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自卫还击战(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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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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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人字数:13526更新时间:18/05/02 15:03:04
时光如流水,日月似穿梭,弹子间三十二年过去了。然而时间的流水永远也冲不掉三十二年前那场“突围”留在我脑海中的记忆。枪林弹雨,炮火连天,尸横遍野,死里逃生这些情景现在只能在书本或影视中见到,而于我来说则是亲身经历啊!1979年3月11日,在我团二营遭敌伏击、全团12日被越军包围后,我们经过4天4夜的艰辛跋涉和拼死突围,虽然被折磨得筋疲力尽、遍体鳞伤,但总算躲过了死亡与被俘的厄运,终于凭着顽强的毅力在3月16日回到了我们的祖国。
三十二年虽然过去了,但我一直在想,我们不仅要记住中国人的胜利,也要记住我们的失败;要记住我们的辉煌,也不要忘记我们的失落;要记住那些获得了荣誉的英雄,也不要忘记那些在战斗中就这样平平淡淡牺牲的官兵;还有那些被俘的将士和至今仍然失踪在越南的300多名战友,我认为他们也是英雄。那场战争,对于许多人来说已经很模糊,很久远了,无论人们如何看待、评价这场战争,但对我而言,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一段血与火洗礼后的重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年龄的增加,许多在年青时不曾在意的往事,越来越断断续续地浮现出来,特别是那些终身难忘的、亲身经历过生与死的故事,更易激发当时的感慨,唤起更多的思考和追忆,于是便有了想写写回忆录的冲动。尽管我文笔笨拙,但我还是要将那场突围之战述诸纸笔,述诸后世,就算“为了忘却的纪念”吧!
一、备战
1978年7月,我高中毕业后,知道越南在反华排华,把20多万华人华侨赶回了中国,中越关系十分紧张。但根本没有想到双方会交战。
1978年12月,我从家乡贵州省开阳县应征入伍,当时听说是进西藏汽车十六团。入伍后,我们在四川省德阳县黄许镇集中训练。在训练期间,我们经常见到有火车拖着大炮、坦克、军车等前往南方,也估计会与越南打仗。战友们也经常在一起议论,但接兵部队的干部都说不会的,你们枪都不会打,怎么会打仗呢。是的,谁也无法预料。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我们刚吃过晚饭,连队紧急结合,连长表情十分严肃地宣布,根据上级命令,我连一至六班因祖国需要,将调往其它部队,明天一早出发。顿时,气氛立刻紧张起来,话音刚落,大家就议论纷纷,要调走的都说:完了,这下要去打仗了,这一辈子就结束了。没有被点名的心中暗喜,可能真的能进西藏当汽车兵了。可是,我们高兴得太早了(因我也在未点名之中)。大约一个星期后,连长又再次宣布,接上级命令,你们全部调往五十军一五零师四四八团执行新的战斗任务(我们开阳县一起入伍的308人只有60人进了西藏)。完了!我们当初想进藏当汽车兵的理想终于完蛋了!当天晚上,我们几个老乡聚在一起,都说不知怎么办?为什么我们当兵就遇到战争?而且参战者还是本人?我们从同一个地方入伍,在一起集训才一个多月,连全班集体像都还没有时间去照,就分到参战部队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被十几辆大卡车拉到一个比较边远的山沟里,因为接兵干部全是西藏部队的,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四四八团到底在哪里。下车一问,这是十三军一一七团(四川彭县),当问到他们这么大的营房怎么见不到几人时?留守士兵说他们已经出国打仗去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亲身感受到战争真的离我很近了,其结果简直不敢想像。在这之前,我根本没想过我们这代军人会遇上战争。随后,汽车调头把我们拉到目的地――四川省什邡县九里更(成都军区步兵学校所在地)。
车队在开进四四八团团部办公大楼前停下后,西藏接兵部队与四四八团相关人员立即办理了交接手续,然后就象交货物一样点个数,经对方核对人数无误后,接兵部队将车调头就消失在四川平原、、、、、、
由于我们在车上整整坐了一天,很疲倦,下车后一会儿就坐在背包上睡着了。就在此时,我看见站在我们队伍前面穿四个兜的几个干部有的在指指点点,有的在交头接耳,好象是在选兵?对!我马上打起精神,把那有神的目光立刻投向站在前面的干部。真的,我这招还真管用,否则,哪有我的今天,因为在我当时所在的新兵班12人中,其余11人大都按顺序分在步兵二营,作战时为主攻营。战斗中就有5人(王应文、尤光连、皮学健、鄢国友、葛建国)光荣牺牲、一人受伤。不到一分钟,我的名字被点中,而且是几百名新兵中的第二个。当我回答起立后,就有几个干部和老兵前来帮我拿背包,我们最先被选走的只有3人(钟仁富、张仕钢和我)。大约走了两三分钟路程就到了我们所在的连队――特务连。
到了连队后,连长、指导员马上就给我们3人做工作,说我们是特务连,在打仗时专门执行特殊任务……一听特务连!我当时感到既新鲜、自豪但又有些害怕。在指导员耐心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后,我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我们3个新兵吃完早餐后就和连队一起到外进行强化训练。在途中,几声小喇叭突然响起:“前面发现敌情、准备战斗”!连长大声命令。这时,老兵们都各就各位。而我们3人,则站在那里东张西望,不知所措,因为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做?好不容易演习到了中午,连长又下达命令,说炊事班把饭煮好送到阵地来了,在途中遭“敌”伏击,叫我班派人前往营救。我和战友们一道,冒着“敌人”的炮火,终于把饭抬到了阵地,但此时也累得满头大汉,加上思想上矛盾,根本就没有食欲、吃不下饭。指导员见此情况后,怕我们开小差,于是又马上过来给我们做工作,叫我们安心部队。
在部队一边训练、一边待命期间,团部大院广播喇叭不断地播送着中央广播电台谴责越南政府侵扰我国边境,枪杀我边民和边防军人的消息;谴责越南侵占柬埔寨和迫害驱赶越南华人、华侨的消息;连队黑板报上“血债要用血来还”的宣传专栏,让我们当兵的对越南政府的忘恩负义行径非常气愤,各个摩拳擦掌,随时准备上战场。期间,我们每天晚上都要统一观看《钢铁战士》之类的战争影片,因为这是战前政治工作的需要。
时任副总理邓老访美后,大约是1979年2月上旬的一天,我排一班某战友(首长警卫员)说,首长到军区开会去了。我们私下议论可能有所行动。果然,第二天团长、政委回来后,全团立即部署以最快速度作好一级战备。那天晚上,我们连队紧急集合,连长宣读了参战动员令。指导员立即要求我们把自己的物品分三类进行打包,即第一类是日常用品,随身带走;第二类是暂时不用的,但可能过段时间会用上的物品打包后写上自己所在的班排,集中存放,由部队后续运到;第三类是准备送回家的东西,必须用纸写好留言、清单(实为遗书)用包裹包好后存放于连队保管室,并在包裹上写上家庭地址和本人(姓名)家收。如我的裹包上写的通讯地址是:“贵州省开阳县城关区委李昌茂家收”(因我父亲当时任城关区副区长)。如果发生意外,连队就会按照地址将包裹寄(送)到你的家里。
战令宣布后,我回到自己的宿舍,心里总是很沉闷,无话可说,只好低着头继续整理我的物品。收拾完认为有用的东西,把不重要的东西就用火烧掉。
第二天上午,我抽空将不需要的60多元现金以及相片等物品寄包裹回家,并未给父母说明什么,但在当时的舆论环境中他们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现在回想当时寄包裹纯属多余之举,给父母亲增添了不少忧愁。这一整天我是在一种不知所措的状况下度过的,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自从宣读了参战动员令以后,我们整个连队突然比以前肃静多了,再也没看到往日的轻松气氛。我很清楚的记得,原来我们连队每天早晨爱打篮球的几个老兵也突然停止了,最后只有一个老兵在天天坚持,但从面部表情完全看得出来,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打篮球一早上不说一句话,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那篮球投到篮板上的声音也与往常完全不同。我们都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有意分散精力、消除想法、面对战争。战争结束后,他当上了排长。那天晚上,我从外边回到营房看见同宿舍的战友们个个都在写《请战书》,由于我是共青团员,已向支部递交了入党申请,所以我也和其他战友一样,马上从床单下拿出信笺纸趴在床上写了一份《请战书》,第二天上午就交给了我们的排长。
在部队开赴前线之前,我们每天都要进行强化训练。其目的有二:一是为了减少战时的伤亡;二是等待上级命令。训练的科目主要有体能锻炼、战术应用、自救互救以及心理调节等。
1979年2月15日,我们不想等待、而又盼望等待的时间终于到来,中共中央向全国发出了关于对越进行自卫还击、保卫边疆战斗的通知。全团在团部办公大楼前召开了动员大会,同时宣读了《中共中央关于对越进行自卫还击、保卫边疆战斗的通知》。随后,连队就开始正式投入战前各项准备工作,炊事班把自己饲养的大肥猪全部刹掉,官兵们每天象过年一样,餐餐大酒大肉,大家都象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一样,从思想上作好了牺牲的准备。如果你没有经历过战争,就无法想象他们的内心世界。这就是军人,真正的军人,不怕死的军人。
二、开进
1979年2月17日凌晨,中越边境自卫还击战正式打响。
2月25日,我们奉命开赴广西方向作战,归广西前线许世友指挥。26日下午2点,连队紧急集合的军号突然响起,各排清点完人数后以最快的速度统一从连队乘汽车出发,这次乘车和平时完全不同,因平时都在团部上车,是人等车;而这次是在连部、在营房门口,是车等人。据我所知,这并非上级统一安排,是接送我们的驾驶员自己的决定。不用问,他们的想法和大家一样,这一去不知有多少战友能活着回来,我们多加一脚油门总比你们身背几十斤重的装备到几百米外的团部乘车方便吧!是的,古往今来,无论任何一个国家,凝聚民心的最大影响力就是战争,战争会让所有的国人亲如一家。我们连是一个排乘一辆车。留守的战友也一同帮助我们搬运物资,并送我们登上汽车,直到一辆辆披满伪装的军用卡车从他们视线中消失,才流着十分难过的眼泪回到营房。我们很理解,留守战友的眼泪有两层含义;一是为不能亲自上前线杀敌立功而难过;二是知道送走的战友们不知有多少能活着回来,也许是最后一眼看见我们呀。人心同然,你说他们此时此刻的心不难过吗?这不是平时的训练演习、排电影,是直奔越南战场、与敌人真枪实弹的打仗呀。全团几十辆军用卡车在团部外面的公路上排成长龙后就静悄悄地向什邡火车站开去。进入火车站,我们就和汽车分别上同一辆火车。我们坐在前面的闷罐车厢里,汽车就开到火车的平板上。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待汽车全部固定好后就出发。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我们的火车开始向南驶进……此时,我看见站台上有部分送行的亲人在哭着道别,车厢里的干部也含着泪水叮咛自已的孩子要听话(我们团部卫生院就有两夫妻一起上前线的,把小孩托付给自己的岳父母)。那场景实在让人难忘、令人心酸!
部队沿川黔铁路开进。随着火车加速的前行,大家在心理都隐约预感着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想到我们此行的真正意义,大家压抑着的心情像死一样的沉寂,默不作声,只有军列行驶的轮子与铁轨接触的“哐镗”声。在途中,火车开得很快,几乎没有停留过,如果停下了,我们就知道那肯定是到军供站下车吃饭了。
大家都知道,闷灌车厢里没有窗户,只有在约两米高的地方有两个透气的小窗口,如果想看外面的风景,唯一的只能挤到每节车箱中间的车门口,这自然就成了我们大家轮流“享受”的地方,特别是我们这些贵州兵,因为军列将从我们贵州经过,从北到南,有许多我们熟悉的地方,只有在门口才能看到那曾经多次看到的美丽景色,如遵义、乌江、贵阳等。站名是多么的亲切啊!不知是否最后一次经过这些地方了。这一路上的山山水水,我们越看越想看……
在途中,我们听到第一波中国军队20多个陆军师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敌阵。越南为保存实力,急令精锐部队退避三舍,使留在最前线抵抗的地方武装、公安军和民兵伤亡惨重。
当我们部队路过广西金城江火车站、在军供站吃饭时,团参谋长在站台上给我们传达了最新战斗命令:同志们,攻打谅山的重要任务等待着我们,我们将与越南著名的三一六A师决一死战。战争气氛一下紧张起来。特别是到了南宁火车站后,战友们都下去吃饭了,我当时是在车上承担值班任务。几分钟后,一列拉满伤员的军列从前线疾驰而来,后面还挂了许多客车厢,刚好停在我们车旁。出于好奇,我走到车门口看了个够,他们有的头上包扎着纱布,有的用纱布掉着胳膊,有的正在晕睡……这时我的心在急剧的跳、大脑在不停的想,想什么?不得而之。我好奇地问车上的护士,她看见我是军人,而且是坐在开往前线的军列上,就毫无保密地回答我:“这车拉的是重伤员,不能与他们说话,你们去打仗时要小心点哈”。这类似亲切的话语,令我鼻子一酸,眼泪真的未经我同意就流了出来!
当我们部队全体官兵吃完早饭坐在车上快要起步的时候,大家都相互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就连一句平时普通得不能再普遍的再见二字都没有人说。全都用一只手在向对方挥手再见,那情景如同即将离别的一对恋人,真是依依不舍,都有不少想说而又没有说出的话。在我们的火车逐渐与他们远离之后,车厢里的战争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大家无话可说,之前看风景、一路谈笑风生的快乐就这样被伤员、列车带走了。
3月1日零晨4时许,我们终于到达了集结地――广西壮族自治区宁明县。一下火车,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前来帮助我们搬运武器弹药的全是中年妇女,没有一个男人。初春的蒙蒙细雨使得气氛显得更加的悲壮,我感觉十分压抑,真想大喊一声:我不要战争!
下车后,我们简单整理了一下行装,又随着部队冒雨向前陡步开进。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一个靠公路边的小村庄――明江公社峙利大队(现在叫乡、村)。到了农户家后,连长首先要求,这里是前方,离越南很近,越南特工经常在这里活动,严禁单人外出,用水要到几百米外的水井中去担,必须3人一组。听连长这么一说,我们感到随时随地都会有敌情发生,根本不敢单独活动,大家都会严格执行。但上厕所,这是每人每天都必须去的,真是让人伤透脑筋,因为在广西宁明县农村,他们的厕所大都在离住房几百米外的鱼塘边、呆角楼上,晚上上厕所一个人是肯定不敢去的。
天亮之后,我们在明江飞机场(抗美援越专用)附近的农户家里临时住了下来,等待上级命令。
在明江公社峙利大队待命期间,我们除了帮助农户打扫环境卫生、就是听首长们的战前教育。我们班9人住在一个农户家里,他家有4口人,其中两个小孩,大的只有几岁,小的还不会走路。房子全部是用泥土和木头搭建起来的两层小楼。一楼是他们的厨房和库房,上几步楼梯就到二楼,我们就睡在他家库房。由于广西当时已经很热,里面又潮又湿,还有一股刺鼻的霉味道和猪屎味,因为他们的猪没有猪舍,环境卫生实在太差。白天我们根本不能入睡,因为每隔十几分钟就有一组(3架)战斗机从头上飞来飞去执行巡逻任务。
三、进攻
3月4日下午17点,当我们听说明天中国要宣布撤军的消息后,不但高兴不起来,反而还有些失望。因为我们从内地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来到前线,不去打仗,面子上好象有点……
就在我们全连官兵正在议论撤军的时候,3月5日下午,我连突然接到上级命令,为了掩护大部队的撤退,我们将走出国门,到越南高平省配合友邻部队执行清剿任务队。于是,我们又赶快将小包袱等非作战物资集中统一存放。
出发前,连队为我们发放了用于中弹时自救的急救包、子弹、压缩饼干、3斤大米、食盐和净水片,自备了饮用水等。并统一换上了适合山地作战的高腰防刺解放鞋(有的叫它钢板鞋、重0。88公斤)。尽管如此,我们仍士气高昂,求战心切。
当我准备好要带到战场的其它东西后,就将司务长发给我的“伤病员临时供给卡”放在自己战士服的上衣荷包内扣好。在越南作战期间我从来没有打开过,直到回国后才把它拿出来当宝贝一样与各类纪念品保存起来。这是我从越南带回来的唯一的参战证明了,至今仍保存完好。别看这一张小小的纸卡片,上次去广西友谊关还代替了50元钱的门票哩。
3月6日上午九时,连队紧急集合的军号声突然响起,连长十分严肃地宣布命令:“同志们!我们即将开赴越南前线,我们为祖国流血牺牲的时候到了,祖国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祖国看着我们杀敌立功,人民看着我们保卫家园!”连长的话使得刚刚才授予番号为53360部队80分队的官兵立刻即惊呆了!气氛异常的压抑、异常的凄凉,官兵们彷佛像雷击一样呆呆的站在农家院坝里,久久说不出话来。尽管我们在集训的时候,大家有很多的“苦算什么,死算什么,为了国家而死是无尚光荣的”的豪言壮语,但是此刻大家的心情仍然非常的压抑、非常的沉闷。但是,此时的官兵们已经明白了无法避免的残酷与不可改变的事实,心理逐渐归于平静。大家想“反正都是一死,与其悲悲戚戚的死,不如轰轰烈烈的死”,想到这些,大家坦然了。当全体官兵铿锵有力的“坚决完成任务,不负人民重托!坚决打击敌人,维护领土完整!”的回答声响彻村庄的时候,领导们禁不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上午十时正,一辆辆军用卡车早已披满伪装停在明江飞机场旁的公路边,各排在清点人数后,按照命令统一登上了卡车,马不停蹄的奔向战场――越南。我团在一五零师先行越过边境线,官兵们穿着总后制发的七七式新式军装,与陆续班师回国的友军逆向前进,非常引人注目,也让我们倍感自豪。我们排开车的是一位个子很高清瘦帅气的老兵,在我的眼里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他招呼着我们上车,车箱里顿时弥漫着战争的气息。我们的车队是从广西龙州县水口关出国的。出国后就强烈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到处都是被枪炮催毁的建筑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分不清是死人的还是死牲畜的,就象整个大气层都被污染了。看着汽军行驶的方向,个别胆小的新兵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说实话,上前线我们有两怕:一怕做俘虏;二怕受伤致残,但并不怕死。
3月7日,我们在开赴越南的行军途中,我军的各式军车、坦克、装甲车随处可见。
在越南,战车颠簸得更厉害了,山路又湿又滑,天黑之后驾驶员们由于怕开大灯暴露目标,都以前车的尾灯当目标,跟着红尾灯跑。如果前车开下公路,后面的车也会跟着滚下山。老天保佑,那天夜里没有出事,我们排所乘的汽车只滑到沟里一次。
第二天上午,我们听说到达越南高平省会了,大家都好奇地站起来四处观望,整个高平省会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房屋被我军炮弹击毁。
伴随着部队前进的路上,从路边遗留的迹象看到了战争那残酷的一面。尤其是我们的坦克,有些掉进了路边悬崖,有的被击毁在路边,还有的已被大火烧毁,余烟袅袅中,我看见路边有一个战友整个人体被烧得只剩下有水分的肚子部分未烧尽,其余的部位全认不出人形了……
3月8日早上,我们前进的道路被越军炸坏,军车无法行驶,官兵们只好步行开进,大约在上午十一点过,首长叫我们原地休息一会,叫炊事班把早饭煮来吃了之后再继续前进。谁也无法预料,大约才半个多小时,也许是上千人的行动惊动了敌人,零星的炮弹向我们飞来,炮火爆炸后的浓烟升得很高。大部分连队都还没有吃完早饭,而我们特务连更是一口饭也没来得及吃,因为炊事班还没有把饭煮好,团长立即命令全团前进,准备战斗。连长命令炊事班把饭抬走,送到战士身边。不用问,我们连命都保不住,哪有心思吃饭。也正是因为没有吃上那已到口边的早饭,我们连队司务长入党问题就成了无言的结局,直到我退伍时也未能解决。就这样,我们在越南整整呆了10天10夜,只有第二天吃了一餐大米饭,其余时间大都吃干粮(压缩饼干)。
下午三点过钟,我们在越南高平以南40余公里的班英南地区正面与敌人相遇,此时枪炮声雷鸣,战斗正式打响,首长命令我们讯速占领高地。就在这时,不知是胆怯还是真的中暑?和我一个战斗小组的冯中华(江苏无锡人)突然晕倒在地。的确,前天才牺牲的战友和军马占据了整个公路,前面打扫战场的部队正在进行,场面惨不忍睹。加之越南北方白天二、三十度的高温,人马尸体已开始腐烂,尸体散发出的腥臭味让人闻到就恶心呕吐,我们不得不戴上防毒面具。于是,连长命令我班用4人帮他拿随身物品,4人把他抬走。我的妈呀,他怎么会是我们班的?我们抬着他还能打仗吗?嘴上虽然不敢讲,但内心的确是这样想的。
进入阵地后,我们团机关一边派人放哨、一边不顾疲劳挖工事(猫耳洞),修筑掩体。由于天气较热,大伙都把随身携带的水壶里的水喝干了,班长叫我背着全班9个水壶去找水。说真的,我当时很不想去,因为我这一去不一定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但作为军人,必须坚决执行命令。于是,我就背着全班9个水壶下山,往高平方向回走,去寻找水源。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仍未找到取水的地方。在途中,随时听到、见到敌人零星的炮弹从我们上空呼啸而过,大都不以为然。突然,几发迫击炮弹从林中擦肩而来,尽管是第一次亲历战场,但凭人的本能,估计炮弹离我很近,就在这要命的紧急时刻,我用闪电般的速度扑到公路后边的沟底。“轰隆……轰隆隆……”几发炮弹落到离我几米远的公路上面,炮弹爆炸后掀起的泥土纷纷落到了我的身上。随后,我不顾一切地往回跑,由于此时9个水壶全是空的,跑的时候水壶之间肯定会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无意中暴露了我军的目标,因而遭到了战友们的遣责。当我刚跑到团指挥部下面,敌人的枪炮就象长了眼睛一样,又猛烈地向我们打来。就在这时,前线一下子抬了20几个伤员和尸体下来,静静地放在我的旁边,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受伤和牺牲的战友。我回首望去一小时前都还活着的战友尸体,泪水禁不住地流了出来。也正是从这一刻起,我终生不再把死放在心上。真正的男人就是这样,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在身边倒下,即使再胆小的人,也会红眼!于是,大家胸中只有一个念头:死活也要和越军拼到底,打!
就在我们隐蔽的同时,我无意间发现一块大石下在滴岩浆水,我本能地用水壶接上,大约接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接了两壶。
天渐渐黑了下来,身后的那座大山除了炮声以外,也渐渐的什么也看不见了,于是,我立即向山上走去,寻找我的连队。刚走到团指挥部,干部们正在制定天黑之前的冲锋作战计划,我也借此机会在此休息了一下,并认真听取团部的作战方案。
天快黑的时候,我在山顶上终于找到了我们连队。我至今记得特别清楚,当我见到排长后的第一句话就问:“排长(郑世彬、重庆人,现任重庆市九龙坡区人民法院调研员),你捡到我枪没有?”他说:“枪!你几个小时都没回来,大家都以为你回不来了,已经上交连队了。敌人炮火这么利害,你还打什么水?”我说:“差一点被大炮炸了,好不容易打了两水壶。”排长说:“回来了就好,两壶水不到关键时刻任何人不能喝,快去挖猫耳洞,防止晚上敌人炮击。后来,就因此事,我回国后受到了连队的嘉奖。
在3月9日至10日的战斗中,我们团虽然牺牲了上百人,但仍然创造了不错的战绩。特别是在3月9日那天,二营五连在攻打班英南3号高地的战斗中,由于指挥果断,战术灵活,打得勇猛,仅27分钟就攻占了该高地极其被侧突出部,全歼守敌,并连续击退敌三次反扑,共毙敌54名,胜利的完成了战斗任务。战后,二排和一排分别记了集体二功和三等功,四排战士闵中友荣获二级战斗英雄称号。
其战斗经过是:9日18时35分,二排在我炮火掩护下,各班成疏开队形交替掩护从2号高地向3号高地跃进,仅8分钟就进至敌前沿,迅速占领了冲击出发阵地。18点45分我炮火开始延伸,猛烈地压制3号高地主峰,八二无后座力炮当即摧毁敌火力点3个,二排趁势发起冲击。这时掩体内的敌人乱作一团。冲在前面的六班长一面令机枪压制壕内残存之敌,一面组织部分同志向敌第一道战壕内投弹,并利用手榴弹的爆炸效果,一举突入敌第一道战壕。四班在冲击中发现敌火力点,班长立即令机枪掩护,采取侧翼迂回,当即消灭了敌两个火力点。继六班之后,四班突入敌第一道战壕。五班在歼灭了鞍部附近之敌后,迅速突入第一道战壕,并向北卷击。
当二排准备发起冲击时,连指挥部发现三排走错了方向,当即令一排利用有利地形,迅速前出,进入战斗。一班接近敌前沿时发现有4个敌人正在架机枪占领射击位置,班长迅速令二组、机枪组占领有利地形,先敌开火,将其全部击毙,缴获班用机枪一挺,冲锋枪2支。
二排突入第一道战壕后,在向敌第二道战壕冲击时,敌炮火开始向我拦阻射击。六班长、五班长相继负伤,但他们仍坚持战斗。当快接近敌主阵地时,又遭敌重机枪火力压制,六班长令全班向敌战壕内投弹,但因坡陡未奏效。此时四班进展顺利,以进至六班左侧,该班机枪手徐孝泉见此情况,奋不顾身,由左侧向敌后运动,在距敌10米处,突然跃起,一个点射将敌击毙,保障了六班迅速前进。据此情况,二排长果断调整部署,令四班居高临下向南卷击敌人,六班向西开展进攻,五班原定方向不变,四班在五、六班配合下,首先突入敌主阵地,该班战士闵中友灵活利用地形,以手榴弹和抵近射击,在邻兵配合下连续消灭敌3个火力点,毙敌4名。五班、六班冲向山顶后,遭敌4号高地火力压制,副连长一面令五班压制敌火力,一面呼唤炮火。这时已攻占3号高地北侧突出部的一排一班,见二排被火力压制,班长主动用火力吸引4号高地敌火力,并指挥火箭筒手瞄准射击,3发3中,迅速摧毁敌火力点3个。四班随后从高地西部顶端向下实施攻击。于19时零2分二排在一排配合下,全歼了3号高地之敌,副连长令各班迅速加修工事,准备抗敌反扑。
在3月10日的战斗中,我们贵州省开阳县冯三区的王定昌就牺牲在班英南以南的3号高地。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获得“董存瑞式”的战斗英雄。因为他当时在我们一五零师四五零团三营九连任班爆破手(四五零团在出国作战期间一直与我团并肩战斗)。他们连队在攻打3号高地时,遭敌一座隐蔽的暗堡猛烈火力的封锁。我团受阻于开阔地带,二班、四班接连两次对暗堡爆破均未成功。于是,王定昌挺身而出,向连长请战:连长,“我是共青团员,请准许我去!”毅然抱起炸药包,冲向暗堡,第一次将炸药包放入越军暗堡后被越军扔了出来;由于没有成功,他第二次用爆破筒也成功投入越军暗堡,但还是被越军扔了出来;此时,王定昌仍不心甘,又进行第三次进攻,但这次就没前两次那么容易了,王定昌还未跑到暗堡前,就被越军罪恶的子弹击中头部,倒在了越南的红土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此时,他年仅21岁。回国后团部给他追记三等功、追认为共产党员。
四、突围
3月11日中午,在越南高平以南的朗登地区,我团二营突然遭敌伏击。因为缺乏经验,各连警戒以及我们特务连尖刀班的侦察兵均未能提前发现越军,而是径直走过了越军的潜伏阵地,顿时,在云雾萦绕的群山之中枪炮齐鸣。导致身后的团前指及直属的几个连突然遭到越军集火射击,损失惨重。毫无疑问:越军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战,他们熟悉地形,并且具有较为丰富的山地丛林作战经验。
战至当日下午,我团前指及二营的退路已被切断,四周要点大多被越军抢占。危急关头,团指挥部请求全团收拢后边打边撤,师部同意,但军驻我师指挥组部署失误,只派一、八连走小路增援二营,结果这两个连被越军缠上后无法脱身。由于山地环境的影响,通讯不畅,被围部队只能断断续续地与上级和友军进行无线联络,请求增援,但由于设备落后,未能如愿,只好边打边等。
实际上,3月11日晚上这段时间最为关键,我团因为得知本师另外两个团即将前来增援而安下心来,越军却在准确判断敌情后抢占了我团回撤路上必经的大多数山头、隘口,同时调来了用于分割、突击、打援的兵力。
为了不让已经被越军包围的战友们活活被越军消灭,3月12日早上,全团准备前去营救,没走多远,前面开路的侦察兵刚走到一水库坝坎上又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敌军突然向我们开火,猛烈的炮火将我们团机关和走在前面的一营一分为二。我们立即停了下来,又与敌人展开战斗。战斗一直打到晚上,当天我们不知又牺牲了多少战友。此时道路已完全封锁,我们全团被包围了!
当天中午,我还见到了我的学生――鄢国友,因入伍前我在谷扬中学代课时教他们初二的语文。并再三叮嘱他要注意安全,脑筋要灵活,但后来还是未能回到祖国。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所有烈士陵园里,至今也没有找到他的墓碑。
这一整天,我团不仅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而且在不明敌情、不明地形和不明我情的情况下又采取了仓促的行动:3月12日下午,首长叫我们作好轻装准备,晚上突围,但不能泄密(由于我们是团机关警卫人员)。随后,我把能扔掉的东西都扔了,但身上沉重的枪支、手榴弹等加上其它装备仍有三、四十斤,有的还把随身携带的大米、十字镐等乘人不注意时全部扔掉,由于怕其他战士或民兵看到,我们就在路边挖一个洞,再将大米从自己裤子里倒入洞内,这样就不易被人发现。因为其他战士看见后如果也跟着我们扔掉,关键时候如果没有大米,是要受到战场纪律处分的。
12日晚上9点正,我们随着41军穿插时攻打的路线反方向从敌人枪口下面正式突围。侦察兵在前面开路,整个部队鸦雀无声,大约走了两、三个小时,我们在过一条小河时,由于行走木板桥的人数较多,因而木板桥发出了响声,敌军听见后当即向我们开火。这时,我团发觉退路已被切断,与友军失去联系,顿时阵脚大乱,指挥大乱。就在我们彻底被敌军打散后,整个部队当时就象“热锅上的蚂蚁”,有的说赶快占领山头、有的说赶快回撒、往高平返回……而我当时正在田坝中间,如果敌人发现了肯定死路一条,因为我们前进的时候我是走在队伍前面,现在调头回走我就成了最后。此时此刻,年仅19岁的我不知怎么如此沉着,至今我也不敢相信。他们大多朝人多的地方象电视《动物世界》节目中的几头狮子追赶一群野牛一样四处狂奔,而我却就近找到一头大水牛的尸体隐蔽起来。待枪声稍微少点后,我又爬起来(凭感觉)继续往前突围。在这危急关头,却没有哪名军官站出来勇挑全盘指挥的重任,也没有哪个连排敢当开路先锋。于是,团部最终作出了各单位分散突围的决定,战斗力严重削弱。但在莽莽群山、云遮雾掩、强敌环伺之中,这一决定无异把部队置于任人宰割的地步。后来,由于通信联络中断,我们在与越军一场混战之后,全团前指、二营、一营一连、三营八连等部队陆续被越军分割包围,造成我团共542人失散,其中有202人在中越双方最后一次交换战俘时回到祖国。当天晚上,我们又不知道牺牲了多少战友。就这样,我们连队也被打乱,没有一个排是完整的,我们一边向敌人还击,一边继续找路回国。
据战后资料表明,攻击我团的越军部队兵力开始是一个加强营,后来逐步增加到团级规模(没有重炮和装甲力量)。这本来是一场遭遇战,越军发现我军后冷静观察,首先选准我团前指突然袭击,之后因兵力不足而撤出,改以不间断的小规模战斗保持接触,在此过程中又判断出我方战斗力不强、意志不够坚定,因而迅速调集部队,在我团回撤时打了一个歼灭战。在我军占绝对优势的战场环境下,越军确实是一次堪称辉煌的胜利。
越南的北方属热带丛林,崇山峻岭,有的地方还有原始树林,蚊虫、山蚂蟥繁多。当日深夜,我们走进了一座大山深处,山里古木参天,林里爬满了藤蔓和荆棘,前进十分困难。走着走着,在我后面不远处传来几声呻吟和歌声,一位中弹致残的战友由于他头部伤势较重,大脑失去控制,因而不时发出呻吟和歌声。为了避免大部队被敌人发现,经请示与我们一同战斗的副师长后,命令抬担架的民兵把他的口堵了起来、、、、、、那一刻,我的心在流血。此种心情,没有上过战场的人真的无法想象。
当晚,我们不知怎么走到越军哨所去了,敌人用越语叫我们“空得动(不要动)!”这下我心里想:遭了,肯定没命了。当我还没有来得及反映怎么办时,走在前面的二排长(侦察兵)用匕首两下就把那越军放倒在地(我的右手掌就是在那天晚上被匕首刺伤的)。然后我们拔腿就跑。
为了赶快走出森林,在前面带路的尖刀班(侦察兵)拿着砍刀劈树开道,忽然“哒哒哒哒哒”一阵子弹向我们射来,前面的战士立即端起冲锋枪还击。因敌我情况不明,我们绕路继续拼命占领山头。大约走了三、四个小时,我们终于在天亮之前到达了山头。大家实在是太累了,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休息。这时,已经连饿几天的我,背着近三、四十斤的枪支和装备,已经极为疲惫。靠着路边的石头不知不觉就那样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战友一巴掌拍醒,睁眼一看,吓了一跳,临走时我也顺手用巴掌拍了一下我左侧的战友,但拍了几下都未拍醒,结果一看,他已经牺牲了。当天晚上,我们总共才走了四、五公里。
3月13日,我们在途中遇到了一条宽几十米、深一米左右的大河。看上去河水清晰见底,由于我们在越南一个多星期第一次见到如此清洁的水,于是大家在涉险过河时畅饮一肚之后,将水壶里的水全部换成了较为“清洁”的河水。谁知道,在我们沿河边往上走了几十米后,在一条流往大河的小溪中,发现有几具尸体的血还在往大河流。真倒霉,大家马上把水壶里的水倒了,但喝在肚子里的尸水就无法倒出了。当天下午,当我们走到一个山头上时,发现远处村庄里有许多家禽、猪和牛马。看样子村庄里有人,于是指挥部命令团直属炮连向村子发射了几颗炮弹,在没有任何反映后我们开始包围村庄。进入村庄以后,院子有好几进深。当我们走到一院子中间时,一个七、八十岁的越南老头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从室内走了出来,用手挥动着向我们示意,可能是叫我们不要打他,他没有武器。突然,室内冲出一个老太婆掏出一颗手榴弹向我们扔来。走在最前面的团部卢干事当场被炸死,几个战友受伤,走在前面的战友没想更多,端起冲锋枪,一梭子弹全打在两老口身上,那老头和老太婆当即毙命。随后,我们一同前往屋内搜查。在搜查中,我们惊讶地发现,室内机枪、六零炮、地雷、手榴弹等常规武器样样都有,大家被吓坏了。
当天晚上,我们在走一段山路时被敌人发现,前面传来口令:“向后传,前面发现敌情,千万别发出响声”。毫不夸张地说,走在我前面的那个战友(冯中华),每走一步大约需要几秒钟。就这样,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我发觉情况不对,我们已经掉队了,走了好久仍见不到部队,与前后都失去了联系。此时我真的心急如焚,但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与副班长(姚宝林,山东人)商量3人突围方案。我说:“副班长、现在只有我们3人,我们必须继续前进,不能与敌人硬打,如果我受重伤,你可不管,我会用手榴弹结束生命;如果你受轻伤,我尽量把你带走。”他说:“对,快走。”因为在3月12日后,我们受伤的战友在来不及抢救时,就被越军活活用军刀割死,手段相当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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