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类别:现代言情 作者:彭阳儿字数:6662更新时间:19/12/19 15:28:32
紫红色的桑子熟了,又落了…… 刘九妹在丝厂学丝,在奔走辛劳中,天天如此,月月如此,一年不知不觉地溜了过去,她仍然是个师仔。 在艰苦的生活里,母亲越来越瘦了,她整个身躯都象根桔树茎;哥哥刘芜宇越来越闷声不响,因为扒“经济艇”十次倒有五六次空手而回;姐姐刘二女越来越愁眉苦脸,因为每次开工银差不多都被扣罚了一大半……家里揭不开锅盖,刘九妹的心里十分酸楚。 到底怎么才能摆脱受苦受穷的境地?经过一天的劳累,到了晚上,差不多只剩下倒头躺下的力气了,但刘九妹还要强打起精神来和阿哥商讨这个问题。每当他们在水阁窃窃低语的时候,在隔板的前屋的母亲也正开始她的例行公事:烧香拜佛。 母亲以前烧香,不过是偶尔在最艰难的时候,希望菩萨一发善心,帮助他们家度过难关;在父亲病危时,她曾摆供磕过头,虽说没有见到菩萨降恩显灵,但她笃敬的神心,却越来越虔诚了。因为日子一天比一天苦,找点精神寄托,就算是一种自我安慰吧! 夜晚,无星无月不见天,河水拍打岸边有节奏的波浪声湮没了九妹他们的轻声低语,为了省油,屋里没有点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屋里静极了,只看到暗影里的一点香头微火,听到几声喃喃的低诵。 对母亲烧香拜佛,九妹总认为那是多余的浪费,特别是拜过七姐而七姐又没有能让她出师,就更使她觉得神仙不大可信。她希望母亲能够多多休息,哪怕一个半个时辰也好,因此一回到家便什么活都抢着做,不让她动手;谁知今天见妈又点起香来拜佛,忍不住要上前劝阻。 母亲烧香是不乐意别人打扰的,她希望点起香来可以忘掉一切愁苦,让心境得到片刻的安宁;可是九妹偏不理解她的这一点衷曲,因而往往产生矛盾,甚至争吵。 这天,九妹见母亲点香又禁不住要去“干涉”了,可是刚一站起身,却被哥哥阿基拦住。 “你不要去!”阿基说,“又想挨骂啦?” “我不怕!我只想阿妈能多睡一会。”九妹的倔强劲又上来了。她还想往外走,哥哥便用他那铁钳般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九妹动弹不得,只好以小妹妹的口吻央求阿基:“阿哥!哥!让我去吧!我会好好跟阿妈讲的。” “好,我让你去!”阿基放开了手。 九妹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却听哥哥提出了一个补充要求,“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得!”九妹停止了脚步,显出一副小姑娘的调皮相,头一歪,眼睛睁得圆圆的,意思说:随你问多少,我不在乎! 阿基看着妹妹这天真模样,忍住笑说:“你先告诉我,阿妈为什么敬神拜菩萨?” “这还用问!”九妹不假思索,冲口而出,“为了生活过得好点呗!”接着又悻悻地说,“可我们活得不如猪狗!” “是呀!我们的生活简直不如猪狗!”阿基不禁叹了一口气,又问九妹,“你有什么办法呢?你又能怎么样呢?” 九妹被问住了。是啊!自己能给阿妈一点什么希望呢?能跟妈讲点什么呢?如今出师赚钱的希望都成了泡影!出路又在哪里?自己也实在回答不出。 她陷入了沉思。 穷人的生活是艰苦的,但再艰苦也有他们自己的乐趣。九妹还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虽说现实生活已经使她早熟,常常象大人似的思考许多问题,但她毕竟还没有脱离稚气和天真。她也有着自己短暂的快意和娱乐。这里面有两件事:一是听讲故事,二是看练功夫。 天热,晚间常睡不着,想和懦弱的姐姐谈谈心又往往说不到一块。有时阿基扒艇回来晚了,或是外宿的时候,九妹便跑到阿月家去玩,甚至睡在她家,悄悄地,两个人一块谈“私房话”,一谈就是个通宵。 阿月的父亲名叫陈添,是个老实巴脚的庄稼汉,年纪不过四十出头,但长得却很苍老,满脸一道道皱纹,连眼睛都显得特别细长。以前他们家就住在刘九妹家隔壁。几年前发大水,他们家房子被水冲倒了,只好另找了个地方重建一间。两家虽说因此离得远些了,但是并没有影响他们的来往。 这个被孩子们称做“添叔”的农民,和刘九妹的父亲是多年的老相知,总在一起打工干活;九妹和阿月年纪相仿,从小也都在一块儿挖野菜,打柴草,捡破烂……两个人十分要好。如今九妹的父亲去世了,两家的关系还是那么密切,彼此间如有什么难处,都互相尽力帮助。 添叔家隔邻住的就是林伯,一个瞎眼的孤老头子。他眼睛原来并不瞎,只因儿子那年交不上租被乡局打成重伤死去,儿媳妇也被逼改嫁,又悲又气才把眼睛哭瞎了的。现在他带着一个比九妹大两岁的孙子国权,两人相依为命。林伯是个爽快、热情的老头子,虽然生活给予他的是一个接一个的打击,但事过之后,他的精神仍然恢复乐观,有那么一股子韧劲。他正名叫刘林,父辈流落外地,直到他自己有了孙子,才又回到虹城风云——他的家乡居住。林伯年轻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又很健谈,因此只要把那个竹筒烟袋装好烟往他手里一递,他就会捋捋那撮胡子,撅起那突出的下巴,滔滔不绝地讲起故事。 林伯特别喜欢九妹那一刻认真而又热情调皮的性格,对她的要求是没有不答应的;九妹也把林伯当作自己亲生爹一样,随时照顾他。而且把老人的阅历,看成是自己长知识、广见闻、找志愿、求理想的宝库。 阿月和国权也爱听故事。还有好热闹的明仔,一吃过晚饭纳凉,他们就缠住大人不放,一定要给他们摆谈讲说。 和一般女孩子不同,九妹经过拜七姐之后,对“嫦娥奔月”这类故事不感兴趣了。爱听什么“大禹治水”、“后羿射日”一类的传说,尤其中意的是“共工打蚩尤”、“孙悟空大闹天富”。她觉着那些人不愧是英雄好汉,敢做敢当! 这天,林伯讲的是省城一带的古代传说,只听他说:“古时候,省城这片地方,土地贫瘠,气候恶劣,人民生活很是贫苦。后来天上一个神仙大发善心,带着五头神羊衔着天上的谷种稻穗来到人间,从此这一带就变得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因此人们就把省城称为‘羊城’或‘穗城’……” 林伯还没讲完,九妹就嚷起来:“讲别的,讲别的!”“怎么?讲得不好听?”林伯磕磕烟灰,诧异地问。“不是的,不是的!”九妹见林伯误会了,有点着急,连忙说,“您换讲个别的好不好?” 她急得直跺脚,“这个你已经讲过七八十遍啦!”“好,我没得讲的了!”林伯掉转头去,故意作出生气的样子说,“这个不爱听,那个不要听…… 还没讲几句,就插嘴打断,还能有什么别的呢?”“有!有!有!”几个孩子齐声嚷叫。 他们对林伯的假生气都信以为真,连忙围过去,拉着他的手,摇他,九妹还一面连声保证:“以后再不打断您讲话了,好林伯!”“哈哈哈……” 这一下,林伯憋不住笑了起来。引得添叔也笑咧了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九妹乘机说:“您讲!讲打仗的!讲古时候的英雄!讲孙悟空大闹天官!讲张飞、李逵,还有——”她的话就象连珠炮。 “还有顺天王?还有黄肖养?对不对?”话头让林伯接了过去,他学着九妹那股冲劲,一句紧似一句,可是一说到这里,却又猛然一顿,半晌才再开口,“今天我给你们讲一段打法兰西番鬼吧!”林伯把竹烟筒装上烟,又吸了起来。只见他慢悠悠地架起二郎腿,故意拉腔拉调地说:“讲起来,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啦!这都是我亲身参加的真事,不是什么故事!”“就讲这个,就讲这个!” 大家得一条声。“可不是什么故事哪!”他又重复了一句,“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啦!那时候海边遂湾一带,——我曾经去过做小本生意。有一天,猛然听得人声嘈杂,我抬头一看,只见好多好多人,手里拿着斧头、镰刀、火钳、锄头、竹竿,往前猛冲”他连讲带比划,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不往下说了。 孩子们正听得入神,一时鸦雀无声,就是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也能够听得见。 “啊!啊!啊!”等到大家缓过一口气,这才恍然大悟:这是林伯给他们讲故事啊。可那情景为什么就和真的一模一样呢?哦!那是林伯讲他的亲身经历。 九妹上前一把抓着林伯的胳膊,使劲地摇撼:“讲下去!讲下去!讲下去呀!” “讲,讲,快快讲!讲,讲,快快讲!”孩子们叫得一条声,国权、明仔更是急得抓耳挠腮。 “那是呵——番鬼欺人太甚,激起众怒啦!”林伯向孩子们摆了摆手又讲了下去。 “那些番鬼可狂哩,仗着几根破洋枪,就不把中国人放在眼里。说是那该死的狗皇帝已经答应了,要把那块地方双手送给他们,这么一来,他们一上岸就横行霸道,又杀又抢。中国的土地凭什么要送给外国番鬼?我们老百姓可气不过,气炸了肺,就和他们于开了…… “番鬼不是上岸要搭兵营吗?刚盖好,我们就去劫他的营。“有个晚上,大家准备了抬枪,三叉、长矛、大刀、一锄头、铁耙、鸟铳,另外还有铁盾牌、藤盾牌……番鬼的洋枪装的都是铅头弹,稍远一点就没多大力量啦,用厚一点的藤牌就能挡住。一挡,子弹钻不透还夹在缝里。这样一来,大家更不怕他们啦。 “番鬼最厉害的是有一条狗,防守营寨,这条狗长得象狼,又大又凶。要偷营要先把这家伙治住,不然就难得靠近兵营。怎么办呢?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一会就有了主意:把我们的狗放一条出去和它斗,把它引过来,悄悄地把它捉住。然后在尾巴上给它拴上个小油罐,点着火再放回去。火烧得狗疼,它就会满院乱跑,引起兵营起火,番鬼兵必定跟倒翻箩蟹一样啦! “我们本来担心进攻时番鬼会靠营房的围墙抵抗,这一下可好,把他们全轰了出来,那才打得痛快哪!大家向院子里一面放枪,一面呐喊。成千上百的人吼成一条声:‘杀呀!’那声音真是惊天动地,吓得他们连忙打开营门拼命向外冲,这就正中我们的计了。营门外面我们早已作好准备,手里那几百根砍断的粗竹筒,一根一根都扔到他们脚底下。你想,那竹筒又圆又滑,一踩上去就滚,那些番鬼兵一步一个跤,连滚带爬,进不得,退不了,洋枪遇到藤盾牌,一时又发挥不出作用来,只好由着我们的大刀扁担摆布,把他们打得鬼哭狼嚎,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个个抱头鼠窜。这一下,可把他们全赶回海里去了。 “再看那些抓住的俘虏:满身稀泥,鼻青脸肿,那样儿,要是你们那时候也在,只怕要笑掉大牙,笑破肚皮哩! “从那回以后,那些番鬼们再不敢小看我们中国人,再不敢随便上岸占地方、筑兵营啦!” 林伯虽然眼瞎,但这段故事却讲得活龙活现,大家昕得完全着了迷。特别是刘九妹,一想起她受过番鬼兵船的欺负就恨得直咬牙,现在听到番鬼挨了打,真是再解气不过! “这些番鬼,迟早要统统赶走!”九妹激动地说,“要是现在,我一定要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她引用了从林伯那儿学来的词语,说着说着站起身来,仿佛手里有把刀似地猛挥两下,紧接着又做了个“收刀式”的挺立姿势。由于刘芜宇最近和南乡的几个朋友一起练武功,九妹常跑去看,因此也学会了一点。现在她这动作做得维妙维肖,满象手里真的有把刀,弓f得添叔不禁笑出声来。 “那还用说,再过几年,你一定是个顶呱呱的女英雄!”添叔拍拍小木凳,让九妹坐下,“不过现在——还小了点儿!” “还小?”九妹不服气,拉着添叔的大手就要和他“掰腕子”比试,虽说她那胳臂和手看来又弱又细,可劲头却一点也不输人呢! 添叔看九妹“顶真劲”又上来了,笑得更欢,连瞎眼的林伯也跟着笑出声来。 “好!好!算得上这一个!”添叔边说边竖起大拇指“现在是,长大了保准也是这一个。跟黄焕妹一模一样!” “黄焕妹?那是谁呀?”孩子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讲!讲!添叔快讲!那是谁?”“讲黄焕妹的故事!讲,讲,快快讲!”“讲,讲!讲黄焕妹!” 孩子们缠住添叔不放,非要他讲不可。添叔起初不肯,说自己讲不好,便推给林伯。林伯却说这是风云乡的传说,他回来不久,闹不清楚,应该添叔讲。添叔缠不过孩子们,阿月简直滚到他怀里了,只好答应下来。添叔平素讲话不太多,他待人接物都是稳稳当当地说一不二,现在他既然答应讲了,几个孩子立刻静了下来。 “以前,我们这一带本来没有番鬼兵,一个也没有。”添叔掏了掏烟筒灰,慢悠悠地说,“那是八十多年前的事啦!番鬼们为了运送他们那些鸦片大烟,派来好多兵,欺负我们中国,和我们打仗。那时候省城北边三元里的老百姓在牛栏岗打了个大胜仗,打得鬼子兵不敢再在城北嚣张气盛,他们就把脑袋伸到这一带来了……” 鸦片战争期间,人民群众打击帝国主义侵略军,产生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和传说,添叔这个故事是虹城附近流传的,因此刘九妹她们听来更觉亲切可信。 那个时候,番鬼兵经常派小电船在珠江一带河网测水位量地势,在河岸离岗上插满了小旗作标记和界限。老百姓看到这些情况,都说狗官府准是把我们的地给卖了,个个义愤填膺,不断用各种办法破坏鬼子们的测量。 江边附近的村子里有个姑娘叫黄焕妹,她年纪只有十六七岁,但目聪耳慧,手巧心灵,屋里针线、田里活,样样拿得起来。她时常穿一件用碎红花布拼缝起来的短外衫,因此有人叫她红姑娘,叫着叫着就叫开了。 这一天,黄焕妹象往常一样沿着江边大堤去自家租佃的禾田。正是初夏的午后,天气晴朗,黄焕妹扛着根竹扁担,腰里别着柴刀,准备回来时割点柴草。她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前走。忽然,她发现前面泥地里和旁边基围上都有白色、黄色的小旗在飘,立刻站住了:“一定是鬼子兵来过了,看上了这些地!”她忿忿地跑过去,快手快脚把旗子都拨了。 那几面小旗刚刚被她卷在一起、准备撅断撕碎时,冷不防后面传来“叽哩哇啦”大声的喊叫。刚才她没有发现,原来旁边低处站着两个鬼子兵,他们看到有人拔旗就急忙跑了过来。这是鬼子的一个分遣测量组,三个人两个上了岸,另一个留在河里的小电船上等待。 看到鬼子兵越来越近,黄焕妹有点心慌,她才十七岁,还没有和拿枪的番鬼当面打过交道。但是她立刻有了主意,随即镇定下来,她把粗大的辫子往后一甩,回头向鬼子兵看了一眼,再理了理刘海,不慌不忙地向前走去,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几支小旗。 鬼子兵看见黄焕妹拔脚走了,紧跟着追了上来。他们开始时,感到大惑不解:这样一个中国小女孩,怎么竟敢赤手空拳跑去拔旗?真是胆大妄为;但当他们看清这个红衣裳的大辫子姑娘是这样美丽俊秀,又发现胡围寂静无人,便马上产生了邪念:觉着这是上帝恩赐给他们一块肥肉,便饿狼般地扑了上来。 黄焕妹放开腿往前走,不时回头瞄瞄那些鬼子兵,看他们跟上来没有。眼睛里射出一股凌厉的光芒,显得凛烈非凡。这时,鬼子兵面对这个美丽的少女,不禁馋涎欲滴,一步紧似一步地盯着不放。 黄焕妹走着、走着,不禁心潮翻腾,她想到番鬼们在城里抢劫百姓、杀人放火的暴行,想到几天前附近村里那个少女被掠走至今没有消息,想到不久前三元里牛栏岗父兄们对鬼子兵狠狠的打击……越想越气!越气越恨,她要整治这几个鬼子兵的念头也就越强烈。别看她手里只有一把柴刀,要对付的又是两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兵。可是只要下定决心,她就浑身是胆。不过她还得冷静地仔细思考。 正当黄焕妹慎重考虑、脚步稍为放慢时,那两个鬼子兵已逼近她的身后了。他们如同两只恶狼,眼睛发红,紧迫不舍,你走得急他们也走得急,你转弯他们也转弯。 他们把黄焕妹看作是已经到了手的“猎获物”,反而不急于一口吞下,他们还要逗弄、玩耍一番,最后才吃。这时,黄焕妹赤着双脚,身轻步健,又是熟路,真象燕子一样自如,走得身不出汗、心不跳,始终和鬼子保持一段距离。 而那两个鬼子兵穿双大皮靴,走的又是生路,磕磕碰磁又笨重又着急,出了一身臭汗,还是没有赶上。黄焕妹心中暗喜。她瞧着他们那气喘如牛的狼狈相,感到时机已经成熟,于是立即转身走下大堤。这时,正当退潮时刻,堤外露出一大片泥滩,来往船只只能停在泥滩外面。 鬼子兵一直担心黄焕妹快步如飞,追赶不上,捉不到手,观在见她下了泥滩,以为有机可乘,于是一跃上前,随即下了大堤,企图截断她的退路。 同时他们又紧打招呼,要小电船上的那个鬼子兵前来帮助拦截。黄焕妹这时才发现河里电船上还有个鬼子,立即改变方向,侧转身来沿着江边横走过去。 鬼子形成两面包围的’形势,眼看中国姑娘就快要落入他们手中,高兴得哇哇大叫。有一个鬼子跑得最快,想先把黄焕妹抡到手,忽然,只听得他大叫一声,身子猛然矮了半截。 后边鬼子赶忙上前救他,谁知刚一拉到胳臂,自己也陷了进去。稀泥很快地淹没了两个鬼子兵的腰腿,他们恐怖地大趣大嚷,可是越动越起不来,越动越往下陷。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江边的沙田基围是经常要维护的,农民就近从泥滩取淤泥来填补,因此挖得东一个坑,西一个洼,潮水一来,又有稀泥淤上,表面上就难以分清哪是泥潭哪是实地。这种陷阱般的泥坑,在当地农民看来是一目了然的,因为它的泥色水草都与四胡不同;可这些侵略成性的番鬼,怎么能知道中国特殊的地理情况呢?自然会中一了黄焕妹的计策,变成八卦阵中的困兽。 这时黄焕妹返身走近他们。前面那个鬼子见她回过身来,便马上向她呼救,从刚才那凶残狠毒模样,变做一条哈叭狗般地摇尾乞怜形象。就在这一刹那,黄焕妹一个箭步,伸手夺过了他的洋枪。后面那个鬼子见势不妙,刚要举枪反击,不料黄焕妹一个转身,手里那条扁担已经劈在他身上,接着举起身边的柴刀,只见刀锋一闪,那个鬼子兵脑浆进出,一命呜呼了。 那边乘小电船赶来援救的鬼子兵,手拿洋枪又不敢开火,深怕打着自己人,只得拼命向这边狂奔,企图援救,不料,忽地也跌进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