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画舫夜对

头顶冷月高悬，整个湖心小岛，静寂无声。 “哥哥，你要小心。”慕云苑幽幽道，“我总感觉那个君子昭，不是那么简单。” 谢阳点头：“这些我早就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你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动手的，我还要利用他，去对付君溯光。相比他而言，君溯光才是咱们的大仇人。” 心头陡然一跳，慕云苑纵然心中不愿意承认，但是也只得点头。那个锦衣玉食养育她六年的人，确实是她的仇人。 “好了，你要记得我的话，以后与我相见，也要装作不识。”谢阳突然吩咐道，“咱们在这里不能待太久，只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心中微沉，慕云苑只觉点头答应：“我知道了。” “嗯。”谢阳轻抚了一下慕云苑的头发，站了起来，解下系在腰间的长笛。 谢阳横笛而吹，几声清越的笛音传了出去。 很快，便有几声琴声遥遥传来相和，慕云苑听得出来，那是有琴瑟瑟的琴声。 谢阳走到水岸边，玉立月下，身姿清绝。慕云苑心中郁郁，也只得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侧头看着谢阳，慕云苑还想和他说几句话，但是见他神色沉沉，却也无言了。转首面对前方鳞鳞水面，心头一阵迷茫。 很快便前面前一只小船划来，慢慢靠近小岛，船上只有君子照和苏乔，不见有琴瑟瑟。 “慕姑娘，你没事情吧？”君子昭下了船，走到慕云苑面前，关怀的问道。 慕云苑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由得下意识想要躲开他的关怀，但是他却直接把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不由分说的披在慕云苑的身上。 “多谢。”慕云苑低低回了一句，声音忍不住微微发颤。 君子昭却以为慕云苑是因为冷的缘故，叹息道：“落进湖水里，冷坏你了吧？” 慕云苑只好点头，把披在身上的长衫，拢得紧了一些。 苏乔看到慕云苑安然无恙，只是站在那里，双目莹然的看着慕云苑，最后上前来，扶住了慕云苑微微发抖的身子。 “你们怎么在这里这么久，害得本公子都担心死了。”君子昭眼睛向谢阳身上一瞟，似是怨怪。 谢阳急忙解释：“刚才我在水里寻到了慕姑娘，但是已经离画舫太远，只好就近带她到了这小岛上。而且慕姑娘呛水太多，我在这里又救护了她半天，等她醒来，才想起来通知公子。让公子担忧，是属下的过错。” 君子昭摇了摇头道：“那也怪不得你了，咱们现在先回去吧，夜晚小岛上风大天冷，慕姑娘又是被水浸泡过了，只怕是受不了的。” 谢阳点了点头，君子照让苏乔先扶了慕云苑上船，自己才跟着上去了，而谢阳是最后一个上的，而且回去的时候，划船的事情，便是他做了。 坐在小船中，苏乔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倒出了一粒药丸，说道：“郡……小姐，这是雪参养心丸，你吃一粒吧。” 现在慕云苑也觉得身体很冷，她本来就是大病初愈，这次又落了水，现在只觉得虚冷的感觉从心头蔓延到全身，让她忍不住手脚微颤。 接过那粒药丸，慕云苑张口服了。 苏乔看了一眼正在划船的谢阳，脸上微热，终是走过去，递了一丸药过去，说道：“谢公子刚才也跳进湖里救我家小姐，这药丸你也吃一粒吧。” 谢阳正在划船，闻言侧头看着苏乔，见她一脸真诚关怀的看着自己，双目盈盈，温柔的注视在自己的身上。 “多谢了。”谢阳也伸手接过，道了一声谢，便也吞了下去。 苏乔走回慕云苑旁边，替她拢紧衣衫，又把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盖在慕云苑的身上。 慕云苑看着小船上的四个人，只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番心思，各怀鬼胎，却又是互相牵扯。 船划到了画舫下面，有琴瑟瑟正站在船头遥望，看到他们回来，神色也是欢喜。 上了船，进了船舱，五人围坐在一起。 有琴瑟瑟把瑶琴放置在一边，给每人都倒了一盏酒。酒酿下肚，慕云苑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了一些。 “今天晚上真是对不住有琴姑娘了。”君子昭突然笑道，他从自己腰上解下一枚云纹碧玉佩，递给有琴瑟瑟，道，“这枚玉佩就当是给姑娘的赔罪了。” 有琴瑟瑟却没有接，只是清冷的笑看着君子昭，说道：“公子太过客气了，会有刺客，公子也没有想到，怎么用得上公子赔罪呢。” 君子昭见她不接，也就收回，笑道：“倒是在下小瞧姑娘了，是在下的不是。” 有琴瑟瑟淡笑不语，慕云苑瞟了一眼她，只觉得她今天晚上颇为古怪。也说不上来是那么里古怪，就是隐隐觉得不对劲。 忽而看到有琴瑟瑟的目光，似是无意在君子照的脸上扫过，眼眸里有一点赤热。慕云苑瞬间明白，她是芳心可可，系在了君子昭的身上。现在慕云苑已经知道君子昭的身份，不由得同情的看着有琴瑟瑟，只怕她这一腔痴心，要付与无情流水了。 “今天晚上大家也都回不去了，而且这么多人在这个画舫里，也是不能休息了，不如有琴姑娘弹琴助兴，咱们聊天说笑熬过这一夜吧。”君子昭身子微斜在软枕上，懒懒的说道。 有琴瑟瑟清浅一笑，抱琴过来，轻拢慢捻，慢慢弹奏起来。 慕云苑感觉君子昭的目光不时在自己身上流连，她心中觉得不自在，便转头向身侧的苏乔问道：“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 “多谢小姐关心，奴婢觉得已经没事了。”苏乔乍然听到慕云苑关怀之事，只觉得受宠若惊，怯生生的看着慕云苑。 慕云苑看着苏乔，见她紧张的样子，也不由得微笑了一下，淡淡的哦了一声。今天晚上她见苏乔为了自己奋不顾身，而且她落水的时候，隐隐听到苏乔也要跟着跳下来，心中不是不感动的。只是她越发的看不懂苏乔了，一面对自己这样关怀，一边又和君溯光告密，真不知道她到底是站在那一边的。 有琴瑟瑟一曲已罢。 君子昭便对谢阳说道：“听了一晚上琴曲了，你吹笛子给我们听听吧。” “是。” 谢阳取笛在手，横在唇际，吹奏了起来。 慕云苑看着谢阳，想着那天晚上在行宫，他就站在高高的穠华台上，在长夜里，为自己吹了一曲桃夭，心中不觉得温暖。想必那天白日他就跟随着君子照，在行宫之中，只是她没有注意到。 这次谢阳吹的不是桃夭，但是曲调熟悉，却是刚才有琴瑟瑟弹奏的明月曲，此时他用笛子吹来，别有一番韵味。只是最让人惊奇的是，他只是听了几遍有琴瑟瑟弹奏那首曲子，便可以把它改成笛曲，而且准备无误的吹奏出来。 一曲毕，君子昭不由得抚掌笑道：“果然不愧是谢阳，真是让本公子开了眼界。” 连有琴瑟瑟也十分敬佩的看着谢阳，而慕云苑却只是微笑淡然。她知道他从小就被人称作天赋异禀，这样的事情他做来，对别人来说是惊异的，但是对他来说却是随手拈来那么简单。 苏乔更是双目灼灼的看着谢阳，谢阳感受到苏乔灼灼的目光，向她微微一笑。倒是让苏乔微微羞赧，急忙低下了头。 虽然是一直说着话聊天，但是慕云苑还是靠在软枕上睡了过去，等她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她身上盖着君子照的衣服。她抬眼四顾，见苏乔伏在自己的脚畔，兀自熟睡未醒，而谢阳不在舱内，有琴瑟瑟只是坐在对面，用手拖着腮，倚在一个软枕之上。长睫微垂，目光却是看向慕云苑旁边的君子昭的。君子昭的目光却在慕云苑的身上，看到她醒来，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感觉脸上一热，慕云苑把身上的盖着的长衫挽起，扔到君子昭身侧。君子昭只是笑意更深的看着她，也不言语。 推了一下苏乔，苏乔立时醒了过来。 “我们该回去了。” 慕云苑站了起来，向君子昭和有琴瑟瑟说道。 “好。”有琴瑟瑟向慕云苑一笑，眼眸中倒是有一丝的黯然。 君子昭也直起身子，眼光定在慕云苑身上，说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赵公子。”慕云苑现在还不能挑明她已经知道君子昭的身份，还是唤他赵公子。 君子昭倒是一脸的无奈和失望，说道：“那好吧。” “那我们告辞了。” 慕云苑向君子照和有琴瑟瑟说了一声，便转身向外面走去，苏乔也跟在她的身后。 走到船板之上，慕云苑看到谢阳一身白衣潇洒，立在船头，看着流光湖。 她心中迟疑了一下，终是忍住了。只是下了画舫，和苏乔坐上小船儿，让早早就等侯在那里船夫划船向岸边而去。 慕云苑看到苏乔站在小船上，眼睛却只望向画舫，她不由得疑惑，顺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去，正好是看到谢阳的侧影萧然立在船头。 “你看什么？” 苏乔一听到慕云苑问她，脸上登时一红，急忙敛目垂首，急声道：“没，没什么。” 慕云苑心中登时一沉，她定定的看着苏乔，却见苏乔却发的垂首下去，脸上通红，似乎惧怕着慕云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