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十九 羊忱秉性坚贞刚烈，赵王司马伦做宰相，羊忱做太傅长史，司马伦动用 公文宣布羊忱充任相府参军事。使者突然来到，羊忱深恐受害，连马也来不 及上鞍，骑着就跑出避祸。使者从后面追来。忱长于射箭，左右开弓。使者 不敢追，于是让他逃脱了。 二十 王夷甫与庚子嵩并非好友，庾不停地称他为“卿。”（按：当时的人， 一般互称为“君。”只有至好或年纪、地位均不如己的人，才称之为“卿。”） 王说：“你不得这样。”庾说：“卿自君我，我自卿卿，我自用我法，卿自 用卿法。” 二十一 阮宣子砍伐作为土地神的社树，有人劝阻他，他说：“假如土地神就是 树，那么砍去了树，土地神就不存在了。如果树是土地神所寄托，那么砍掉 了树，土地神就迁走了。” 二十二 阮宣子谈论是否有鬼神时，有人说：人死为鬼，鬼是有的。独宣子认为 没有鬼，他说：“现在有的人说看见过鬼，穿着生前的衣服。假若人死有鬼， 那么衣服也有鬼吗？” 二十三 晋元帝即位后，因为宠爱郑后，想抛去明帝，立（郑后之所生）简文帝 做皇太子。当时朝廷上都认为废长立幼不合理，而且明帝聪明果断，更应当 立为皇太子。周f、王导这班大臣诚恳地苦昔劝谏过。唯独刁协想拥戴少主， 用以讨好元帝。元帝一心准备这样做，但又顾虑大臣们不遵命。因此，先宣 召周f、王导入朝，然后把诏书交给刁协。周、王进入朝堂，刚登上阶坡， 元帝就传出圣旨拦住，要他们先到东边厢房中去。周不明用意何在，就稍退 下阶坡，玉丞相用手拨开传旨的使者，直接走到御座前，说：“不知陛下为 什么召见臣？”元帝默默无言，从怀里取出用黄纸写好的诏书撕毁。就这样， 终于把皇太子最后确定。周f惭愧之余，不无感慨地说：“我常常自以为胜 过茂弘，今天才知道不如呀。” 二十四 王丞相开始来到江左，想结交吴中人士，得到援助。请求和太尉陆玩结 成姻亲。陆回答说：”小山阜上长不出松柏来，薰草与莸草气味不同，不应 当放在一起。我虽然不中用，但是在道义上不敢带头做搅乱伦理的事。” 二十五 诸葛恢大女嫁给庾亮的儿子，次女嫁给徐州刺史羊忱的儿子。庾亮的儿 子被苏峻杀害后，恢大女改嫁江彬。诸葛恢儿子娶了邓攸的女儿。这时，谢 尚书裒求恢小女为媳。恢说：“羊、邓两家是屡代通婚的世好，江家是我照 顾他，庚家是他照顾我，不能再与谢家儿子缔结婚事了。”等恢死后，谢衷 的儿子才与恢小女成亲。当时王羲之到诩家看新娘，觉得还保存诸葛门第的 遗风。（女子）仪容端庄，面色衣饰都很洁净整齐。王叹赏说：“我嫁女， 也才不过如此！” 二十六 周叔治做晋陵太守，周f、仲智前往辞行。叔治因为兄弟三人行将分手， 泪流不止。仲智深表遗憾他说：“你这个人怎么和女人一样，离别时只知道 哭泣！”于是先走了。周f单独留下和老弟一起喝酒、谈话。临去时流着泪 拍拍叔治的背说：“阿奴，自己好好保重！” 二十七 周伯仁做吏部尚书，在官府值班，夜间忽发急病，其时刁协做尚书令， 尽力救护，表示十分友好。过了许久，病情稍有好转。第二天早晨，通知仲 智，仲智匆匆忙忙赶来，刚进门，刁协离开座位，对他哭着说昨夜周f病情 危急状况，仲智打了他一个耳光，刁协趔趄着倒向门边。仲智走到周f面前， 也不问病情如何，直截了当地数落他说：“你在洛阳时，与和峤齐名，怎么 和谄佞小人刁协有了情谊！”说完就径直往外走。 二十八 王含做庐江郡守，贪污受贿，声名狼藉。王敦偏袒他，故意在大庭广众 中称扬说：“家兄在郡，一定是好的。庐江人士交口赞扬。”何充在王敦手 下做主簿，也在座，严肃他说：“在下就是庐江人，所听到的与你们所说完 全不同。”王敦一时无话可说，在旁的人都为何充不安，何充却态度安静， 和平常一样，举止自若。 二十九 顾孟著曾经向周伯仁敬酒，伯仁辞谢不喝。顾就走向一边，向柱子敬上 一杯，说：“难道可以以栋梁自居！”周伯仁听了，很为高兴。两人以后成 为了好朋友。 三十 晋明帝在西堂与各位大臣举行宴会，喝到有几分醉意时，帝问：“今天 和名臣在一起，与尧舜时期相比较，怎么样？”仆射周f听了这话，大声地 说：“当今皇帝虽然与尧舜一样同为万民之主，但哪里与圣治能等同呢！” 明帝大怒，立即入宫亲手写了满满一张黄纸诏书交给廷尉，命令把周捕入狱 中，想把他杀掉。过了几天，又下诏放出周伯仁。文家都去探望他，周说： “近几天我自已知道不会死。我的罪还不至于杀头哩。” 三十一 大将军王敦（的大军）将要抵达建康时，朝中官员都说没有理由这样做。 周伯仁说，“当今皇帝不是尧舜，哪能没有错误。而且做臣下的，岂可用兵 对付朝廷？王敦这人自以为了不起，刚愎自用，王平子现在在哪里？（按： 王平子死于王敦手。） 三十二 王敦的部队既沿江而下，停驻石头城时，他有意废黜晋明帝。有一天宾 客满座，他心知明帝聪明，企图用“不孝”的罪名将他赶下御座。于是每每 讲了许多明帝侍亲不孝的情形，并且说：“这些都是温太真所说，温做过东 官率，后来又做了我的司马，最清楚明帝的种种行为。”一会儿，温峤来了。 王敦装出可怕的样子，问温说：“皇太子为人怎么样？”温峤说：“我是小 人，无法了解君子。”王敦声色俱厉，想威慑对方屈从自己，又重复问道： “皇太子有什么优点？”温峤说：“钧深致远，不是识见短浅的人所能窥测 到的。但（皇太子）遵守礼节，侍奉双亲，可称为‘孝’。” 三十三 王敦既已谋反，进军石头城。周伯仁前往会见。王敦对周说：“你为什 么背负我？”周伯仁回答说：“您大军进犯首都，下官统率六军（迎战）， 没有战胜。只有这一点对不起您。” 三十四 苏峻（大军）到石头城，朝中文武都逃跑一空。只有侍中钟雅守在皇帝 身边。有人对钟说：“可以进就进，不能进就知难而退，自古如此。你为人 刚直，强寇决不会放过。为什么不顺时百动，却坐以待毙呢？”钟雅说：“国 家有乱，不能匡扶；君王遭遇危险，不能救助。只想逃避，免除祸患，我怕 史官会执笔记下这笔帐啊！” 三十五 （苏峻兵临城下时）庾亮将要离开，把后事委托钟雅。钟说：“栋梁败 坏，大厦将倾，谁的责任呢？”庾亮说：“今天事已至此，不必多说。你应 该寄希望于克复啊！”钟雅说：“想足下不愧于林荀父吧！”（按：春秋时 晋国林荀父吃过败仗，后来立了战功。） 三十六 苏峻（叛乱）时，孔群在横塘被（叛将）匡术所逼。（叛乱平息后，） 王丞相保护了匡术。有一次在宴会上大家说笑，要匡术向孔群敬酒陪罪，消 除横塘所结下的疙瘩。孔群回答说：“德非孔子，厄同匡人，（按：孔子曾 经被匡人围困。）虽然时值阳春，沐浴春风，鹰化为鸠。但是认识它的人， 仍旧讨厌它那双可怕的眼睛。” 三十七 苏峻之乱平息后，王导、庾亮这些大臣，想起用廷尉孔坦做丹阳尹。经 过这场战乱，地方调弊，人民生活十分困难。孔坦不无愤慨地说：“从前肃 宗驾崩时，你们几位亲身在御床前，受到眷顾，接受遗诏。孔坦地位低贱， 不在顾命之列。但既当困难的时候，却首先考虑微臣。（我）今天好比砧板 上的烂肉，听任别人砍切罢了。”说罢，衣袖一拂去了。诸公也就此作罢。 三十八 车骑将军孔愉和御史中丞孔群同行，在御道上遇见匡术，他身边有许多 门客及随从人员。匡术停下来和孔愉说话，孔群眼不看他，口里却叨念着： “鹰鸟化为鸠，所有的鸟仍然憎恨它那一双凶狠的眼睛。”匡术听了大怒， 便想动刀杀掉他。孔愉赶快下车来阻拦，说：“族弟发疯，请您看在我面上 原谅他。”这样，才没出事。 三十九 梅赜（按：一说梅陶）曾经有恩于陶侃，后来梅做豫章太守，因为出了 事，王丞相派人收捕他。陶侃说：”天子年幼，政令由大臣决定。王公既然 可以抓人，陶公为什么不能放人！”于是派人在江口拦截，把梅赜夺回来。 赜见到陶公后就行跪拜礼致谢。陶公立即阻止他跪拜，梅赜说：“梅仲真的 双膝，明天难道还会再弯吗？” 四十 王丞相安排女伎表演歌舞，布置床席座位。司徒蔡谟先在座，看见这些， 不高兴地走了。王也不留他。 四十一 何充、庾冰同做宰相，成帝驾崩时，继位的人选未定。何充想立成帝的 儿子，庾冰和朝廷上其他的人，认为外有强寇，成帝的儿子还在幼年，决定 用成帝的胞弟康帝。康帝即位，满朝官员举行大会。康帝对何充说：“我今 天之所以继承大业，是出自谁的主意？”何充答道：“陛下登基，是庾冰的 功劳，臣没有出力。如果当时照微臣的拟议，不会象今天这样政治盛明。” 康帝听后面有愧色。 四十二 江彬年轻时，王丞相叫他来一起下棋。王的棋曾经比江彬差两着，却想 在对阵时多方逗留，试看他如何。江手里拈着棋子迟迟不下。王说：“你为 什么不走？”江说：“恐怕这样不合适。”旁边有客人说：“这少年棋还不 错。”王慢慢地抬起头来，说：“这位少年，不但只围棋了得！” 四十三 孔君平病危，庾冰做会稽内史，去探望他，情意殷勤，甚至流下了眼泪。 庾离开座位（准备起身告辞），孔慷慨他说：“大丈夫临终，你不问安邦定 国的策略，却象小孩、女人一样问这问那！”庾冰听后，回过身，表示歉意， 并请他留下遗言。 四十四 桓温走访刘惔，刘正睡在床上。桓用弹弓弹他的枕头，弹子破碎了，落 在床褥上。刘很严肃地站起身来，说：“桓使君这样（不中用），怎能在战 争中获胜！”桓听了深表遗憾。 四十五 一些年轻小伙子，大多说法深和尚如何如何。深公对他们说：“（你们 这些）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不要随便议论老一辈。（老朽）当年曾经和元皇 帝、明皇帝，以及王寻、庾亮两公，以宾友相往来呢！” 四十六 王坦之年轻时，江彬做仆射，主管选举事务，内定坦之做尚书郎，有人 告诉他，他说：“自从渡江南来，尚书郎只用第二流人物。哪得考虑到我？” 江听说这话后，马上中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