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激战强敌（下）

他清楚见到这少年的枪尖以不可思议的精确挑上了自己刀尖，双尖相碰之下、以锋锐对锋锐，竟再次破了自己上一刀砍入积雪后这随机应变的第二刀。 他扪心自问，换了自己，即便身为化液武者也没有这份眼力与精准、能刻意以刀尖击中对方进攻时高速移动的枪尖， 心中的不解再多一桩，区区一个化气小子又是如何能做到这点的？ 他顿、狼岩却没顿，退出三步后的身形倏又向前，持枪的双臂微微震动、刷地一枪主动挑向了敌人咽喉。 北行云眼中怒气勃发，让一个修为低了自己两阶的蝼蚁主动抢攻，简直是亵渎了他身为化液武者的尊严，是彻头彻尾的耻辱！ 体内元力运转加快，一波波注入手中的厚背单刀，门板大的刀身只是略略一横便拦下了刺向咽喉的枪尖。 “叮！”地一声轻响，枪刃与刀面轻触，正欲变招反守为攻的北行云陡然发觉，一股细微但连绵不绝的震颤之力沿著刀身一路便要往自己的手掌钻去，虽被他刀内灌注的元力蜂拥围剿、在刀柄处便已将其彻底磨灭，欲待变招的厚背刀却终是缓了一缓。 就这一缓，枪身已回收消失不见、又蓦地自狼岩腋下钻出，闪电噬向敌人小腹。 北行云压下胸中怒气，偌大的刀身在他手上就如灯草一般轻巧，轻松挽了个圆、避开枪尖正面，以刀尖挑中枪身、元力一震便将黑色的狼噬挑了开去。 面色再白一分，狼岩却是夷然不惧，脚下横跨一步，手中丝毫不停的刺出三枪，脚步再跨，“刷刷刷！”又是三枪，又跨、再跨…弹指间狼岩已跨出四步、刺出了十二枪，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北行云气得几欲晕去，他没想到，只是之前被这诡异的震荡劲力猝不及防下影响的刹那停顿、便让自己面对一个化气境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是可忍孰不可忍？ 巨大的厚背单刀重达百斤、盘旋飞舞之际却轻如无物，只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瞬息间已连挡了对方数十枪。 脸上怒气逐渐淡去、代之而起的是一丝惊诧。在他眼中，这化气小子吸气、踏步、吐气、出枪四个动作，由开始的泾渭分明渐渐转变、四者之间的界线越来越模糊，彷佛…彷佛所有动作就将融为一体、再也难分彼此。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奇妙感觉，但北行云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每次刀枪相触都有一丝震颤之力侵入刀身钻向手掌，尽管与自己灌注刀身的浩瀚元力相比如萤火与皓月之别、转眼就被磨灭，但数十次交击就有数十缕震颤之力侵入，一时间竟是绵绵不绝、恍若无穷无尽。 狼岩此刻面色已是苍白如纸，每次刀枪交击、内腑都会承受对方强猛元力的一次震荡，纵然狼噬枪有著吸收反震力道的功效、每次传入体内的震荡已减至最轻，然而数十次接连不停的碰撞、依然将他强横肉体置于了最严苛的考验之下。 相比肉身的难受，狼岩脑中却逐渐空明一片，双眼目光似凝聚又似涣散，浑然忘记了此时正与踏入北地以来所遭遇的最强敌人厮杀，只是意识在似有若无之间随著自然而然的呼吸与踏步、随意的攻出一枪又一枪而已。 精神气势、神识思感、肉身元力，随著每一枪或刺或扫的动作而愈发集中、凝聚、融合… 狼岩眼中景物逐渐模糊而后又渐渐清晰，看见的却不再是天地苍茫的风雪与修为强悍的敌人，而是如往常修练冥想法时见到的那片奇异天地一般、充满了各式能量粒子的无垠空旷。 粒子不再灰暗，而是有著不同的鲜艳色彩围绕著四周盘旋飞舞、充斥了整片天地。 恍惚中，手中的狼噬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杆通体由粒子凝聚而成的长枪，正随著自己震颤的双臂、一枪枪的挑向前方一道由乳白色粒子凝成的巨大光刀。 随著出枪的速度越来越快、眼前的粒子光刀也愈发清晰。 整把刀都是乳白色的，然而光芒却有亮有暗。没有思考、全凭自然反应，狼岩下意识的将手中狼噬不停的向那些粒子较暗的部位攻去。 一枪、一枪、再一枪！双臂的震颤越来越剧烈，渐渐延伸到了双肩、胸、背、腰、胯、双腿等周身所有部位，短短数息、全身的骨骼血肉都开始了同一频率的震颤，在狼岩毫无所觉的情形下，气势、思感与肉身三者合而为一，再也难分彼此。 七尺狼噬的枪芒瞬间大盛，枪势也不再中正平和、而是变得诡异无比。 狼岩时而双手持枪时而单手、枪刃忽而自腰眼探出忽而从腋下疾吐，颈侧、胯下等身体各部位无处不可出枪，枪势忽轻忽重、忽快忽慢，每一枪都彷佛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北行云双眼睁如铜铃、心中大骇。在他眼中，对方出枪不再是堂堂正正，而是渐渐变得鬼气森森、飘忽难测，偏偏每一枪落点都是自己刀势最为薄弱之处、令得自己即便修为远胜对方亦是有力难施，只得被动的招架防守。 而每次刀枪相击便会侵入刀身的那股莫名震颤之力、也正逐步增强，如今每一丝渗透刀身的震劲都要耗费自己更多的元力去将之扑灭；偏偏对方枪势却是越来越快且无有穷尽、一丝丝更为强悍的震劲如潮水般连绵不断的渗入自己元兵，加快了自己元力的消耗。 然而这些都不是令他震骇的理由。令他心神皆颤的是眼前这少年精神、肉体与逐渐攀升的气势完全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双目看似空洞出枪却如有神助的精准，明显陷入了一种顿悟状态；而自己竟然再也无法以气机锁定对方身形。 “劲与意合！”一个荒谬的念头闪电般自脑海划过。北行云红著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自己身为化液境却连半点头绪都摸不著，一个化气境小子竟能完全掌握劲与意合？ 可倘若不是，对方眼下的状态明明和自己那号称数百年来北溟族第一天才的大哥、于化液境时领悟劲与意合的情景一模一样。不！比大哥当年初次掌握劲与意合时更为彻底、更加圆转如意！这又怎么可能？ 今日对这化气小子的一战，莫名其妙的地方太多了！先前都不说，就两人开始了一攻一守以来、刀枪交击已不下百馀次，北行云还未能改变被动防守的局面；对方枪势蕴含的震劲越来越强、连带著自己的元力消耗也逐步加剧，可是对方这小子却仍看不出有元力不继的征兆。 若情况如此持续下去，北行云发现、自己竟然荒谬的无法肯定会否比对方先耗尽最后一滴元力。化气境比化液境更加的气脉悠长？见鬼了！ 他知道，自己又犯了轻敌的老毛病。耳边响起了大哥无数次告诫自己的冰冷话语：“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眼前这化气小子已经不可用常理测度，自己却在战斗一开始抱著化气境根本不堪一击的轻敌心态，没有动用武技，导致了眼下这等对方著著抢攻、自己却只能不断防守的尴尬局面。 最令他无法忍受的，是自己等于间接成全了这小子，让他得以在毫无顾忌、尽情发挥的情况下进入了某种顿悟状态，从而掌握了自己连作梦都可望而不可及的劲与意合。 手中巨大的厚背单刀划出了一圈匹炼刀光、光芒凝而不散，将敌人的十馀枪尽数阻挡在外，北行云脸上的惊骇、怒气与不甘等各种情绪倏然敛去，单刀收回胸前，全身元力蓦地沸腾起来。 “北溟有鱼！”狂暴的元力汹涌注入刀身，门板大的单刀缓缓推出，两人之间瞬间形成了一片刺目光海，海中隐约可见一道巨大黑影载浮载沈的看不清面目、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朝著敌人吞去。 狼岩眼中的世界，所有粒子倏地消失、彻底成了一片黑暗，只馀面前乳白色的粒子光刀化作了一头硕大无朋的光鱼、摇头摆尾的迎面扑来。 原本组成光刀的粒子有亮有暗，狼岩下意识的便朝那些暗色的粒子出枪；眼下的光鱼却是一片明亮、再也不见丝毫晦暗，狼噬枪顿时失了目标。 如今脑中一片空明的狼岩行动全凭本能，既然没有了暗点、亮点也照打不误。全身细胞震动加剧，经脉中的浑沌元力一波波如狂涛巨浪般涌入枪身，七尺狼噬从头至尾震颤起来，卷起了一片半弧形青色光刃、一往无回的迎向了那头巨大光鱼。 “砰！”地一声脆响，大小不成比例的两者交击相撞。 充斥于光刃的浑沌元力甫一接触光鱼、便急速的试图分解组成其模型的化液元力，然而无论质与量都相差过于悬殊的两者修为、却并非浑沌元力的特性就能弥补，分解才刚开始便被北行云浑厚无匹的化液元力兜头扑灭、接著那头巨大鱼类虚影一口便将光刃吞了下去。 光刃入口犹如石沈大海、只激起了几许涟漪便再无踪影，光鱼颜色略微黯淡、却仍是张牙舞爪的咬向了不断震颤著砸来的狼噬枪。 “碰！”地巨响声中，狼岩眼中的黑暗天地与光鱼尽数破碎消失，脑中一震、顿时从那奇妙的空明状态里醒了过来。 双眼恢复清明，他发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一阵绞痛，嘴里正大口吐著血，身子犹如被秋风卷起的落叶、在风雪中被裹挟著飞向了数丈外。 北行云身形一挫、在雪地上倒退三步，握刀的右手抖动不休，体内元力一波接一波涌向侵入体内的那股震荡劲力，试图将其四面围堵后再消磨殆尽。 “碰！”无声的碰撞在脑中响起，体内的一小股化液元力与那股震荡劲力正面相撞，他脚下微晃再退一步、嘴角微溢血丝，之前冲出坑洞时、猝不及防下被三记狼牙破命中所留下的伤势，登时又被体内的震荡牵动。 北行云骇然发现，同等数量下两种力量交锋，震荡劲力只是前进势头受阻、自己的元力却是给这一撞便险些散去。他咬牙之下体内化液元力汹涌奔腾、不断的汇聚于震荡劲所在处，凭著远超对方的数量优势瞬间将其压制、开始将这诡异劲力一点一滴的磨去。 “啪！”狼岩重重摔在了数丈外的积雪上，内腑剧痛的同时、浑身骨骼欲裂，挣扎了两下竟然未能立即爬起身来。 回想之前自己意识模糊时的种种，狼岩情知对方修为更胜当初的胡自贤、武技又异常强大，而此前自己全凭下意识的本能、不知天高地厚的正面硬抗，强弱悬殊下、如今已是受了重伤。 他却不知道，这北行云实是大有来头、修习的亦是北溟一族的镇族宝典，这招北溟有鱼一出、即使是一般的化液境武者也要吃大亏。 若非狼岩肉身强悍、机缘巧合下于战斗中进入冥想状态掌握了劲与意合、并且于最后一枪无意中彻底激发了完整的劲力震荡，光是这一下硬拼就能要了他小命。 双目紧闭、思感掠过识海，体积比起初得时大了一圈的浑沌本源立时极速旋转、海量的天地灵气被全身各处毛孔吸入体内，其中的生命元素被剥离后源源不绝的流向五脏六腑处、供狼岩温养疗伤，馀下的元素则是被尽数粉碎分解为原子后、由浑沌本源一口吞噬。 数息后，狼岩睁开双眼、目中闪过一丝无奈。这儿的环境特异，天地灵气中冰元素占了四成、水元素占了两成，剩下的四成才是其馀各系元素能量；也就是说，比起在西南区域，他在极北冰原这儿、要花更多的时间来分离出同等数量的生命元素，大大不利于他伤势的自疗。 分出一缕思感持续剥离著生命元素，狼岩艰难的翻了个身，四肢撑地的缓缓爬起、双手拄著插在雪地上的狼噬枪方能摇摇晃晃的站稳脚步。 两人之间相隔五丈，一个在以生命元素疗伤、另一个正以元力驱逐体内的诡异劲力，一时之间竟是谁也没动、彼此静静的注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