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危险预兆（上）

“今天那蛮子能认出弟子并当机立断的痛下杀手，显然也是通过我方的内鬼事先便得知了弟子样貌。由此推论，不光是弟子一人，恐怕当时接受任务的数十名族中弟兄都已通通上了蛮族的必杀名单，一旦与我等所在队伍遭遇，我们必死无疑，至于目的…”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只能是因为：死人是不会泄漏任何秘密的…” 虎若山缓缓点头道：“有理有据，你推断的与实情想必虽不中亦不远矣！只是我很好奇，不管这事儿背后是谁在指使、你事先知情与否，你应该明白沿途留下标记的行为已是犯了大忌、一旦我等返回聚居镇后你将面对的会是什么…好死不如赖活著，既然如此，你为何要主动向我们坦承此事？” 龙九摇摇晃晃的勉强站了起来，脸色惨白的道：“弟子自知罪孽深重！今日无辜死去的数十名师兄弟可谓间接死在弟子手上，尽管事先并不知情、但这并不能成为弟子给自己脱罪的藉口！向两位坦白，是希望能有人回到聚居镇后能向其他领队示警、避免我北地援军更大损失，并设法查出幕后主使、还死去的师兄弟们一个公道…” “弟子无颜苟活于世、已不打算活著回去！这一路上肯定不会平静，弟子必将誓死搏杀、能多宰一个蛮子就多赎一点罪孽，即使最后队伍平安踏入北地、弟子也会留在冰原上加入其他队伍战斗，直至呼出最后一口气为止。既然已存死志、这些隐密自然不能随弟子埋在冰原上，必须有人将这消息带回去！如今这支队伍，还有谁比您两位更合适？” 虎若山微微动容，颔首道：“好！是非分明、不愧是我蛮神殿弟子。你先下去让师兄弟们给你处理下伤势吧！想杀蛮子、也得先活下来再说。”，远远朝两名分殿弟子招了招手。 周胖子从头到尾没说半个字，此刻也只是点头附和、注视龙九的目光含著一丝赞赏。 龙九不再多言，向两人深深一躬，在过来的两名师弟搀扶下缓步离开。 目送三人走远，虎若山摇头轻叹道：“看他神色不似作伪。尽管被人利用了犯下大错，然而肯用性命赎罪、与蛮族战斗到最后一口气，却仍不失为光明磊落的北地男儿！” 言罢半响不闻身旁的周胖子出声，虎若山诧异转头、却见对方正一脸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 虎若山眉头微皱，语气略带不悦的道：“周老哥莫非对我所言不以为然？” 周胖子微笑摇头，轻声道：“虎老弟可别误会、老哥只是有些感叹！君子可欺之以方，老弟你豪爽大气，一些事情在你眼中看去自然是光明磊落；老哥我就不同了，人年纪大了就比较小心眼，同样的事情落在我眼中、想的自然也就复杂一些…” 一番解释带自嘲，让虎若山心中一点不悦烟消云散、倒过来反有点不好意思，他讪讪的道：“老哥你言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胖子理解的点头道：“我知道！只是这个龙九可不简单啊！这整件事儿的背后主谋也不知是青龙部的哪一个王八蛋，将龙九这样的家伙也放在了牺牲名单上、真是糟蹋人才！” 望著一脸不解的虎若山，他嘿嘿笑道：“这小子的慷慨激昂很唬人吧？不瞒你说，我一开始也差点给他唬住了，可越想越不对劲，战斗结束才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能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推敲个八九不离十，夸他一句心思敏捷、脑袋精明不过份吧？” “越是聪明的人就越不容易甘心赴死，尤其是年方十几、还有大把未来可供挥洒的聪明人。这样年轻又机伶的主儿，大难不死后会毫不考虑生存、反而一心一意的只求战死吗？好，就算他真是如此一个奇葩，那么他为何又不肯跟大伙儿回去？咱们两队如今都打残了，回去补充人员也好、弟子们养伤也好，休整一番、恢复战力后再来冰原不一样可以杀蛮子？” 被脸上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眸子、闪过一丝与他一向和蔼的形象不符的精明，目光扫过已听得入神的虎若山道：“这就是我说这小子不简单的地方。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他既然推测出背后主谋与蛮族勾结、要将他们这些被蒙在鼓里的棋子也杀了灭口，那他就算今天侥幸逃过一劫、回去后也得死在别人手里…” “将一切对你我坦白、至少在队伍中我们不会再难为他。待咱们队伍回去了，这消息自然得通知其他各分殿的相关人物，大伙儿再齐心合力将那幕后主谋揪出来！而他这段时间却在冰原上跟著其他队伍与蛮族厮杀，固然有危险、活命的机会却比现在回去必死无疑要大了许多…” “这事儿大伙儿不敢拖、一定会尽快解决，否则谁还敢在随时会被蛮族包了饺子的情况下踏入冰原？一旦事情解决了，这小子若还没死在冰原上、那他杀的蛮族必不会少了，到了那时他再回去就是大大有功、谁还能说他什么？即便那幕后主谋没死、恐怕也不敢再授人以柄的去杀他了吧？” 虎若山听得目瞪口呆，欲待不信，可周胖子一番话丝丝入扣、句句合情合理，他委实挑不出话来加以反驳；可若是相信，区区一个未满二十的小子能有这么深的心机、这么多的算计吗？ 迟疑片刻后，虎若山道：“若是能带他回去，咱们说话就有了现成的人证…” 话未说完便给周胖子笑著打断道：“若是真有人要杀他灭口、带了他回去我们也护不住，倒不如顺著龙九自己的意思将他留在冰原、兴许未来能给那幕后黑手添点麻烦。至于人证…” 他负于背后的双手放下，右手在身前摊开、一颗灰色圆石正静静的躺在掌心里。 虎若山瞪大了双眼，瞧瞧那枚不起眼的石头再抬头望向周胖子，满脸佩服的道：“显影石？” 周胖子呵呵笑道：“正是！之前那小子主动过来我就觉得有异、趁你给他丹药时我便暗中取出这枚显影石，将他之后的一字一句都记录了下来。有此为证，回去后你我说的话还怕没人信吗？” 虎若山竖起大拇指道：“还是老哥你思虑周详，小弟自叹不如！” 周胖子摇头轻笑道：“要说思虑周详、那龙九才当的起这评价！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理清一切、想出对策且当机立断的立即付诸实行，其头脑之精明与心性之果决在这个年纪委实少见，老哥我甘拜下风！所以我说青龙部那个幕后主谋将这龙九给放上了牺牲名单、委实是糟蹋人才。” “不仅如此，这小子对那将他当作棋子陷害同门、反手又像捏死一只蚂蚁般欲将他灭口的幕后主谋想必恨到了骨子里。这龙九若能不死，以他今天的表现，那幕后主谋就算逃过之后各分殿算帐的这一关，迟早也要为了他而寝食难安…” 片刻后虎若山才算消化了周胖子这番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冲著后者右拳抚心道：“多谢老哥指点！没想到那小子一个简单的主动坦承与留下死战、背后竟然藏了这么多弯弯绕绕，亏我比他还痴长几岁，相比之下我这些年简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周胖子侧身避开他行礼，伸手虚托道：“老弟可别这么说！这上天是公平的，你年纪轻轻就已是聚气境颠峰的修为，照此前你对蛮族的出手来看、这一两年内定可化液，以此推算、迟早我北地又得多出一名元丹境强者，如此资质何需在琢磨人心上浪费时间？” “那龙九看面相也有十八九岁了，五级部落出身、这等年纪尚未聚气，修练资质不过中庸而已；至于老哥我更甭提了，这把老骨头还在聚气境转悠，估计这辈子也没化液希望。我们拳头不够硬，自然只能在心机谋算上多动些脑筋、否则何以自保？就如这龙九，倘若没这番算计、眼前这一关就过不去！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说是这么说，望著连连逊谢的虎若山，周胖子眼角馀光远远的瞄向了远处那个不断给他惊喜、有时甚至令他微微敬畏的瘦削身影，心里不由暗自嘀咕道：“老天真他娘的公平吗？” …… 大雪漫天，狂风扑面而来、夹杂著无数指头大小的冰雹子，众人得用一只手护著面门方能艰难行进，否则以大伙儿修为这玩意儿打在脸上虽不致命、疼痛加鼻青脸肿却是免不了的。 周胖子、虎若山两人走在队伍最前方，两支队伍在那次会合后又经过了蛮族一次拦截，如今总共只剩三十来人，当中大半弟子还有伤在身、行进速度自然提不起来；好在据窦文原这个两队中硕果仅存的向导所言，循著眼前这方向再走不到百里，就能抵达极北冰原与北地交界的那条山谷通道。 狼岩和自家九名伙伴走在队伍后头，再落后里许是按照狼岩吩咐、暗中替队伍断后的波陆蚪；至于原本一直在上空巡视的小家伙，则因不久前下起了冰雹、被心疼他的狼柱召了下来。 而小虎和小黄则是分别被他和柱子收入了育兽戒和灵兽袋中，与其让他们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赶路、不如待在戒指和袋中养精蓄锐。 雄壮强以手遮额，弯腰低头的在雪地中艰难迈步，嘴里咕哝著道：“奶奶的！这种天气就该找个地方歇一会儿才是，否则等冰雹停了、咱们反而没力气赶路了！” 狼蹦连声附和道：“就是就是！那个豆子原不是说、咱们离冰原出口只有不到百里了吗？这儿应该算是相对安全的地界了，不如找个地方扎营恢复体力、磨刀不误砍柴工，待这见鬼的冰雹停了后、再一鼓作气的加速前进也不迟！” 狼岩对玄武部的人没有好感、平时没事从不靠近窦文原。虽然没对伙伴们说过什么，但大伙儿时间久了自然能看出些蛛丝马迹，连带著对后者也是敬而远之，蹦子更是给他起了个豆子原的绰号以示不屑。 莫威抬头望了望那阴沉灰暗到彷佛要压下来的天空，摇头道：“这天虽然暗、好歹还是大白天，不趁此时多走几里，难道要休息到冰雹停了咱们才摸黑赶路吗？” 雄壮强左右张望，见除了蹦子外竟没人赞同自己，不由得有些泄气道：“地上雪是白的，就算摸黑赶路也没那么糟吧？眼下咱们勉强在冰雹中赶路、到时冰雹停了反而要休息，这不是全颠倒乱套了吗…？” 除了狼柱和肩上的小家伙，其馀众人登时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抒己见。转移了注意力、冰雹中赶路的艰辛彷佛也减轻了几分。 狼岩双眉紧锁，压根儿没注意同伴们的议论声。 不久前开始他就有了种如芒刺在背的不安感觉，就如当初蛮族来袭前他们在山丘下挖出的冰洞内休息时一样，一丝危险气息不断刺激著他的直觉、却怎么也查不出丝毫端倪；随著队伍不断前进、这股危险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到了如今已是有若实质、压抑得他几乎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从发现自己拥有这种野兽般的奇异能力开始、他的直觉便从未出过差错，然而越是如此、他眼下就越是不安，看不见的危机永远比已知的险境更令人心惊胆颤。 蓦地，他浑身寒毛直竖，直觉就如同一根即将崩断的弦、危险的讯号一波波冲击著他的大脑，彷佛前方不远处就是万丈悬崖，再往前走少许、大伙儿就会万劫不复。 思感分出一股细丝，周遭风元素不断汇聚、包裹著这一丝思感延伸至小家伙耳畔，狼岩语气急促的道：“小三，快上去察看周遭附近可有动静？” 小家伙闻言一愣、随即便听出老大情绪上的波动，他毫不迟疑的一纵三丈高、双翅一展便冲天而起。 一路上小家伙常常如此，伙伴们都知道他担负著探路之责，见状也不以为奇、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讨论著队伍是否该停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