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若非这个黄毛儿跑得快，三牛非抽他一顿！ 这段时间特别感谢上帝的眷爱；一日晚上这三个初来乍到的年轻小子，在老大的带领下，喜滋滋地围坐在一起审计财务。那种幸福的忙乱过后，他们惊讶地发现他们的收入已经能够储蓄，但无知的他们没有这种理财概念。于是经过一个基本无眠的夜晚的合计，他们最终决定用一顿大餐来支配这笔望外的收入，并且定下了地点，便是那家叫做“地球”的烤鸭店。 第二天，爱睡懒觉的三人一大早便自“宿舍”下到地上，用过一餐便宜的早饭后走上街头；兄弟们上班了。一个于昨晚种在心里的时时想破壳而出的念头虏获了他们的全部精力，折磨着他们，使他们痛苦，无精打采，时而又兴奋异常，兴奋时又烦躁不安。他们无心“工作”了，怀上了上班族可怕的混的思想，因此他们整个上午将一无所获，人人只等着时刻到来。然而时间在有意拖延，让他们尽享煎熬。 中午时分，他们如愿以偿地怀着激动的心情进了“地球烤鸭店”。店里人很多。他们在一张近窗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这面洁净的玻璃窗子里的风景曾经令多少贪欲的目光恋恋不舍，如今不敢想象他们会千真万确地坐在这里等着被伺候；世间的幸福也许莫过于此。三只大肥鸭的菜单下了后，他们咽着唾沫等待；这三个未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无所目的，探头探脑地去四处随意张望，似乎刚刚从地缝里蹦出的动物，对一切都感到了好奇。 当他们埋头于餐桌上时，一种极度不雅的吃相和由此弄出的响动又一次丢了乡下人的颜面；深懂礼数的食客们向他们投来鄙夷的目光。然而这些由良好的文明土壤培育起的自以为是的家伙们很容易被感染了；他们不经意中丢掉了长期以来，刻意伪装起的病人似的轻嚼细咽的食法，恢复了原有的本性，变得粗蛮起来。他们感觉一下子饿了，是饥饿了；胃部收缩有力、过于舒坦。他们甩开了腮帮子。 有两位一胖一瘦的食客与烤鸭店起了争执，因为他们执意要吃霸王餐，不论烤鸭店职业道德极好的服务人员如何解释讲理，他们都不改初衷。他们从战场上回来，见过了阎罗殿式的世面，不再觉得有什么可值得去顾忌，狂妄异常！看不起生在和平环境里的人们，养在温和湿润的房间里的花草。他们自感来到这种地方无疑于猛虎踏入羊群，像毫不脸红地干这种无理丢人的军阀和流氓的专利事儿，居然不会委婉一些，去有心逮一只满身病菌的昆虫，让事情牵强地变得合理；他们酒足肉饱后，带着悠闲的神色，仿佛打算就虏一般挺起胸膛，然后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径直向外走去，被礼貌地拦住后直接说：没钱！ 钱是顾客作为上帝的唯一凭证，没有这个凭证依然能做上帝者只配两个字“找打”。 “啊哈哈哈。就你们这号人？哈——，只需本胖爷轻轻一挥便能叫你们死无全尸！但是奢望死在我们手上的荣事又哪能轮到你们这些贱命呢？” “不错，诸位，也不看看你们现在的德行！都什么年代了，怎么着？打架还拿把刀片子？都什么意思呢？丢国人的脸！” 这帮身着烤鸭店各个岗位不同工服的被经理人临时集结的战斗队犹豫了。他们虽然年轻有力，虽然武装到位；能将一只只活生生的鸭子变为口中美食的器械，凶神恶煞地拿在手里，蠢蠢欲动。然而事实上，不论前奏如何张扬，善良的他们的本意不过是糊弄糊弄发钱的和吓唬吓唬胆小的，无论情况如何发展，他们都将以一副阴沉不变的神态和摩拳擦掌的姿态一直到底。一旦遇到胆大的，那么时机一到，他们会默不做声，退居二线。突然他们向两边闪开了，让出路来。众目下一位老太爷以老板的身份悠悠地晃着出来了。有人恭敬地搬来太师椅。来者虽然年事已高，可仍然精力充沛。他五短身材，体态福贵；秃头，一条细长的眼睛成天眯着，仿佛对任何事情不屑一顾。左手里骨碌骨碌地转着一对大“核桃”。上身着一件紫红碎花的仿古休闲服，两条黑色大布筒拼成了裤子，配一双三角口的黑面白底手工布鞋，整个儿一个清朝老爷的翻版。他把自己的右肩膀对着前方斜坐了下来，二郎腿是“悠悠的”翘起，仿佛一尊神仙，镇坐在了一群欲造反的妖魔鬼怪之中。他像老太太穿针线似的歪着脑袋，斜瞟了一眼闹事者。作为职业经理人的人满身挂上了谄笑，要向老板禀报情况。老板伸手做出一个不需要的手势： “不用说了，我已经全都听到了。” 随后他把闪亮的秃头的正面转向闹事者，不紧不慢地道： “敢问二位朋友，怎么称呼？” 那位胖子朋友放肆地小心翼翼地轻声道： “‘朋友’不敢当，也不想交！老太爷，敬请称呼先生便可。名号吗？还是不说为好，说出来怕您老的心脏承受不了！” 老太爷忍不住笑了： “看来我今天是遇到真龙了？啊，哈哈……”同时一些人敬业地帮助老爷子来笑。 “哼，这真龙又算什么东西呢？能想多大，您老就想多大吧？” “哈——，年轻人啊！很像我当年，总是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烤鸭可是好东西啊，尤其是在人馋的时候！……”老爷子说话时并未眼望听者，而是随便向别处观望。这是一种不礼貌的高傲。他看到在身份已由食客暂时变为观众的众人里，有三位年纪虽轻，但他们依旧是食客，他们对身边发生的事情能够不屑一顾，依旧吃得雷霆风云。这般吃相使得老爷子不禁感到了满口津液自舌头根部生出，经喉咙流向食道，流入腹内。看来今天并非偶然，已有多名高手在场了；老爷子必须下定了决心，拿出看家本领，以镇场面，“……你看这说来就来。Sorry！人老了不中用……。” “准备手纸！”职业经理人紧喊道。 “……嘴馋！”老爷子同时道。 职业经理人偷偷地小声提醒老板： “舅舅错了，应该是屁股！” 便有一只巴掌打在一颗脑袋上。脑袋吱地叫了一声后，安静了。 “上鸭子！”老太爷喊道。 一张餐桌放在了老太爷面前，洁净的白色餐布铺上，烤鸭呈上。老太爷起身，将手中的两颗“核桃”轻轻放在餐桌上，挽了袖子，手向一边伸出： “刀！” 便有一把精致的片鸭子专用的锋利刀具放入了老太爷手中。之后老太爷以与其年龄不相称的速度和强悍，用这把刀刮起一股旋风。片刻，老太爷停手了，刀轻轻放下。案上的鸭子已骨肉分离；鸭肉一片一片地整齐放于托盘内，片形规则，厚薄均匀，骨架更是完完整整，仿佛鸭子自己将肉当作衣服脱掉了。热心的观众们为这位老“演员”报于热烈的掌声和一个吼出的“好”字。喜不形于色的老太爷威严地拿起一片鸭肉，放入口中，用磨的形式来品味，且眯了双眼，随即微微运动的嘴唇捎带着吐道： “鸭肉质优，细腻柔滑，肉香满口，香而不腻！两位先生可有同感？” “我们不否认，这一点没得说。” “既是好物，正如两位身着之衣，哪有白取之理？” “哈哈哈，老爷子，算了吧！就你的那点儿割鸭子本事，何以能耐横行战场的我兄弟二人？所谓熟能生巧，敢问您老与卖油的有什么区别呢？” “哈哈哈——”闻听此言，老爷子一阵夸大的长笑。之后他拿起放于桌上的两枚“核桃”，转过身，用一面微驼的后背来敬候对方；头是昂起的，两手后背，手里的“核桃”骨碌骨碌地转着，发出咯咯的摩擦声响。 这也便有刚刚挨了巴掌的职业经理人适时地上场了。能向众人介绍一个大人物使他倍感荣幸，或者因为与主角有着深厚的亲源，使他也感到了与之相仿的骄傲；他用放射式的语气来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来伺候，正如某个有威望的领导向千万听众宣布一件关乎大家切身利益的重大好事。同时他得瑟着，随着讲话的节拍手舞足蹈，一种发挥出色的肢体语言。于是食客们有足够的兴趣来为这位敬业的小丑捧场。 “各位，说真的，我，一直以来，很佩服一个人，他是美国第一任总统华盛顿！因为，他创下的功绩，是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同口言说的。正如本店的片鸭子技艺，试问，整个人间，凭此，有谁胆敢横刀立马，大声吼叫。相信各位，都已明晓，能大驾光临敝店的原因，这是简单的常识。而本店，能够拥有，这个处于完全垄断地位的财富，完全得益于，我的舅舅，本店的老板，尊敬的老爷子！大家都看到了，我舅舅呢，虽然年事已高，但依旧身板硬朗，气度不凡。我舅舅年轻时，曾任满清末代凌迟之刑的执行者！后来创办了这家烤鸭店。舅舅聪明地将身怀的绝技，灵活应用在片鸭子上，因此有了本地球烤鸭店，今日之赫赫盛名！各位，有谁愿意，来体验一下封建社会一种酷刑的迷人滋味？” 人群里只有哄笑。这个外甥子对着两位脸色凝重的先生别有意味又不失礼貌地嬉笑道： “两位，受人尊敬的先生，可是愿意？” …… 倏地，神出鬼没一般，三位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高级总统府特工降临在此店。他们摁住一个站立于门口的，为了防止顾客浑水摸鱼，不结账走人，而临时被口头任命为警卫的托着一只烤鸭的服务生扫描。特工兄弟们的工作影响了这位警卫先生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便有两个眼敏腿捷的年轻小伙子浑水摸了鱼。心思缜密的大牛看到了这一切，他赶忙招呼兄弟们去“摸鱼”。当他们走到门口时又有一伙“摸鱼”的人抢到了他们前面，其中一个原想将警卫托盘内的鸭子顺手牵羊，不想这个卑鄙无耻的恶念被一只正义的拳头一击打碎。胳膊受伤了的人恐慌地向外急步而出，追赶同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