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求爱

临秋捂住嘴，眼里布满诧异和不可思议。第一次接收到这种荒谬事情的大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万一这个男人爬错窗户，找到别的女人房里怎么办？一段好姻缘岂不是就这么毁掉了？”阴差阳错的事向来屡见不鲜，就比如她，慕容云，慕容雪，思晨。四个人的漩涡就已经汹涌得可怕，临秋不敢想象这个民族究竟是如何传承下来的。 “无所谓呀。”马赛表示对临秋这么大的反应很是不解，“这种事相当自由。只要女人喜欢，可以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男人也可以去不同女人的房间。所以我当然不知道父亲是谁，也是很正常的喽。” “这么说你是摩梭人！那你怎么会住在这里而不是住在泸沽湖畔？” “摩梭族的男人是很没地位的，你不觉得男人偷偷摸摸地爬进女人的房间求爱很没面子吗？”马赛忽然嘿嘿嘿地笑了出来，声音被夸张地压低，惹得临秋也笑红了脸。 “这样你想爱谁就可以爱谁，不是很好吗？”临秋突发奇想，若自己是个摩梭人，就不必在意思晨和慕容雪的婚姻，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和慕容云在一起，别人也不会指指点点的了！那样子的话，他们四个人都可以获得幸福。那一定会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场面吧。 然而马赛并非这么想：“真心的爱一个人，会希望和他天长地久，不希望离开他的。至少，我无法想象我爱的女人同时拥有其他的男人。我觉得我会疯掉，如果我真心爱着她，全心全意的那种。” “摩梭人不能天长地久吗？一定要更换伴侣吗？” “倒也不是，如果两人都愿意的话，天长地久也很好呀，但若一方不愿意，也是枉然。死缠烂打的人最令人厌烦。缠的人以为是爱，被缠的人觉得是烦，围观的，反倒觉得是贱了。”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太认同这样的婚姻制度。”回眸看到马赛有些伤神的模样，临秋将那句“是不是遭遇过一些不好的事呢”硬生生咽了下去。戳人伤疤不是她的作风，更何况她早已把马赛当做出走以来在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对于朋友，临秋向来宽容且善解人意。 不过马赛显然没有少女这般多的顾虑。纵使是伤疤，也能够爽快地揭开那层血痂，任由新长出的粉红色嫩肉展现出来：“我曾经喜欢上一个人，也爬过她家的窗户，希望和她过一辈子，可是她却也和别人在一起。” 我爱的人，爱着别的人。这种感觉临秋虽未经历，但是也能够体会到那种被命运捉弄的无奈。不由得想劝慰马赛： “这是摩梭的人的传统，不是吗？” “就是因为这是个传统，我才无可奈何！因为传统，就代表着无法匹敌，无法对抗。临秋。”马赛突然将话题转到临秋身上，害得没有做好准备的少女一时手脚无措：“……啊？怎么了嘛？” “你会离开你的家，是不是也因为传统？”马赛的眸光深邃，望着少女，表情颇有同病相怜的意味，“除了这个，我想象不出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孤零零旅游还会有什么原因。” 被说中心事的临秋，心跳漏了一拍，莫名其妙的酸楚和委屈惹酸了鼻子。但是她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把内心的情感宣泄出来，于是有些生硬地转过话题： “所以你就离开泸沽湖，一个人搬了出来？” “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没什么不好。” “可不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马赛轻笑了一下，对少女有些欲盖弥彰的回答并不在意。只是懒散地抬了抬手指，面容虔诚： “你看看那座山，像不像一条龙？”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仔细一看，倒还真像一条龙。”临秋端详了一下宛如披着白色头巾的层峰叠峦，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喜低语。 “这座山叫做玉龙雪山，山高五、六千米，峰顶的积雪终年不化。特别是在雨雪新晴之后，雪格外的白，松格外的绿，掩映生态，移步换景，很像是白雪和绿松在捉迷藏，被我们认为是世界上最美的奇观。越过山顶到山的那一边，就是中甸了，那里有一个称为“香格里拉”的地方，听说是人间仙境，是人们梦想中的世外桃源，生命在那里可以得到永生。” “你去过吗？” “不曾。” “要爬过那么高的山，想是没有人能够办到的，也许它只是一个传说，一则神话，因为没有人去过而显得神秘罢了。为了这种莫须有的东西爬雪山，也只有傻瓜才会那么做吧。”有些嗤之以鼻，临秋不相信有比眼前更美好的世界。 马赛低笑：“当然要爬过玉龙雪山到香格里拉是不可能的，可是从古城有别条路通到那里。”看到临秋怀疑的眼神，他很是理解，淡然地解释道，“不要怀疑我说的话，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让你的生命得到永生，让你的心灵洁净无尘。”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分明是这般美好的世界。若是我，在遭受爱人的拒绝以后可能就选择去香格里拉了吧。”就像她现在逃到这里一样。如果事先知道有这座世外桃源的存在，临秋一定会选择在那个地方安静地度过余生。 “终有一天我会去的。不过不是现在。说不准是什么时候，或许一天后，或许一年后，也或许……在快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会去的。” “那，你是在等什么呢？” “我想，应该是尘缘未了吧。” “还想着泸沽湖畔的女人吗？”临秋调笑。不过马赛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于是对临秋进行了一次反击： “你呢？你不是也忘不了那个让你冒险出走的男人吗？” “嗯——怎么说呢？若要说我是为了男人而出走，毋宁说是为了自尊而出走。我的未婚夫结婚了，新娘不是我。就跟你方才说的一样，传统的力量不是我能够抵抗的。至少，在我们那个小镇里，一个被退婚的女人会受到所有人的指指点点，因为说不准她身上有什么有违妇道的表现。这会毁了那个女人的一辈子，也会让她的家族蒙羞。我不认为我有那么坚强，坚强到足以忍受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所以我离开了。”临秋苦涩地抽动了嘴角。眼中先前还风情万种的美景突然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幻化成晦涩无光的黑白相片。 “你很爱他吗？”马赛将注视着山景的眼光转移到临秋的身上。望着临秋怅惘的神色若有所思。 临秋摇头：“我爱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也爱你吗？” 临秋点点头。 “那不正好吗？他娶了别人，你就可以和你爱的人在一起呀！就算被退婚了，你还是可以把握住自己的幸福的。别人的话再难听，只要你的爱人对你一心一意，不也够了吗？” 临秋变换一下姿势，也学着马赛先前的样子，伸直双腿，两手撑在背后。眺望着前方的雪山，慢悠悠地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也许事情真可以像你说的那么圆满，可是当时我竟是一心地想要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我不想面对他，也不想面对那个我喜欢的人，因为他的新娘是他的妹妹。” “等等，我搞糊涂了，你未婚夫娶的是你所爱的人的妹妹，对不对？”一头雾水的马赛等着临秋回答。 “很可笑吧？这种只有三流电视剧里才会有的情节，竟然就发生在我的身上。连我自己都感觉这个世界真是荒谬。” “那也没什么呀，两对佳偶，又是亲戚，不是很好吗？” “我可不愿被人看笑话，说我是被人抛弃的女人，再说如果我和另外一个人结了婚，就免不了会和我的未婚夫见面，既然退了婚又结为亲戚，不是很尴尬吗？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不定还会传出什么类似旧情复燃之类的绯闻，让我们四个人都不好受。再说我也无法想象他称呼我嫂子的样子。”虽然萍水相逢，临秋不知不觉地把马赛当成好朋友，一五一十地说出隐藏心中的秘密。 “你是不是还爱着你的未婚夫？要不然你不必在意这些的。” “是吗？”临秋有些迟疑地反问。她的心情是矛盾的，莫非不忍令父母蒙羞只是一个借口，无法接受一段变色的恋情才是真正让她出走的原因吗？如果她爱思晨，那慕容云呢？她和慕容云的感情又是什么？若说是梦，太飘渺太易变，可是明明两个人都爱得那么深；若说是现实，却也太残酷太冰冷，并不是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能够忍受的。 临秋的眼神飘过白茫茫的山顶，没有什么焦距。在那分不清是云是雪的山的那一边，真的有香格里拉吗？也许在那个生命得以永生、心灵得以洁净的地方，她可以找到答案！ 远方绵延的山岳足以勾起任何人的回忆，临秋的思绪不禁飘回那个她度过二十五个寒暑的记忆围城——见水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