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事业的青云直上使得洪帮主意气风发。这个光棍儿马不停蹄，涉足日日意淫的爱场，不想这方面深感自卑的他刚唯唯诺诺地前行一步，便被外表光鲜照人，高傲不驯的年轻女孩追得天昏地暗。他现在已经不能估摸自己是一个多么大的帅哥了，即使看到那个姓刘的都要嗤之以鼻了；给我一杯忘情水，还我一夜不流泪……咋的？我也会唱！怎么啦？！什么了不起…… 他不止一次感觉自己已经拥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能，所以思想里每每浮现在一场胡编乱造的电视剧里听到的“统领群雄，笑傲天下”之豪言壮语便浑身上下，欲火焚烧！他情不能控，一种从未有过的野心喷发而生，霎时间膨胀得叫人害怕，即使潘基文在场也敢以“哥们儿”拍肩称之。于是在他眼里，这座曾为理想圣地的城市已经与一盘棋中的小卒相差无几。因此他在一个瞎眼乞丐一本正经掐指算出的某个良辰吉日，披红挂彩，锣鼓齐鸣，鞭炮噼啪，高调地成立了“中华全国乞丐总协会”，简称“中华总丐会”，以维护全国乞丐的人权和规范乞讨业的业务。这个协会将以星火燎原之态蔓延在神州大地。它的远景目标是整个世界，它的现阶段战略目标正是一个小小的中国。 虽然实事上这个所谓的“中华全国总丐会”，不过是不被好些油头粉面，衣冠楚楚的政治人士所认可的民间组织。在他们眼中它甚至将只是大千世界里一场普普通通的闹剧，因此均以不屑的嬉笑对待之，或者出于一种社会责任而义愤填膺！不错，在中国作为“协会”难免会流于一般，但是“中华全国总丐会”绝对货真价实，无半点虚假！它制度健全，阵容强大；全体员工勤政为丐，求是务实，不走形式，不混日子，更重要的是它产生的性质与其它协会不同，它从不与被监管者同穿一条裤子，这在当今社会实属难能可贵。中华全国总丐会自成立之日起，尽管时间不长，可为它的服务对像依法所办之正事，只能让那些名正言顺，冠冕堂皇的协会组织感到汗颜。无地自容！ 至于那个技能培训公司，目前由洪大帮主亲自执掌运作。到底如何运作，请读者耐心往下看。 这日，洪帮主从遍布城区的员工那里得知，他的三个富有的老乡正面临被高人挑战的消息后，足足让思维在绝对平静的环境里运行了整整一个下午。是的，老乡见老乡，有难就帮忙！ 第二天。 心中有数的他凭一身净洁的衣服一改本来面目，用过油条加豆腐脑的早膳，用衣袖擦过嘴，便招手打车（当然，纯粹是因为富裕后不忘本，继续保持乞丐本色，他吃饭是从来不付账的）径直朝西城外菩提山上一个叫做灵光寺的地方驶去。那是这一带遐迩闻名的佛门圣地。 街头餐饮中心的众老板们，津津乐道地猜测着他们亲密的老朋友今日容光焕发，难道又有什么惊人的动作不成？他们在亲密的老朋友吃饭时也曾好奇地问过，但亲密的老朋友只对他们说是商业机密，不便泄露。于是引来一片钦佩和伤心的叹息。紧接着，恭维之声不绝帮主之耳。 倏地，神出鬼没一般，三把“超级放大镜”把众老板一个个仔细地照。人若是被这种镜子笼罩便大的出奇；脸上的皱纹、嘴边儿的胡子、袒胸而露的体毛、长久不剪的指甲里的黑色污垢均清晰可见。虽然各位老板对此好生奇怪，但谁也没当回事，因为老外通常是精神不大正常的。他们每照一个，摇摇头，相互征求意见地看一眼，说声“No！”。下一个！ 当这三把放大镜罩住一位好似即将临产的母猪的老板娘身上时，老板娘突然被六条胳膊紧紧锁住，惹得她像屠宰场里的母猪一般尽情高叫。 三位特工先生兴奋地喊道： “总统，我们抓住……” 话尚未完，被一伙男人给揍了。吃油条长大的人果然凶悍！ 一花一天堂，一草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方一净土，一土一如来，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心是莲花开，佑我佛中人。 在一堆依山势而起的宏伟建筑里，洪帮主幸运，顺利见到了受人尊敬的方丈大师。当时方丈大师正在佛前打坐，用一种使人怀疑他自己是否懂得的鸟语向面前的泥人喁喁诉说。 乞丐上前用衣袖抹了一把嘴施礼道： “大师，我是来学艺的！” “但不知施主欲学何艺？” “大师，恕我直言，我想学佛家那一出口便让人摸不着南北的胡话的高深莫测！” “施主，你很坦白。但又不知你学它又有何用？” “装孙子！” 谁知，对话到此便不得不停止了。因为老和尚突然像把帮主的存在忘记一般，旁若无人地照旧对他的“神圣”说起悄悄话。 洪帮主有些不耐烦了，正欲由着俗人的性子直接蛮横地要求这个非人非仙的秃驴给予明确的态度，不想就在此时他灵机一动，心底豁然开朗： “弟子得道之后尽当不忘教导，感恩戴德。还请师傅不吝赐教！” 和尚不语。 洪帮主便进一步说： “我佛慈悲，造福人类。等我富有以后定当一心向善，将自己的所得贡献，通过佛祖之手化做甘霖，露撒人间。” 和尚不语。 “弟子负责寺内的油条供应！” 和尚不语。 洪帮主突然用小偷那种警惕四下望望，以便再次确定若大的殿内只此二人。确实只有他二人。于是他轻轻靠近老和尚小声说： “除此之外，弟子每日送上烧鸡一只！” 静静的老和尚陡然带着一种呼之欲出的爆发之气窜了起来，他像所有有着神圣信仰的虔诚之徒，面对种种越过人之基本道德底线的无理一般，用聚焦欲将对方头颅烧烤至灰飞烟灭的眼神瞪着洪帮主。洪帮主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向后退却，仿佛突然眼见了死神。尽管如此，老和尚接下来并未如同常人那般口出什么恶毒的秽语。他又坐下恢复了原样；他在用佛门所固有的已升至为艺术的反抗形式来反抗。也正是这种反抗的默默无闻，使得本就阴森的大殿一下子死一般寂静无声，恐怖起来。胆小的洪帮主陡然间感觉只身来到了一个没有生命的地方，那是寒冷的冰窟，那是黑暗的世界，那是寄生不洁之物的场所，是使人心裂胆破的……。恐惧使他看到了门外阳光的异常灿烂，他顾不得一帮之主的尊贵身份和“大帅哥”的良好形象，滚蛋一般冲向殿门。不想在出门时被佛门的高门槛绊了一跤，于是使得“滚蛋”名副其实。 倏地，神出鬼没一般，三把“超级放大镜”出现在大殿里，罩住一颗苍老的秃头。 “No！” 逃出这个地狱似的神殿，洪帮主惊魂附定。他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自这一刻起，他将由衷地对光头的东西们与传说中的神仙和鬼怪放在一个眼神儿里看待。同时因为阳光充盈他便撑着胆子骂道“这个食古不化的老秃子，操你娘的B哩！”。并且像不停地吐一口根本吐不出口的极粘的痰液那样将这句秽语用一个声调重复到山下，直到被一个似乎等待已久的小和尚叫住： “嘿！我说你哪旮旯子哩，咋走这么慢啊？过来！” 心中有鬼的洪帮主立刻警惕了；他笨手笨脚地摆出一副似乎擅长擒拿格斗的临战预备姿势，用衣袖擦了擦嘴，申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只说那个老秃子，操你娘的B哩可没算着你！你是个小秃子！” “看你那小样儿！过来！” 见此人不像有歹意，洪帮主便向他慢慢挪近，但心里是揣揣不安的，于是便战战兢兢地打定了注意：若你小子胆敢图谋不轨，就休怪本帮主雷霆震怒！ “再近点儿！” “你到底要干吗嘛？让人家走那么近！”。 小和尚不耐烦地快步上前，一把揪住这唯唯诺诺娘们儿似的家伙，然后用被体内某种欲望烧烤的令人肉麻的眼神和颤抖的嗓音同时说： “学佛家那一套，方丈不答应你不表示我不答应你呀！” 洪帮主眼前一亮，高兴了！ 小和尚又说： “我答应你并不表示我白答应你！” 洪帮主立刻表现出了雷打不动的耐心；他知道这类人的拐弯抹角是多么出神入化，不论你如何着急，一点儿用也没有。但你不能否认这种风格的绝妙；他费时费工，担惊受怕不也真是为了学这一套的吗？所以他决定本着忍受的态度洗耳恭听到底。当听到小和尚要谈条件时，便把眼光挪向了一边，双臂交叉抱于胸前，一脸不屑。好像谁有求于他。 和尚接着说： “方丈大师不吃肉并不表示本大师也不吃肉。本大师吃肉并不表示本大师只吃鸡肉。” “利索点儿说了。烦！” 和尚这时由于突然而至的激动不仅声音颤抖，且声调高昂： “我还爱吃鸡——” “明白，鸡。” “是鸡——” “明白，是鸡！” “不是鸡，是鸡你（女）——明白吗？” “唉呀明白！这谁不明白？妖艳女人开发廊——明摆着是妓女嘛！不就是想要妓女吗？……” “你小声点儿！”和尚一把捂住了洪帮主外冒臭味的黑窟窿。脸上带着警惕和惊恐掺和在一起的表情望了望四周。因为没有旁人而更应该去感激佛祖的人是洪帮主，若非如此，和尚为了自保定会以对神灵不敬为由狠削他一顿。 洪帮主挣脱了和尚的手，吐了几口唾沫，用手背擦了擦嘴。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小秃子，担心地问： “你行吗？这么年轻，要资历没资历！” 小和尚仿佛听到了有人说达摩不知释迦牟尼是谁一般哈哈大笑。随后他拂袖吟诗而去……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身无异物，何处惹尘埃？……”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十点。街上行人与车辆的密度开始下降；那种好似秋风初临，而在繁荣昌盛中踏下淡浅明显的萧条足迹的景象开始显现。这不是一夜中最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