，看来他可是下足重本囉！”仙蒂滔滔不绝说完便叉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 “我也是下足重本啦！！妳不是贵族吗？为什么要我帮妳出钱啊！！”阿克怪叫几声，还因此吸引不少他人的侧目。 “你好意思让小孩出钱吗？而且你像我这年纪你爸妈会让你带几千块魔币出门吗？” 话虽如此，仙蒂其实身怀巨款，之前不仅免费吃喝又靠赌博增加不少营收，但是那可是她的老本耶，为了支付往后旅费的重要资金，怎么可能傻傻的现在就洒出来呢？ 阿克倒是被呛得哑口无言，只好搔搔脑袋，将话题转往另外一个方向：“好啦！钱的事就算了！可是你这臭鸟为什么也跟来啊？你不是说你没兴趣吗？” 阿特举止优雅地切肉，细嚼慢咽后才说：“我要监视你们不要玩得太过火。” “啧！啧！想看就直说啊！还在那里假仙！”阿克指向另一边，忍不住再次叫道：“臭鸟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这家伙也来啊？他不是敌人吗？” 被指的坎依旧泰然自若地维持正坐的姿势，即使身处高级餐厅还是不间断地敲打笔电键盘，就算受到他人的注目也不打算改变惹眼的举动。 “我要监视施辛是否和敌人私通。” “什么私通……讲那么难听……他是在追求他的幸福好吗！你身为他的伙伴就应该推波助澜，帮助他修成正果啊！”仙蒂听似大义凛然的激昂话语，实际上却是恶魔的低语，坎默默地推了一下眼镜，朝仙蒂送去一个淡漠的眼神后，继续自己未完的工作。 坎何尝不想帮助施辛修成正果呢？当初这家餐厅可是他帮施辛找的外加订位，本以为施辛是看上哪家女孩想约人家吃饭，想不到却是约敌人……如果只是敌人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偏偏约的对象是个不折不扣的男性！虽然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但是现在木已成舟，情况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的。 “女主角……不对！斐洛那小子怎么还没到啊？”阿克伸了个大懒腰，再等下去他都要冬眠了啊！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半小时啦！斐洛不象是会不守时的人……怎么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啊？ “喔，因为我故意报错的时间给他。”漫不经心的语调懒洋洋响起。 原来罪魁祸首是妳！！ “妳干嘛要这样啦！！” “你懂不懂啊？这是女孩子的矜持！！为了赴约刻意打扮因此耽误到约会的时间啊！” 阿克闻言不禁猛翻白眼。这小鬼也太入戏了吧？斐洛那小子又不是真的女人……不过这样增加真实感似乎也不赖。 略带同情的目光投向不远处正露出些许失望神情的施辛，施辛显然是相当看重这次的约会，不仅身着一袭整齐且不失礼节的海蓝色西装，挑选的位子是最适合边享用晚餐又可欣赏夜景的高级特等席。 鹅黄水晶灯的柔光洒落在精致的瓷器与银器上，熠熠生辉的夺目光芒却掩盖不住施辛那越趋失落的神色，或许他心中隐隐约约以为他所等待的人是不会出现了。 阿克虽然只是旁观者的身分都不禁为此干着急起来。 “别急，他这不是就来了吗？” 仙蒂无所谓的语音才落下，阿克便迫不及待朝门口方向望去，只见一名长相柔美的黑发男子踏着从容的步伐悠悠而来，打扮相当中性的服装与自然而然透出的清爽气质相偕和，上半身是斜肩的镂空白色长摆上衣，下半身则是黑色窄脚皮裤，衬托出斐洛因长年锻鍊变得紧实的腿部，脚踏一双高挑的银色长筒马靴。 “呼～我还以为妳会让斐洛穿长裙……”阿克虽然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欣赏闹剧，但是对于男人穿女装这件事可是不敢恭维。 “那怎么可能。”仙蒂象是看傻子般回了一句后才解释：“小黑是单纯可不是蠢蛋，这么明显弄他，他不就立刻发现就逃之夭夭了吗？” 说的也是，斐洛只是有点天然呆而已。阿克暗自思量后便点头表示赞同。 “好啦！我要看戏了不跟你聊啦！” +++++ 施辛先生居然这么早就到了吗？ 斐洛一向是会提早二十分钟就事先抵达地点等候的守时人，而且平常时刻都是参与重大会议或是皇家宴会等须亲自出席的重要场合，所以提早出现对他而言已是司空见惯的平常事。 “施辛先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斐洛有些尴尬地小声抱歉，虽然已经是早于约定时间现身，但是他实在不好意思让别人等待只好率先释出歉意。 “咦？咦？不会！”施辛有些慌乱的站起身，途中还不小心撞歪了华美的玻璃桌，他赶忙将之扶正后说：“妳、妳今天好漂亮！！”或许是太过紧张的关系连语气都变得结结巴巴。 “嗯？谢谢你。”斐洛本以为自己的打扮有些不合宜，在半推半就外加仙蒂的怂恿说服下才接受这套服装……看来殿下的眼光真的很不错呢。 斐洛因赞美露出的不做作笑容让施辛一时看傻了眼。 “施辛先生？” “喔，呃。”施辛顿时回神过来，脸庞泛红说：“来，先坐下吧。”他相当绅士地帮斐洛拉开椅子。 斐洛困惑地眨眨眼，暗想施辛真是个贴心的人，其实这种小事他自己来就好不需要劳烦他的。 “谢谢。”黑发男子整理好自己的衣装后便端正坐下。 “不行了……我好想笑……根本美女(？)与野兽……”仙蒂差点笑岔了气，身旁的阿克本来还存有些微的良知与同情，见到施辛笨拙的模样剎时一扫先前的想法，死命忍住不狂笑出声：“靠……小鬼妳不要这么中肯好不好……” 阿特送了一个眼神给玩得尽兴的两人，正欲摇头感叹之际却刚好对上坎同样无奈的视线，心有戚戚焉地同时摆首。 总觉得好像听到奇怪的笑声？斐洛敏感地四下张望，可惜从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仙蒂等人，茫然的颜色映入他的乌瞳之中。 “怎么了吗？”施辛语带体贴地询问。 “没事。”斐洛不经意地阖眸摆头，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彷彿化身为晶莹深瞳的窗帘，在那帘下隐藏着无法言喻的美丽…… “施辛先生？施辛先生？”施辛先生怎么又走神了呢？ “呃、啊！抱歉！妳饿了吧？尽量点！我请客！” 斐罗闻言不禁轻蹙眉尖，这貌似与仙蒂殿下所言不符……照殿下的说法应该是我方请客才对……施辛先生果然太客气了！ 迟钝的斐洛竟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视为女孩，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不懂男女情事一类，他年纪轻轻就投身军旅，缺乏和女孩交往接触的经验，虽然后来终于辗转考上亲卫将军一职，但是将工作看得比爱情还重的他对于感情方面还是呈现短路的状态。 “施辛先生！这怎么可以呢！您真的太客气了！请务必让在下请客！” “不！不！应该由我出才对！” 两人陷入长达数十分钟的你请我请的僵持局面，在一侧静待许久的服务生都渐渐露出不耐的神色，但碍于此处可是享誉盛名的高级餐厅他们才没有直接出言催促。 “小黑这个笨蛋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特别坚持……他爱请就让他请啊！最好把他吃得死死的，榨干他身上所有积蓄！！你说对不对啊？阿克兄弟？”仙蒂说完便豪迈地抓起一杯柳橙汁一饮而尽。 “小鬼……妳最没资格说这些话……”阿克一想到今晚的他就是那被榨干的倒霉肥羊，除了心在淌血外只能感叹自己到底是来看人被玩还是自己被玩啊？ “两位客人，请听我一言。”声音的主人是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餐厅经理，或许是服务生危机意识到两人推却得天翻地覆，下一秒这边可能就会变成战场而不是悠闲用餐的场所，只好赶紧请出他们当中算一言九鼎的人物。 两双充斥执念的视线同时间投向声音来源，经理被这恐怖的射线盯得毛骨悚然汗毛倒竖，然而多年历经餐饮界的沙场的他什么大风大浪不曾见识过？即便内心心惊肉跳也能故作镇定地沉稳道：“不如两位就GoDutch吧？这样两位客人就不必烦恼了。” “欸？对耶……施辛先生，抱歉我没想到还可以各付各的……”斐洛面露尴尬地坐下。 “呃……我也没想到……”施辛也是一脸困窘的坐下。 “这场景越看越像那个什么耶……突然想不起来那个词……”仙蒂状似有些困扰地抚摸下巴深思。 “相亲。” “喔、喔！没错！就是那个！看来四眼田鸡你还蛮清楚的嘛！” 面对仙蒂发自内心的赞叹口音坎却不因以为喜，如果他早预料到这是一场变调的荒唐约会，他绝对会竭尽全力阻止到底……然而现在……假如他现身拉走施辛铁定会被误以为两人有什么禁忌关系，更麻烦的是施辛搞不好不会感谢他却是怨怼自己坏了他的美事…… 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前方以往的战友投身荒谬无比的约会游戏中，后方又有满肚子坏水的小恶魔在虎视眈眈……看来自己还是假装毫不知情才是上上之策。 坎思量至此只是抬了抬镜框后便再度埋首苦干。 仙蒂其实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施辛即使是再怎么愚蠢也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没察觉到约会对象根本是彻头彻尾的男人，可是在望见斐洛优雅不失仪态地享用前菜后，竟比自己这个理应是淑女角色的公主还姿态端庄……而且又因为侍奉魔王的关系谈吐方面也是谦和有礼，活像是哪家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要不是早知道斐洛是男的他可能也会落入与施辛雷同的误认。 “对了，我想冒昧请问一下。尤拉小姐，妳的战斗技巧是从哪儿学习而来的呢？呃……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妳很厉害！”施辛察觉斐洛越发古怪的神色，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对一名女性而言太过唐突，不由得慌乱了手脚。 施辛先生刚刚是不是称呼我为小姐？ 糟糕！小黑要发现了！仙蒂暗暗朝阿克使出一记眼神示意。 “匡啷！”玻璃坠地的清脆四散声猛地响起，紧接着一阵古怪腔调的男人音取而代之：“小二！喔……服务生！来帮我处理一下！”阿克被仙蒂敲了敲脑袋才亡羊补牢改变词汇。 斐洛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引开注意，回过神来惊觉施辛却是呈现道歉的姿态。 “抱、抱歉，我没意识到我问的问题太冒失了……请、请妳不要因此感到不愉快！！” “施辛先生！在下没有生气！只是方才走神了一下，不好意思！”斐洛象是要安抚施辛的慌张语气般脱口而出，似乎把刚刚的小姐疑虑遗忘得一干二净。 呼～好险，声东击西之术成功！！仙蒂贼贼地笑了声，默契十足的和阿克完美击掌。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没在气头上，而施辛的疑问倒也没什么不妥之处，斐洛干脆地回应起与自身相关的事，“在下很早就从军，战斗技巧都是因此习来的。” 施辛没料到斐洛竟认真回答他的困惑，当下不免又惊又喜说：“原来是这样吗！妳一个人一定很辛苦吧？”暗橘的眼眸透出真切的同情，就他的认知而言女孩子从事军人是很吃力的事情。 “……因为在下以前的家境贫寒，从军是唯一的选择。”斐洛幽黑的眼瞳并未流露悲伤的色彩，他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或许一路上有得有失，但他最终还是寻觅到自己的人生定位。 “……我也和妳一样。” “嗯？”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在奴隶场打滚生活了，那里的管理者总是嘲笑着我们这些奴隶，说我们都是因为家里太穷才会被卖到那里……若不是克摩格老板把我买下才让我脱离奴隶的生活，不仅给了我工作还给了我生存的意义……对我而言，老板就象是我的再生父母般，所以……即使我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我还是会去支持他，成为他的支柱、他的左右手，为他担负所有痛苦与罪恶。” 施辛扯开一丝苦涩的笑，说：“抱歉，一厢情愿的跟妳说了这么多，好好的吃饭气氛都被我搞砸了……” “施辛先生，你现在幸福吗？” 冷不防的轻柔语调让施辛怔了怔，他忆起过往的些许片段，每次比赛完负伤的自己总被焦急万分的岚得尔强制拖去医疗室报到……坎虽然平常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彷若电脑才是他的好朋友般，然而只要他遭遇困难坎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替他解决……还有当自己比赛失利时，克摩格非但不会责罚他反倒是勤勉他继续再接再厉…… “嗯，我很幸福。” “既然施辛先生觉得幸福，那就足够了。”一抹彷彿纯净地不沾染一丝尘埃的笑容自斐洛的嘴角流露。 “可是……妳不觉得我们是坏人吗？明明在做不对的事……” “施辛先生。”斐洛硬生生打断施辛吞吐的话语，如夜般的眼中映上不容分说的坚定：“我和你是截然不同的，我们拥有不同的成长背景，不同的人生选择，所以即使我们最后站在对立的两面，那也是没有所谓的对错之分。” “这是在下的恩师告诉过在下的……施辛先生？你怎么了？”斐洛有些疑惑地望着施辛摀住自己的双眼，几滴晶莹的水珠自他的指缝顺流而下，斐洛这才后知后觉地赶忙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 “谢谢妳……我从没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幸福……妳的话……救赎了我……” 施辛象是想接去手帕般伸出手臂，然而最后却是一把握住斐洛的手柔声说：“跟我在一起好吗？妳可以辞去妳的工作，我会负责照顾妳的，虽然我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是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给妳幸福的！！” 我、我被告白了？斐洛瞬间进入脑袋当机的状态。 “欸！欸！妳家的斐洛好像快被他拐走了耶？”阿克啧啧称奇，他可没预料到事情会进展到论及婚嫁……不过扣除两人都是男的这点，其实看起来还蛮般配的？ “什么！不行！我不能接受！”仙蒂本想只是耍耍施辛而已，想不到这下真的要假戏真做，把两个男的送作堆入洞房啦！！ “小黑！！不可以！不可以答应他！”粉色长发女孩慌慌张张地冲到正进入精彩桥段的两人之间，像疯子般尖声叫道：“小黑！！” “仙蒂殿下？您不是和阿克先生……嗯？阿克先生也在这里？” 阿克带着明显的暧昧神情凑近，很不合气氛的道声嗨。 “小黑！你知道你在跟男的约会吗？” 斐洛眼露迷惘，愣愣地说：“仙蒂殿下，在下知道啊……” “哎唷！我问错了啦！”仙蒂粗暴地抓了两下自己的秀发，转而面对施辛说：“施辛！你知道你在跟男的约会吗？” 施辛原本充斥莫名其妙的脸庞霎时被惊愕所占据：“什、什么？她、她是男的？” 哎呀！一不小心就直接讲出来了……仙蒂懊恼地暗思。 “仙蒂殿下！！难道您欺骗施辛先生在下是女性吗？” “我没骗他啦！是他自己误会……” “阿克先生也是帮凶吧？”斐洛直勾勾地盯着阿克，一双乌瞳彷彿都要射穿阿克的身躯。 “啊哈哈……就……就好玩嘛！斐洛你别生气啊！” 施辛缄默地听着三人的争吵，方才对斐洛温柔的回忆强迫性地在他脑海中重复播放，燥热感顿时爬上他的双颊，他猛地起身说：“我……我……我先走了！！”语毕便毫不犹豫奔出餐厅。 “仙蒂殿下！看来您还需要再上两个时辰的礼仪课程，以匡正您的价值观以及学习何为正确的待人之道！” “啊啊啊！我不要啦！小黑上课最可怕了！”仙蒂动如脱兔地迅速逃离斐洛的正义魔掌，跟着施辛的步伐跑出餐厅。 “仙蒂殿下！！”斐洛追着仙蒂的背影推开餐厅大门离去。 “啊咧？怎么人都跑光了啊？”除了刚才跑掉的三人外，连坎都莫名失去踪影，阿克喃喃自语几声的当下猛地感觉到来自右肩的拍击，含有隐约幸灾乐祸成分的语调响起：“捉弄别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喔。” 什、什……靠！阿克顿时发觉事态的严重性……人都跑光了不就代表剩下他要来收拾残局吗！ 阿克不过回首一瞧，方才还在现场的阿特已似烟尘般消散无踪。 该死的臭鸟！！只有这种时候跑得比狗还快！！镇定！现在只要我假装若无其事偷渡到门口就能避掉这无妄之灾！ 阿克鬼鬼祟祟地移步往门口的方向，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此刻却在心理作用的影响下如百公里远，而且甚至犹如海市蜃楼般忽地出现一堵长排的人墙……咦？ “这位先生，您还没付帐就想去哪啊？”服务生僵硬笑道。 “这……我……呃……我、我要去厕所啦！”阿克急中生智使出尿遁一计。 “是这样子吗？请往您的右手边走，啊！先提醒您，六人的餐费再加上一成服务费以及毁损的餐具赔偿费，合计为二万三千魔币，待会请付现，本店不接受刷卡。” 我……我……我怎么那么倒霉啊！！阿克欲哭无泪的再次感叹自己交友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