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同情

郑信笑起来，他带着同情的眼光看着周五先生。 “那之后，你的哥哥有没有找你？”郑信这样问道，如果有人逼迫郑信结婚，郑信肯定也不会结婚的。 就像周五先生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他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这样， 他想一个人生活。 马路边停了许许多多白的黑的汽车，店铺都拉下了自动卷帘门。 商场对面有一个宵夜摊，年轻人正在喝酒。路边烧烤的老板收拾着他的家伙，他挥一挥手中的装了水的水瓶，炉里的煤炭瞬间熄灭了，滚滚浓烟冉冉而起。 周五先生站在公交车的站牌旁，竭力地抽着烟，似乎那烟能减缓肩周炎带来的痛苦。 抽过几口，他把半截没抽完的烟扔弃在马路上。平时周五是绝不会这么干的，他一向很讲究公共卫生。 此时，他抬起头看一看远方，高楼大厦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唯有几户人家的窗口还亮着光。 逸辉医院倒是灯火通明，想也知道，医院是不会关门闭户的。 “要不要去看医生？”周五先生内心踟蹰不定。 可，看了医生又怎样呢？医生难道将他的病治好？……周五先生倒不相信。他也不是没有相信过医生，只是那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一年周五先生才三十九岁，他喜欢穿蓝色的裤子和味道醇厚的中华牌香烟。 大概是五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几个星期未曾发作过的肩周炎又发作了。就像现在一样，肩周炎发作意味着他不能进入梦乡。 他那时候还年轻，还未丧失对生的希望，所以每逢肩周炎发作时，他愿意到街上来走走。 从晚上十二点钟起，走到景盛公园。等到肩周炎所带来的痛苦悄悄减缓，他就在宵夜摊吃一个炒米丝。 宵夜摊的老板姓陈，是一个秃顶的椭圆形脸的男人。陈老板的宵夜摊占用夜间空荡的菜市场，当然也是要交租的。摊招牌写着“陈记宵夜”，图片加菜单，最底下一行留着红字的电话号码。 周五先生不看菜单，他一向只吃炒米丝。这里的炒米丝，米丝线细细的，伴以葱、青菜、鱿鱼丝，和几枚虾仁，大火爆炒过后，带有木头锅铲的香味。 因为常常来的缘故，所以陈老板认识了周五先生，每次周五先生走入他的店里，他笑嘻嘻地走过来，问周五先生说:“炒米丝¨」？” 周五先生点一点头，说:“炒米丝。”说话的声音沙哑极了。 趁着等炒米丝的空档，他喜欢先抽出两根一次性筷子，取下外层的塑料包装纸，然后用筷子的上端轻轻敲着桌面。 不一会儿，又觉得敲桌子没啥意思，他才把筷子放下。为了防止一次性筷子弄脏，他惯于把筷子底端架空在桌子边沿。 然后，他掏出了口袋里的烟，取出一根烟，仔仔细细地抽着。 渴了！就端起桌上凉了的大壶茶，倒满一塑料杯子，大口灌入肚子。这茶喝起来和白开水一样，全然没有家里的茶好喝。 每次，周五先生还没有抽完烟，陈老板就端来了炒米丝。他把香烟在脚底戳灭，抽张卫生纸包着，准备待会丢到垃圾桶里。 “要辣椒吗？” “嗯……” 陈老板再送来一点点辣椒，自顾走开了。这时，周五先生才拿起桌上的筷子，一口接着一口慢慢吃起炒米丝。这里茶虽然让他失望，但是炒米丝永远不会让他失望。 他真的太饿了。旁边的桌子有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在喝酒，说话声和笑声淹没了黑夜，但是，对吃炒米丝时周五先生来说，他们说的话和木头里虫子蠕动的声音差不多。 很快，他就把整整一盘的炒米丝吃下去了，吃得干干净净。然后他又端起茶壶，斟满一杯茶喝下。这时候他才发现，牙缝里卡着一点点葱丝。 他试图用舌尖去舔舐葱丝，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舌头没有他想象中的灵活，反而舌尖在牙齿上来回刮磨时，弄得舌头麻麻的。 这时，周五先生忽然感觉有什么生物在摩擦他的裤子，他顺着看下去。 没有想到，居然是一条纯白色的小狗！ 这只小狗，黑色的眼睛，短腿。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种。 从小到大，周五先生最烦这些猫猫狗狗，所以他立马从座位上起来，走到陈老板那里去结账。 “老板？”周五先生叫了一声。 陈老板正在煲三鲜粥，他的老婆又不在这里，平常都是他的老婆负责收钱的，所以周五先生又叫了一声。 “哦！十块！”陈老板笑着说，“吃得还饱吗？” 周五先生微微一笑，说:“饱了。还是很好吃。” “好吃明晚再来！” “好咧。” 说完，周五先生沿着笔直的马路走过去，肩膀和手臂不再疼了，肚子也吃饱了，现在他要做的事是回怡景公寓睡觉。 “不知道现在多晚了？”周五先生想道。 从马路边走回周五先生的公寓，需要拐过一个弯路口，然后穿过七拐八弯的小巷子。马路虽然有路灯照亮，巷子里却冷冷清清。 周五先生对这里的路并不陌生，同样的路他走过太多次了，哪怕是要他闭着眼睛也能够找到回家的路。 到弯路口时，周五先生忽然察觉刚才那只白色小狗追过来了。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微微皱起眉头。 这条小狗，左后腿跛了。所以它跑起来一颠一颠，可速度也不慢。 小狗灰溜溜跑到了周五先生的身边，摇着尾巴在他的腿脚绕圈，还伸出舌头不停地喘息。 周五先生不打算理会它，他接着走回宿舍。 进入巷子，周五先生走下三层台阶。小狗也跟着跳下三层台阶，一颠一晃，尾巴不停地摇。 周五先生又停下脚步。 从小狗的体型可以看出来，它的年龄不大，没想到这么小的狗腿居然跛了。 这究竟是谁家的狗？要是跟我回到宿舍，它的家主人找不到就糟糕了。 于是周五先生开始往回走。他想，兴许小狗是迷路了，只要他回到陈记宵夜摊，这小狗就知道回家的路了。 此时陈记宵夜摊还有两桌客人，陈老板已经忙完了，坐在市场外面边喝茶边侃山。坐在他的面前的是他的妻子，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装扮朴素。他的朋友大头坐得离他远些，赤脚架在另一张塑料椅子上，竭力地抽着烟。 最先是大头看见周五先生匆匆赶来的，他还注意到跟在周五先生后面的白色小狗。大头他是认识周五先生的，因为常常能在这里遇到这样一位古怪先生。 此时看见周五先生远远地赶来的模样，莫名的滑稽感让大头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对着陈老板夫妇努努嘴，示意他们往前面看去。三个人看见了大头眼里的周五先生，各自对视了一眼，脸上堆起了笑容。 “老周！”等周五先生走近时，老陈立马叫了一声松。 “陈老板！”因为走得急，所以周五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仓促。他的鬓角渗下了一颗豆大的汗珠。 周五先生停下了脚步，小狗也跟着跑到他的脚边，依偎着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狗是他养的。 另外三个人没有注意到问题出在小狗的身上。 因此，陈老板诚诚恳恳的样子问道:“老周，你遇到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