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自卫还击战(十七)
类别:
其他
作者:
吉人字数:2839更新时间:18/05/02 15:03:04
如果我们把眼光放远点,把我们的视野扩大到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甚至更长时间,我们又会看到什么呢?
军人,是为当代活着的。军队,是为国家存在的。
只想说一句:
1979年对越作战中的英雄,都是真正的英雄!
1979年对越作战中的烈士,都是光荣的烈士!
事隔三十年后,国家富强了,能否为那些烈士的家属们,为在那场战争中伤残的复退军人们,再做点什么呢?
对越作战已经进入后期了,我们的任务是转着圈子,一面清剿越军,一面回国。回顾在越南的作战路线,我们正好是绕一个大圈子。
一日,我们接到命令,攻打广渊和茶灵,部队开始向那个地区前进。
当走到一个山间谷地,我们营在后卫,当时一营在前面打。我们就地疏散。正好我带着副连长检查各班排情况时,越南人的60迫击炮打过来了。
在战斗中,我们已经变得不太担心大口径火炮了,因为大口径火炮的炮弹飞来时,有明显的呼啸声,可以提前感觉到。而60迫击炮却不同,声音小,速度快,当听到“嗖”的声音时,马上炮弹就炸了。所以很不容易防。
当时并没有多少人在挖猫耳洞,因为大家都对越军比较熟悉了,都没把越军放在眼里。所以多少有些麻痹思想。
就在离我四十多米的地方,越军一发炮弹落在七班附近,从班长到副班长,7个人全部负伤(加上前些日子负伤的两个,七班在越南是全班负伤)。我赶紧跑过去,配属七班的40火箭筒手流着泪和我说“班长、副班长都负伤了。”“哭什么哭!他们负伤了,还有我们呢!”在那段时间里,我们好象对身边战友的牺牲、负伤都已经很习惯了。我们每次见到老乡、别连的朋友、以前连队的人,开始都是问“你好吗,保重?”后来就变成“祝你天天好”,“祝你时时好”。
回想在越南的时间,谁也不去想下一次战斗会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国?这些问题都是没有答案的。
不一会,我们要前进了。当时营里交待任务时,说前面有个桥,我们要冲过去,越军有个矿工团在阻击我们。
我看看地图,那个桥长40来米,宽4米,是座铁桥。桥的两端都是开阔地。
这是进入越南后第一次感觉死亡离我这么近。
因为我是副指导员,救护伤员是我的职责。如果有战士在桥上负伤,我就要想法救他们。这样一来,我就要长时间在桥上来回跑,这比冲过桥要危险的多。
在越南时,我就是一支手枪,什么都没有,后来捡了一条军毯。这会,我把军毯捆成一个小背包,背在身上试了试,运动完全不受影响。因为我考虑到一会在桥上的情况可以会很危险。
这时,我们的高机连正和越军的高机对打着。我们是三挺双管14。5高机,越军是几挺苏制14。5单管高机。在越南战场上,这种高机在战斗中特别有效。他们用瞄准镜瞄准,一千米距离上精度很高。子弹口径大,碗口粗的树,在瞬间就齐齐的被打断,树断后不是倒下的,而是先直直落下一截,断头着地后才倒下。所以我们在越南经常使用这种高机打击越军。
我们的高机与敌人对打着,两个高机连的兵腿被打断了,其他的兵接上去继续向越军射击。高机打的枪管都红了,战斗还在继续。这时,团100炮连准确的射击,彻底摧毁了敌人这个高机火力点。
三连三排长是我76年接的郑州兵,我曾当过他的班长。当时命令他们排撤下来,他让其他战士撤下来后,他最后一个撤,刚一转身,背后就中了一枪,这一枪差一点把他砸个跟头,他踉踉跄跄好几步,手扶着地爬了几步才没有摔倒。隐蔽之后,才发现背后的毯子被打了一个洞,子弹还在毯子里,还好,没有伤到肉。他下来后我问他,中枪什么感觉?他说“就象有人用板砖猛砸一下一样,力量很大,很重,差点把他打倒”。
这时,我站在一栋房子外走廊的柱子后面,九连副指导员趴在我身后几米外的一个弹坑里。我们连出发了,我跟九连副指导员说“我先走了”,他说“我等一下炊事班”。我刚跑出两步,就听一阵子弹打在墙壁上的声音,回头一看,他中枪了。原来,他看我一走,立即跃进到我刚才站的地方,但这时正好越军子弹打过来,子弹打在墙上弹到他胸上,他负伤了――“气胸”。如果我晚走一分钟,甚至半分钟,那个人就应该是我了。
部队前进了不远,就到了一片开阔地前。这是一片数百米的开阔地,部队是一个接一个前进。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心想哪有这样“敌火下运动”的,完全不符合训练要求。因为当时右侧山坡上有越军在阻击我们。但因为前面是七连,再前面还有一营,我根本不可能指挥他们。我心想,几百人呢,未必就打到我了。于是我也跟着队伍前进着。
到达开阔地中间时,前面的部队一个接一个全部都卧倒了,这在战场上是其实是很不应该的。
由于地形虽然开阔,但地面却不平整,有碎石。我卧倒的速度也很慢,我先用单腿跪地,再卧倒。
然而就在我单腿跪地的同时,一枪正好打在我就要卧倒的地方,我赶紧趴下,这时,另一发子弹从我头上飞过。卧倒后,我向右侧山坡上看,看不到赵军具体射击位置,但能知道大概方向。人家是居高临下,可以稳稳的瞄着我们打。这是,我看到我右侧半米远有个小小的洼地,其实说是洼地,不过是地面上一个低下去二十多公分的低洼处,连坑都算不上。在平时训练中,“利用地形地物”时根本不会考虑利用这种不起眼的地形隐蔽。但在战场上,人的想法是瞬间千变万化的。我当时突然有一种想法“不知子弹击中头部是什么滋味?打身子总比打到头好吧。”想到这,我一翻身到旁边低洼处,就在这时,两发子弹又打在我刚才趴的地方。
这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经历。
当时,文书在我前面,听到后面子弹落点这么近,就问“指导员,怎么样?”我说“高十公分,把我打死,前二十公分,把你脚打断。”
向广西前线开进途中,大家讲到如果负伤就轻伤不下火线,如果是重伤就干脆打到牺牲算了。然而,在敌人火力下,人的思想瞬间可能会有无数种考虑。所以平时的想法其实都不存在了,只有当时的本能和潜意识在起作用。在平时,谁会去想到挨子弹的部位的区别呢?
当时我在观察越军火力点情况,越军在右侧山脚下有数个火力点向我们射击。由于山上草深林密,我们只能大概判断敌人的位置。相反,越军居高临下看我们,是清清楚楚。因为开阔地上没有植被,都是黄土,加上我们的绿军装,目标特别显眼。越军已经摸到我们的规律了,前一个人卧倒之处,多数会是后一个人的卧倒之处。所以他们就瞄准固定的地点,等着我们,一个打不中,再准备打下一个。
这时,正好我们一发炮弹打在敌人火力点的位置,冒起一阵烟尘,我叫上文书,快速跃进,到达前面一个大坑里。
我后面的战士也相继跟过来,形成一个人群,我赶紧让他们卧倒,然后让他们下到坑里,这其实是一条大沟。这时,我赶紧跟大家讲“敌火下运动,要利用有利时机前进,如敌火中断、敌火转移、敌火被我压制”。有个战士笑道“指导员,还讲课哪”。我也笑了:“废话,不多教点,你能保护自己吗?”
我们的战士就是这样,开始进入越南时,他们也有过茫然,有过紧张,甚至有过害怕。而现在,头上敌人子弹在呼啸着,他们还是镇定从容。他们也在战斗中成长起来了。
后来我们才了解到,其实是我们把地形弄错了。我们要冲过的那座桥,离我们还有两公里呢。
此时一营已经摧毁了敌人的火力点。
战场上的危险,有时就是瞬间。
死亡,并不只存在激烈的战斗中或敌人的枪林弹雨下。
战场上的死亡,无所不在,只看哪一次离你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