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离不弃

在绾音楼里坐了一会儿，君子昭便来了。 同他一起来的，还有谢阳。 看到谢阳，慕云苑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他神色倒是淡然，只是在偶尔的一瞬间，眼中似乎是闪过一丝无奈。 慕云苑猜想谢阳已经是知道自己和君子昭的事情，之前谢阳说过，不想让她搀和进来的，现在只怕他也是郁闷的。 君子昭走到慕云苑面前，坐到她的身侧，微笑看着她。 有琴瑟瑟见状，只是目光幽幽的瞟了一眼君子昭，然后抱琴出去了。谢阳走出去的时候，目光似有意似无意的在慕云苑身上一扫。 他们都下楼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慕云苑和君子昭，还有满室无声飘扬的轻纱曼帐。 “怎么了，看到我就这么不高兴？”君子昭伸手抚到慕云苑的头发上，笑意温柔。 慕云苑轻轻一躲，想要起身，却被君子昭一把扯进了怀里。 斜依在君子昭的怀中，慕云苑倒是懒得挣扎了，就那样依着他，心里悲凉。 君子昭揽着慕云苑，却把她扶正坐好，与他相对，声音低沉温柔：“我给你说一件事。” “什么？”慕云苑抬眼看君子昭，见他神色有点古怪，似乎是很无奈的。 君子昭轻叹了一声说道：“你知道我是十五岁登基的，那个时候父皇病危，他叫我到榻前，跟我嘱咐了一件事。”他说到这里顿住了，只是看着慕云苑，慕云苑被他目光所凝，只觉得满心不安，他又继续道，“你猜是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 慕云苑低低的答了一句，却听君子昭微微冷笑了一声，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说道：“父皇说让我小心两个人。” “是谁？”心里有一个念头涌上来，让慕云苑心中难以安定。 君子昭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字慢慢说道：“一个是君溯光，一个是你，慕云苑。” 慕云苑吃了一惊，她怔怔的看着君子昭，手撑无力的撑在地上，觉得心口微窒：“为什么……要小心我？” 君子昭笑意无奈：“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奇怪，我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是也知道你当时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而且你已经是无宗无亲，怎么也不可能威胁到我的，而且……”他滞了滞，“而且当时我对君溯光很有好感，他教我剑术读书，也算是我半个师父，我怎么也想不到要去防他。” 慕云苑乍然听到君子昭跟她说这么隐秘的事情，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君子昭也不是要慕云苑回答他什么，他只是自顾说了下去：“后来我当了两年皇帝，我才慢慢发现，父皇说的话真是很对，君溯光他真的很危险，他表面谦和如玉，实际上野心却是那么的大。以至后来，我每次看到他，都感觉他想要把我从皇位上拉下来，心里总是不安。” 慕云苑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他身上确实有一种，让人无形压迫的感觉。” 君子昭嘿然冷笑了一声，他看着慕云苑，似乎是在细细的审视她。 “对于你，两年前的赛马事情，我本来是想趁机除掉你的，当时我想，父亲既然叫我小心你，虽然我还没有发现你有什么威胁之处，但是早些除掉你，绝对错不了。”他忽而无奈的一笑，“可是我没有想到，想要除掉你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君溯光是在保护你的，他跑来跟我亲情，我没有办法不顾忌，而且我当时也想你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小郡主，就算以后长大了，也不能怎么样我。” 两年前的事情，慕云苑早知道君子昭是想要除掉自己的，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君子昭的父亲叫他防备于自己。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你的地方的。”慕云苑闷闷的说了一句。 君子昭却忽然苦笑，靠近慕云苑，声音无奈：“本来我也没有这样觉得，但是现在我明白了父皇的意思。” “什么？”慕云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君子昭轻轻叹息，无奈的道：“我已经决定了，立你为后，除去段相。” 这个结果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慕云苑已经是心知肚明了，现在他亲口说出来，慕云苑只觉得一种无力感蔓上心头。 君子昭揽住慕云苑的腰肢，把她紧紧的搂在自己心口处，带着决绝的意味。 两人依偎着，慕云苑心里绝望和悲伤，像藤蔓一样缠绕。 “不过我也不能让君溯光完全占了便宜。”君子昭突然说道。 慕云苑不解：“你什么意思？” 君子昭从怀中摸出来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来了一颗白色的药丸。 “这是什么？”慕云苑疑惑问道。 君子昭笑了笑，看着慕云苑，声音低沉温柔：“夭夭，我决定立你为后，可是我自己也不敢确定你是否会真心待在我身边。”他顿了顿，捻着那颗白色药丸，“所以我不得不防备，这颗药丸叫不弃，是颗毒药。” “毒药？”慕云苑心中不安，惊疑看着看起来很平常的白色药丸。 君子昭点头：“不过它是有解药的，它的解药叫不离，加在一起就是，不离不弃。你服下不弃，然后就能和我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了。” “什么？”慕云苑一惊，“你要我吃这颗药？” “别害怕。”君子昭笑得温柔却阴沉，“你虽然服下不弃，但是每两个月的我都会再给你吃不离，这样你就永远不会毒发。可是从此你就必须依附于我，不能离开我，若是你没有不离，你就会死。” 慕云苑心寒若死，可是又觉得君子昭这样做无可厚非，他要立她为后，本来就是自断臂膀。他能为了自己这样做，已经是一个君王的极限了。 接过那颗白色药丸，慕云苑没有半丝迟疑，便吞了下去。 君子昭看着她，眼中显出一丝悲凉，他拥紧她，叹息的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知道。”慕云苑闷闷的应了一声。 君子昭又拿出来一个小瓷瓶子，递给慕云苑，说道：“这里有一颗不离，两个月后，你就是我的皇后，到时候你自己记得服下。” 点了点头，慕云苑把那药瓶收进自己的衣袖内。 不离不弃，多么美好的名字，多么美好的心愿。可惜是以生命相胁的，总是叫人觉得可笑的。 慕云苑发现，自己似乎是一个命中注定悲凉的人，就像春日的桃花，看似繁艳华美，可是最经不得风雨。 君溯光心里也有她，可是却可以把她推向君子昭，而君子昭愿意为了她废后，却也是防备着她的，用毒药来牵制她。 陡然想到那个笑容端华的段皇后，慕云苑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段皇后，她其实是一个很合格的皇后。” “她么……”君子昭似笑非笑，“我当初纳她为后，也是因为她是姓段而已，如今不只是她，连她的家族，我也不能留了。” 心中悚然一惊，又听君子昭道：“其实你当日说得对，不只是君溯光，段氏一门也是我的心头大患，如今我要废后，他们必定要和我反脸，说不得也只能把他们连根拔起了。只是以后要我一人之力对付君溯光，我却真的要小心翼翼了。” 君子昭说着，低头看着慕云苑：“夭夭，将来我对付君溯光，你会怎么样？” 慕云苑淡淡苦笑，道：“我不想搀和，成为你的皇后，帮他除去段相一门，已经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就当是报答他六年的养育了，其他的事情，我不想管了。” “好，你这样最好。”君子昭温柔说道，“你以后只需要做好我的皇后，什么也不用理会。” “嗯。” 低低的应了一声，慕云苑心中无力，一切已经成了定局，她与君溯光再无可能，她心中的那种奢望，再也没有可能实现。那么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他们要争也好，要斗也罢，都和她无关了。 想到这里，只觉得什么事情于她，都是可有可无的，她也不想在乎什么了。 “你只要再等两个月，就可以进宫了。”君子昭在慕云苑的耳边嘀咕。 慕云苑却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办成，段皇后入宫两年，虽然近些时间以来，虽有失德，但是根基尚在，况且还有段氏一门在她背后。 “废后总要一个理由的吧？”慕云苑迟疑的说道。 君子昭冷笑：“要你为后是君溯光的要求，这个难题我自然要推给他，不过以他的为人行事，恐怕他早就想到了办法。” 慕云苑也忍不住苦笑，君溯光确实已经筹谋很久，而且他性子向来沉稳，从来不做什么不确定的事情，这件事他本来就是事在必行的，他必定早就筹谋好了一切，只要君子昭答应立她为后，他就可以立即付诸行动。 那天慕云苑在绾音楼一直待到了傍晚，等到君子昭先离开回宫了，她才向有琴瑟瑟告辞。 “云苑，以后我们恐怕是不能再相见了吧？”有琴瑟瑟迟疑的说了一句，脸显苦笑。 慕云苑一怔，只觉得真的是像有琴瑟瑟说的那样了，只怕她这是最后一次来绾音楼了。 “琴娘，我走了，你保重吧。” 就算是知道不能再见了，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说得越多，心里倒是越伤感了。 有琴瑟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慕云苑一笑。她斜倚在窗边，看着慕云苑慢慢的走下楼去，然后和侍女走出院子，最后渐渐消失在外面的街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