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懂了

他笑着，虽然在夜色里看来更淡更轻，但他的确在笑。可是，笑什么呢？ “梅酒的味道不错，还算适合女孩子喝，你试试。” “真的吗？”我有些怀疑，不过没喝过，试试也不吃亏。小心翼翼的微微倾了瓶身，一丝丝冰凉入口，带着酒香和梅香沁入鼻喉。 “好喝。”开心的瞇起眼，大大的喝了一口。 “别喝太多。”他淡淡的一句叮咛，对现在的我而言却没什么痛痒。 “你知道的好多？”我贪心的又喝了一口。 苍蝇贪甜，我突然又想到这句俗话，我如果不是酒鬼可能也是苍蝇之类的吧。 他摇摇头，喝着他的酒。 “怎么了？”换我问他。 他的眉目总是带着淡淡的忧愁，好像心里有着一大堆的事，却又总是跟着酒一口一口的吞咽。跟他遇见不过短短几次，每每看到他却都是这样的神情。 他对人应该是很体贴的。 今天在海边那通电话是小雯打来的。没想到小雯忽然打电话给我是为什么，但是下午听到手机铃声的那一刻却不想接，直接的反应，我只能听着我背包里不断传出的音乐，一秒一秒的等它停止。不是说我还在气小雯的行为或许我是还在气她的话、她的态度，但是，我那时候就是不想跟她说话。 情绪没到吧。 呵呵，我自己笑着自己的答案，原来接电话也是需要情绪的呀。 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形，不过身边其他的人却会紧问着我怎么不接电话、谁打来的这一类的问题。 梁翰却没有。 那时候要是他问我，我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倒只会觉得尴尬。 下午害怕他可能会问我，我也只能僵在原地没能说什么，但是他却出乎意料的突然推我一把，问我丢不丢石头，没多提跟电话有关的问题。 他知道我的感觉，否则他不会这样做。 他总是这么仔细的察觉身边每个人的情绪变化吗？感动在我心里一闪即逝，却也留下了别的东西。 这样的人不多，能认识这样的一个人是该珍惜的。所以我关心着他的感觉，因为他的在乎让我也在乎起来。 她喝醉了。 我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醉了。 可是施叶甜虽然醉了，却看的很清楚。是酒让人的感觉变得更敏锐吗？还是有别的？ “怎么了？”施叶甜瞇起眼喝了一口梅酒之后突然这么问。 我惊讶她的敏锐，还是我在她的面前忘记隐藏起自己，才会让她在醉眼迷蒙的情况下仍然把我看的一清二楚。 “没什么。你别喝太多，喝多了也是会醉的。”看她开心的模样，我并不想把自己的烦恼带给她。 “不会啦，你想太多了。不过现在想想我还算大胆的，跟你认识不过几次，竟然就这样跟你夜游当起酒鬼，这样应该会被当成是一个很随便的女孩子吧，咦，不对不对，应该说我有冒险犯难的精神，算一个勇敢女冒险家！冲啊！前进！”施叶甜突然举起拳头大叫，话多的可以，样子只像个孩子，单纯的只要小小的快乐就是全部了。 我也希望自己能回到那样的日子，开心的大笑大叫。她的笑容似乎很容易传染开来，于是，我也笑了。 施叶甜却突然止住笑容，把脸靠近了我一些，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梁翰你有看过那个总经理的手机吗？”她突然冒出一个问题，却不是个好问题。 总经理的手机？“就是那个广告，前阵子很红的那个”原来是那个。 “我看过。怎么突然想到那个广告？” “跟你说喔这个世界就是很奇怪，虽然有那么多人而且大家都会笑，可是却偏偏有人不适合笑。你看那个日本帅哥，他在广告片里面真的好帅，看起来酷酷的、穿着好看的西装、帅气的接手机，可是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看见他出现在综艺节目，他咧开嘴笑的那一刻噢，老天我真的是无语问苍天，真的很糟糕。”她皱着脸，一副陷入痛苦回忆的样子又惹得我好笑。 她顿了一下又说，“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告诉我自己，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还是不要笑比较帅。” 第一次听见这种怪论调，我斜着眉继续听着她丰富的想象。 “你知道吗，梁翰？”她突然很正经的搭住我的肩，她的手温其实并不特别高，却让我感觉很舒服。“你是一个很不适合笑的人。” 僵住的笑还留在嘴边，心里的感觉却不只是僵了那么容易而已。 施叶甜的一句话让我哑壁无言。我不知道我该回应什么。 我是个不适合笑的人，是吗？心里一阵大乱，一种莫名在蔓延，偏偏她却依旧认真的看着我。 其实我能把施叶甜说的这句话当作醉话，而她也的确是喝醉了没错，但是我却知道这不是问题的所在，而她更不是在醉话。 我突然就卡在这里，什么情绪都混杂在一块，一层又一层然后走不出来。我回望着她的认真，也发现她脸上淡淡的失落。 “梁翰，你虽然是个不适合笑的人，但是你还是要常笑。”她噘起嘴，又是满脸困惑。想是急着想把有些东西说清楚，却又想不出一个好的说法来。“你懂我的意思吗？我说的很怪可是，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虽然你是属于那种笑起来会变丑的人，不过我还是喜欢看你笑。”“你知道你笑起来为什么会变丑吗？”她反问，我摇了摇头。 施叶甜伸出手戳了下我的脸，我没躲开来。“你看起来好不快乐，你常常连笑着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忧郁，嗯像这样。”她停下来将眉心提高成八字眉，弄皱了她那一张爱笑的脸，像个大苦瓜。 “你常常都这个表情。” “你很像苦瓜。” “我是在扮演你！这是你的表情！”坚持的口吻。 “你夸张了。”我别过脸淡淡的说，提起手中的啤捌灌着。 开了有点久，啤捌已经不再冰凉，放得过久的啤捌喝来苦涩的难以入喉。 “我才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醉的关系，施叶甜突然变得很坚持，一脸的不肯妥协又转到我面前。“你总会不自觉的让别人感觉到你的不快乐，我总是这么觉得，而且我就是这么觉得，你否认也没用，因为你就是这样。” “你哪里知道什么。”我冷冷的嘲讽，转过去看她。 “我？”停了三秒，她轻轻的偏了头、又摇了三四下。 我扯动着嘴角，有着某种的无力。 她哪里会知道我在想什么？用一副能感觉到别人感受的语气质问，人又到底真正感觉到些什么？记得以前父母刚离婚，心情坏了好一阵子，学校老师急的抓着我到辅导室去接受所谓的心理辅导。 我最记得当时那个辅导老师僵硬着那张专业的笑脸，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香水味，低低的嗓音总是重复着那一句让我最不屑的话。 “你的烦恼和难过，其实老师都了解的。”她带着那个暖如浮冰笑容，努力想说服我和她自己。她了解？她了解什么？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相同的，更没有一个人能说她完全知道别人心中的想法，有时候连自己在想什么都没办法形容得出来了，她凭什么大言不惭的说着她的自以为是。 很多事情，不是说懂就能懂得。她又以为她懂了什么？“我是不知道不过我不知道本来就是应该的！我又不是你。” 我失笑，令我错愕的却是施叶甜接着说出口的话。 “所以很多事情，你不说出口、不告诉别人，就永远都不会有人了解。到最后，甚至连你也都不清楚了。”我楞楞的盯着她。“因为你连对自己都不肯说。” 我想狡辩，短短三个字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你以为，这世界上真有一种人是你不用说什么，他就能完全了解你所有想法的吗？”她哈哈大笑，“不会有这种人！不会有这种人的！这种想法太天真、太残酷”施叶甜看看手中已经喝空了的玻璃瓶，表情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开一瓶啤捌，微仰。 她皱起眉毛，目光瞬也不瞬的直视前方渔火。 “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完全全解读出另一个人的心事，虽然虽然偶尔，我们会发现有人可以说中我们的想法，但是那也只是一种他的观察。那是很累的老是在猜测别人的心事，因为别人总是以为你会懂，所以也从不说出口的只要你去猜，但是，但是就真的不知道！我猜不出来！猜不出来！”是吗我懂她的意思，可是现在的施叶甜似乎已经已经把话题绕到自己身上，却不怎么自觉。 她最近很困扰吗？ “你很累吗？施叶甜。”我极自然地放轻声音。 她倔强的摇摇头，眉梁翰明显的带着某种程度的委屈。 “我猜不出来，梁翰，我真的猜不出来。我老是会很注意别人的情绪，注意什么时候该有怎么样的反应，如果他们不开心，我就故意说些玩笑逗他们放宽心；如果他们快乐，我就陪着他们开心。久了之后，他们老是会把一切都看成理所当然，好像我本来就应该知道他们现在很快乐、现在很不高兴什么什么的，可是我不知道，我有时候就是感觉不出来，然后他们又不高兴。”“你知道吗？那种眼神，好像在指责着说“你，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应该啊！这是你本来就应该知道的事情！你要努力猜啊。〞我讨厌猜谜，我越来越讨厌猜谜了，但是我更讨厌那些眼神。”“可是我会想，又有谁能看到我在想什么？有谁听到我累了，有谁看到我的情绪。为什么人只会自私的去要求别人该为自己想，却每次都吝于付出？” “我没办法回答你。” 她的脸明显有着疲惫，一种很深很深的疲惫。到底怎么了？我有些想坐到她身边，拍拍她的头，顺着她看起来是那么柔软的头发“我知道”她喃喃，“我有时候也会想当个自私的人，不要去理会别人的情绪，假装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不用在意，更不用小心翼翼。因为我累了，我累啦”她使出力气大喊，胡乱的丢出手中又解决完的啤捌空罐。 施叶甜低下脸伏在膝盖上，慢慢的，肩膀开始微微的颤着。 哭了？！“施叶甜”我轻声唤着她，不确定她怎么了。女生的情绪是很多变的。 阿蒙这么说过。 她的肩膀仍微微的颤着，慢慢地，她偏了脸向我看来，瞇的眼小小的、嘴角是一道漂亮弧皜的句点。 “能认识你真好，梁翰”她看了我半晌，突然开口。 当下我只觉呼吸有些急了，心跳飙的老快。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也不敢看她了，只能抓起手上的啤捌一连灌着。 “呵”她象是发现什么的神秘兮兮笑着，“我现在心情很好，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喔。有一个人能听你说话，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能够一起喝酒、一起聊天、一起说话”她说话的神情很投入，“要找到这样的很难的所以，所以我今天很快乐，真的真的很快乐”感觉停了好久，她没再说下，我觉得奇怪的转过头看，才发现她半阖上眼睛，身边已经好几罐空瓶歪歪斜斜的散着。 她明天可有得受了。 我跳下防波的水泥块爬上施叶甜坐着的那一块，动手清完垃圾，推了她几下想叫醒她。 “怎么了？”她眼神迷蒙，明显就是醉了。 “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家。”我站到下边的石堆上，张开双臂朝她，“小心下来，我会接好的。” 她似乎很困扰的皱起脸。 “真的吗？你会不会故意放手把我摔到地上？”我却是啼笑皆非。 “不会，你可以抓着我，这样就不怕我放手了。” “你不可以骗我喔”她还是很怀疑。 “你不要一直乱动，我会抓不到”我没乱动，她真的醉的头晕了。 我开始想着等会该怎么送她回家了。 施叶甜小心翼翼的抓住我的手臂，摇摇晃晃的终于下到地面上来，只是走没几步就有跌倒的危机，看得我胆战心惊。反正她也是喝醉了，想了一下，我干脆直接抱着她走。 “哦我快吐了，为什么摇的那么厉害”她软软的将头靠在我身上，脸色在微弱的灯光照的更是苍白，一双手牢牢的圈紧我的脖子，让我窒息的却是她身上那种淡淡的香味。 陈聪说过，女人是香的。 因为女人身上总是会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不是人工的香水味，而是女人天生就会散发一种淡香，所以才会说女人是香的。以前总没发觉，学校有些女同学也都会擦香水，可是我却到了今天才在施叶甜身上证实陈聪说的那句话。 “梁翰”我拉回悠远的思绪，低头看她。 “我好想吐你再走慢一点好不好”咧开嘴笑了，因为她现在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疼。 早要她别喝太多的。 “这次都我说，下次要换你你不能赖皮，下次，下次换我听”她突然扯扯我的上衣，“听到没？” “嗯。”一个简单的喉音。 “现在跟坐船感觉好像，喔梁翰，快放我下来我，我，我要吐”施叶甜突然使劲的挣扎开来，我连忙放她着地，仅仅只是牢牢扣住她的手臂撑住她。 我看，是该打电话找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