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嘿！给把米！给把米……” 可已经不见了夫人的影。 小灵急忙振翅高飞。 “嘿——别走，我的米！我的薪酬……你这个和包工头一样的家伙……” …… 大牛走在街上。 他用一种只属于猎人的敏锐眼光不知疲倦地四处搜寻，以便能发现哪里需要他这样一个年轻有力的小伙子；希望由刻意的好心付出，得到回报，以此来缓解生活的窘困。 他来到一条河边。这是一条不宽的河，河水很清，河两岸的垂柳长势良好。树阴下并排而坐了三个垂钓的老头儿；其中两个都戴了那种灰白色的圆形休闲帽，坐在中间的那位干脆光着脑袋；他的脑袋是真正的光脑袋，没有一根杂毛的。便由于光头和身居当中，倒很像另两位的领导。他们不停地交谈着。可见“领导”是一个易激动，又略带少许方刚血气的老头儿；他的话最多，他挽了袖子的手臂偶尔做着与之神态相符的动作，腕上的手表反着冲过密茂枝叶阻挡的残余阳光闪了一下大牛的眼。两个戴帽子的仿佛忠实听众，总是“嗯”“啊”或者点头，答话极少。 他们虽然坐得稳实安详，可离河沿如此之近，并且均已到垂暮之年，尽管身体健康，毕竟腿脚灵活度与年轻时不能同日而语，另外精神还那么不集中。综上分析后，大牛便怀着殷切的希望，默默地站在旁边耐心等待。须知，他水性是极棒的。后来他干脆坐下了，将上衣的几枚钮扣打开，像欣赏这里的景色，又像过路的累了在此小憩。 三个老头儿对来人不同程度地看了几眼，彼此均无搭话。大约过了一个钟头，肚子里面的糟糕让大牛着实不能再这样希望飘渺地等待下去了；“居然一个都掉不到河里！见鬼！”他嘴里没好气地嘟囔着只有自己才明白意思的话语，失望地离开了这里。三个老头儿都抬起头来看着他，对此人突然莫名的生气表示疑惑。而后，他们又继续钓鱼了。光着脑袋的老头儿重开了话匣子。不过，这次的话题已经是那个年轻人和现社会生存压力给年轻人造成的精神问题。 确切地说，近几天兄弟们一直在半饥饿的状态中度过，竟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这种落魄的生活他真是受够了。于是不禁再次想起初到此地的那个丰收夜晚，可惜小泉儿子的钱早已花光，他现在不止一次后悔，当初竟然让陈火圆和麻生给跑掉了；尤其是陈火圆，这个软柿子鼓鼓的兜儿里一定有不少钱，世人有谁不钦佩他所在家族的生财之道呢？大牛印象中尚能依稀记得那晚陈火圆的身上一直发出金属相互撞击的脆响，如今想来，这种声响正是由多枚硬币发出无异。竟然让他跑了！白白地跑了！每每深夜，兄弟们回到大树上，虽然嘴上都没说过，可心里彼此清楚，近来的不易入眠，正是对劫匪再次出现的强烈期盼所至。 这些日子他对街上携带食物的人们给予了高度关注。每每这种情形下，他超常地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为那些即将被人享用的“冤家”分析出种种可能发生的重获自由的意外。到那时，他只须跟在后面以逸待劳就是了。可到目前为止尚无一次如其所愿！ 他走到一个有人踢球的叫做“绿荫公园”的大草坪时，看到一个女孩儿在溜狗。那狗虽然个头不大，可是肥肥的，整个儿一个肉球。他眼前立刻浮现出二牛正把一锅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狗肉端上饭桌的情景；那热气熏得二牛满头大汗，他们都围拢上来，相互满意地招呼着。于是他打起了小狗的注意，尾随姑娘。可是等姑娘进了一片楼房，也未能寻得机会；没想到人畜竟同情人一般形影不离。 他感到口渴了，返回了绿荫公园，因为那里有个浇地用的水龙头，可以出水。他那会儿看到的。水龙头很低，他非常不舒服地要趴下来喝水的时侯，看到了他旁边有一个金黄色的亮得可以照影儿的大杯子，杯子的把儿上系着红丝带，还有一些衣服在那里放着。“这应当是他们的了。这也没人，我用一下吧！”大牛望着那伙在踢球的人自言自语说。他接了满满一杯水喝了。喝完水他又感到内急，可是他看到近处并无厕所，“要不我再用一下吧，这也没人。”他自言自语地说。之后，他解开了裤子上的纽扣，利索地掏出了自己的“皮管子”，他的手从身前向下握着那个杯子，接在了“管子”上，另一只手搭过来，这样有两条胳膊的有效阻挡，那里面的风景若隐若现了，尿液在静悄悄地流淌了。偶尔有人从这里经过，看到他也以为这个人在用一种休闲的姿势站立，别无旁的。尿完后，他把那杯子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 “嘿嘿！你们瞧吧！这颜色，这泡沫儿，真是上好的佳品。老天也在为我今天精彩的表现庆祝了，满满的一奖杯……” …… 大牛又像一个无所适从的游民在街上溜哒了。他的脚走得生疼，便在一个路口停下，坐在路牙子上休息，同时又把希望寄托在于乱糟糟的车流中。 “啪”一张纸条儿贴上大牛。 “喂！有没有搞错？干吗？” “路口乱停我不贴你贴谁？” “搞清楚，这是天应盖不是汽车……” …… 一场稀里糊涂的争吵过后，大牛总结这些日子出师不利的原因；那是因为一味守株待兔未免太过于被动，应该改变策略，主动出击。他正在这样胡思乱想时，被两个大汉对一个小个子的追逐打扰了。眼前的这幕显然是在“欺负人”；大牛不是一个愤青，一个喜欢抱打不平的愤青！然而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他在思索应该是帮着那两个大汉抓住这个小个子呢？还是帮这个小个子赶跑那两个大汉？“眼下对于两个大汉，追上小个子是迟早的问题，我的出手只不过是一个时间概念；倘若我帮小个子那将是一个结果的扭转。同样的帮忙对于双方具有不一样的效用，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我由此得到的收益也将有所区别？那么还等什么？肚子可咕咕地叫着呢！啊，像滚过一串珠子。不，等一等，出手的时间应有所斟酌，以便我力气的边际效用能最大化。 不想，被追逐的人虽然其貌不扬，跑起来居然是个好手，看来后面的两个大个子短时间内还是不能如了黄雀的心愿。大牛，这个饥饿的人紧跟在他们后面，跑得实在心烦，不得已，他在路边的绿化带里捡起了一小土块，随后这个土坷垃像一枚飞镖打在了小个子的左腿弯。小个子摔倒了，终于摔倒了！两个大汉带着望外的惊喜扑上去将小个子摁住，使他动弹不得。 每当危难时刻，正义总是悄然来临！抱打不平的人一声断喝“住手！”，上前一脚将其中一个大汉踢翻在地。这两个光天化日之下无视王法存在的人见对方有同伙，就知趣地撒手逃走了。 小个子从地上起身，脸上满堆了谄笑向救他的人致谢： “太感谢了！兄弟真够哥们，若不是你我今天就栽了。你看，这是我刚刚从那两个人身上偷来的钱，咱们分了吧？” 大牛皱巴巴地笑起来，眼睛里充满了过分的快活： “我认为劫匪和贼是一样的！” “兄弟，看你不咋地，可你很专业嘛！性质上都一样，从法律上是有些区别的，抢劫……” 没等他说完，大牛抢劫了这个日思夜盼的角色。 “兄弟给我留点吧！家里还养着八条狗和……” “就这么几毛钱？真他妈没出息！” “哎吆！别打，我也不想啊……” …… 经过一通狂跑，大牛自认为来到了安全的地方，他不慌不忙地向前溜达，不时扭头警惕地向后观望。几日落魄的生活，使得这个年轻人的形象已经不会让女孩们青睐一眼了，而刚刚的激烈运动对于此又无异于雪上加霜；衣服凌乱，头发糟脏。突然一个冲他喊叫的声音吓了内心有鬼的他一跳， “叔叔！” 原来是两个七八岁的孩子，一男一女；男孩虎头虎脑的，穿着淡黄色的体恤，小女孩眼睛又亮又大，她花点儿裙子上的卡通小兔子看起来和她一样可爱。他们停在他面前，仰头望着他。看到叔叔有些害怕，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安慰说： “叔叔别害怕，我们没枪！” 大牛还是不安地问： “哪你们要干什么？” 小女孩手里拿着一瓶果汁，递到大牛面前。 同志们，想想吧！一瓶果汁而已，但对于现在的大牛，这瓶果汁的边际效用是何等的巨大！而做这个伟大的小事的人是谁呢？是两个小孩，只是两个小孩，小孩！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们，都来看看吧！固然你们手里操纵着大量的财富，可你们所谓的爱心是多么的可怜！你们施舍过多少？没有！你们不觉得汗颜吗？羞愧吗？无地自容吗？大牛热泪盈眶，他想对着世界大声喊出心里的感动，大声喊出心里的感激，喊出心里的温暖！ “叔叔，能帮我把盖子打开吗？” …… “有，有好处吗？”大牛哭着说。 小女孩无语了，小男孩赶紧说： “有有，当然有了!” 大牛帮孩子将瓶盖打开了。他透过瓶子看着那冒泡的黄色液体，腮帮子不免痉挛了，自舌下涌出许多口水，他咕咚咽了一口。 小女孩接过了果汁，小男孩扯起她扭头便跑。 大牛本以为有人要给他好处，满心欢喜，低下腰，伸出双手，准备来接受，而事实上并没有人要给他好处；这个造型和由于失望带来的一脸茫然，更让人感到一种破败之像的寒酸。 啪。 一个价值一元人民币的钢崩掉在了他手里。他看到一个衣冠楚楚的成功男子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在他身前走过。 “别走！我火了！怎么着？把我当乞丐啦？狗眼看人低是吧？……”他气愤地对着男子远去的背影小声发着有出息的豪言，一边把那一元钱在衣服上珍惜地擦抹着，仿佛在擦抹什么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