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9归途险阻

见龙海浪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双手扶著对方肩膀、狠狠的摇了摇道：“四哥，打起精神来！” 他搜索枯肠的组织著言语、尽量安抚族兄道：“虽说涛哥的计划万无一失，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敢断言小九就一定不能侥幸逃得性命？” 见族兄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他打铁趁热的道：“就算他真有了不测，他阿爸那儿咱们也得替小九奉养、给他老人家送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你再这么消沈下去、啥事儿都不用干了，对你我、对小九、对九叔又有何好处？” 龙海浪挣脱了他的手、将他轻轻推开，彷佛下了很大决心般的深吸一口气道：“我没事！你说得有理，等这儿的事情结束、我返回分殿后就想办法调回族里…” 扬手止住欲待开口的族弟，他语气萧索的道：“我想通了！今日涛哥可以为了他这个计划牺牲数十名与他无冤无仇的族人，谁能保证下一次他需要牺牲的不是你和我？你觉得他会事先征求我们意见吗？死并不可怕，我怕的是像这些化气族人一样、到死都还是糊里糊涂的！” “我是个笨人、只有一把子力气，与其整天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人算计的过日子，不如主动退出、回去好歹能得个善终。小九应是凶多吉少了，如你所言，九叔咱们可不能不管，我回去部落也能替小九尽尽孝心，省得他在地下都闭不了眼睛…” 龙海波默然半响，轻声叹道：“也罢！经过这事你我也算看清了涛哥为人，咱们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干净，回去地字分殿后若四哥你铁了心要放弃前途、回部落过日子，我便同你一道回去；咱们从小玩到大，有事儿自然同进同退，我也不想整天提防自己人背后捅刀子…” 两兄弟无语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丝心灰意冷的无奈… …… 寒风呼啸，这雪不但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了。 一座冻成坚冰的小山丘背面，用雪堆成了两道半人高的防风墙，两边墙上用坚冰压著一大块兽皮、勉强形成了一个可暂时抵挡部分风雪的栖身之地；十几个衣衫褴褛几乎人人带伤的分殿弟子，正缩在兽皮底下艰难的吞咽著干粮。 窦文原眼角不时扫过远处只能看见两个黑点的周胖子与狼岩两人，目光带著一丝悻然、恨恨的啃著手中肉干。 狼柱手里抓满了肉干、朱靠北则是打开了数个装著各色点心的大纸包，两人一同给小家伙、小虎和小黄三个小东西喂食。 狼蹦勉强忍著骂娘的冲动、费力将口中硬得像石头的肉干咽了下去，凑到闭目养神的雄壮强耳边、声如蚊蚋的道：“你说周使者和岩子跑老远去嘀嘀咕咕些什么？” 雄壮强双眼睁开了一条缝，瞟了他一眼、兴致缺缺的耸肩道：“你问我我问谁？你想知道不如自个儿过去问问他俩，别妨碍老子休息！”，言罢翻了半个身、背对著狼蹦继续闭目假寐。 狼蹦给他噎得直翻白眼，狠狠瞪了对方背影好半响方才作罢。 离众人十馀丈处，周胖子和狼岩相对而坐，前者脸色难看无比的瞪著面前雪地上一道蜿蜒如蛇、生著四足的简陋图案不发一语。两人身上都堆满了厚厚积雪、宛若成了泥塑木雕似的一动不动。 地上图案迅速被不停落下的雪花淹没，周胖子彷佛此时才回过神来，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问道：“还有谁见过这玩意儿？” 狼岩轻轻摇头道：“当时是我一个人留下来问话，除了我之外没人见过！老哥可是看出什么端倪了？” 周胖子神情阴沉的道：“你觉得这画的是什么？” 狼岩望著图案被淹没之处、沉吟著道：“四脚蛇？蜥蜴？鳄鱼？我总觉得这像某个部落的图腾标记…” “确实是某个部落的标记没错！然而除了你说的那些蛮兽，就没有其他生物身形如蛇又生了四足的吗？”，周胖子语气冰冷的道：“譬如说，龙？” 闻言心中一凛，狼岩霍然抬头、直视著他道：“龙？青龙部？”，脑中急速运转，他举一反三的道：“咱们这三个多月来陆陆续续损失了二十几人，前些日子才补了十多名其他分殿的弟子进来，其中一个好像就是青龙部的？” 周胖子颔首道：“嗯！那小子进来后低调的很，平时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没想到是他在搞鬼，嘿嘿…可笑的是咱们中路遇袭时，第一批倒下的弟子当中就有他…当真是可怜又复可悲！” 见狼岩面露不解，他冷笑著解释道：“既然他沿路留下了标记、而那些蛮子又能看懂并且相信他传递的消息，就代表著青龙部和蛮族暗中早有勾结；按说咱们双方遭遇时，那些蛮子理应放他一马。可事实正好相反，双方动手后他却是头几个丧命的弟子之一，是什么原因导致如此违反常理的结果？” 狼岩脑子本就心思灵敏，周胖子点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他立刻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杀人灭口！” 赞许的点点头，周胖子冷笑道：“不错，就是杀人灭口！想必青龙部和那些蛮子接触时就打著牺牲这枚棋子的算盘了，这样无论结果如何、真相都不虞泄漏，当真好狠毒的心思！” 心思电转，狼岩双眼微眯的道：“这枚棋子？你我如何能肯定只有一枚？蛮族和咱们北地可是交战中的敌对双方，青龙部费了这么大工夫和那些蛮子勾结，就为了放这么一枚棋子陷害咱们？这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 周胖子悚然而惊的道：“你是说，不止咱们这一队有内鬼？” “只是推测而已！”，狼岩耸耸肩道：“毋庸讳言，西南分殿在旁人眼里本就是凑数的，尤其咱们这一队明面上的实力、即使在西南分殿自己的八支队伍中都是最弱的，青龙部有什么理由特地花偌大力气、只为了针对咱们这些不起眼的小角色？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为了某种目的在到处洒网，而咱们只是恰好被放了一枚棋子进来的倒楣鬼罢了！” “砰！”重重一拳捶在面前雪地上，周胖子咬牙切齿的道：“别给我安全返回援军聚居镇，否则老子定要揭发青龙部这等卑鄙无耻的龌龊行为！” 狼岩站了起来、朝周胖子伸出一只手道：“先甭说到时你老哥说的话有没有人信，眼前最重要的是能活著回去！蛮族一方的队伍如今异常活跃，咱们遇袭后撤退至今不过五天、已遭遇了两次拦截；虽然只是蛮族的小股人马、也留下了咱们八人，如今这支队伍包括你我在内只剩下了这么区区十七人…” “眼下大伙儿已是强弩之末，按照这种拦截频率，咱们安全返回聚居镇前、与蛮族恐怕还得遭遇个几次，最后能有几人侥幸逃脱还真不好说…” 拉住狼岩手臂借力起身，周胖子拍拍身上积雪、回头向众人休息的小山丘行去，边走边道：“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这儿危机四伏，咱们不能在一地停留太久，大伙儿要是吃了东西、略恢复点体力就继续上路吧！” 两人回到队伍临时搭建起来的避风处，见众人都吃了些东西、周胖子便提议即刻赶路，众人也知如今身处险境，早一刻动身便多一分活著回去的希望，闻言均无异议。 当下大伙儿草草收拾一番，将积雪堆成的防风墙推平后尽量抹去此处有人待过的痕迹，随即便扶著伤重的两名弟子、在扑面而来的风雪中艰难上路。 在如此环境下行进委实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来时众人意气风发还不觉如何辛苦，如今成了一群丧家之犬，狼狈逃窜之馀还不知是否有命回去、自然心灰气沮，本就不容易走的归途更是难了十分。 为了安全起见，只要众人在赶路时，狼岩就吩咐小家伙在高空监控周遭动静，以免再次被蛮族突袭、打个措手不及。 而波陆蚪夺舍的胡自贤则自始至终依照狼岩的命令，隔著里许距离远远的缀在队伍后方护著大伙儿后路。以他化液境的修为，哪怕周胖子和窦文原也休想发现半点形迹。 周胖子之前遇袭时受了不轻的伤势，尽管之后狼岩以注入了生命元素的丹药助他疗伤，但之后众人回撤的路上又遭遇了两波拦截，反覆动手之下、他这身伤势始终未能痊愈。 窦文原当初受的伤并不比周胖子轻，狼岩也不可能帮在他眼中是仇人的玄武部族人疗伤，故此眼下他的情况较之周胖子更为不如，赶路时也是由众人将他护在队伍核心，两名分殿弟子跟随在旁、不时便要伸手搀他一把。 周胖子与狼岩走在队伍前头，后者回头望了一眼神态委靡的窦文原，皱眉道：“我们速度太慢了、队伍一天还走不到三十里。再这样下去，蛮族就有充分的时间集结足够人手、随时来追赶或拦截咱们！” 周胖子闻言也深深蹙起眉头道：“可咱们总不能将他抛下。就算你我能做得出来，这些弟子亲眼目睹之下、日后传到玄武部耳里可是个麻烦…” 狼岩冷笑道：“丢下倒不至于，不过可以不再惯著他。那两名重伤的同门由大伙儿轮流负著赶路一声不吭，这个姓窦的却还顾虑他身为玄武部族人及向导的尊严、坚持不肯让人背！他摆架子不要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了？难道为了他的面子就得让旁人陪著倒楣？” 周胖子咬牙道：“也罢！咱们又不是丢下他不管，让弟子们轮流背著他也是为了全体著想，他要再不答应咱们就用强！”，言罢便要转身去找窦文原。 就在此时，天边一抹灰影俯冲而下，眨眼间便穿透了漫天风雪、落于狼岩右肩，小家伙浑身沾满了雪花，吱吱吱的在他耳边叫个不停。 周胖子侧头望来，一脸羡慕的道：“你这头伴生灵兽当真难得，通灵又能飞，他…” 话未说完便给狼岩一脸凝重的打断道：“周老哥，小三说前方数里处有百馀名蛮族武者前后堵住了一支分殿队伍，恐怕眼下已经打了起来。摆在咱们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是迅速过去增援、与那支队伍会合后能杀多少是多少；二是当作没这回事，绕个圈子避过他们！” 还没出口的话给生生憋了回去，周胖子下意识的再度回头望了一眼自家队伍，目光扫过众人无精打采的神态和褴褛如叫花子的打扮，不禁犯了难、心下委实拿不定主意。 狼岩一瞥便看穿了他的想法，沉吟著道：“人数上蛮族占优、那支不知道是哪个分殿的队伍估计难逃败亡下场，若咱们绕过对方，以大伙儿目前的行进速度根本跑不了多远，蛮族收拾了那支队伍尽可以轻松的追击咱们、到时双方仍得一战！” 周胖子深吸一口气道：“你的意思是，打？” 肯定的点点头，狼岩沉声道：“左右都要打，与其等这些蛮族收拾了那支队伍后再追著我们打，不如乘如今还有人能与咱们并肩作战、主动上前迎敌！” “啪！”右拳重重击在左掌心，周胖子恶狠狠的道：“行，就这么办！我这就叫大伙儿加快速度赶上前去、杀那些蛮子一个措手不及！” “不！”，狼岩将他拉住，低声道：“我先带著我那组九人，绕个圈子从另一个方向朝蛮族发起攻击、将他们注意力吸引过去，老哥你带著其馀人就照这个速度慢慢上前，再从他们背后来个出其不意！” 周胖子瞬间明白了对方的一片好意。狼岩那一组几乎无人带伤、是队伍中目前实力保存最为完整的十人，由他们换个方向进攻、定能将蛮族的大部分注意力引开，自己这几个伤兵再从背后掩过去时、压力自然大减。 眼下不是客气磨蹭的时候，周胖子重重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两人回身迎上队伍，将前方有蛮族堵截其他分殿队伍、自己等人决定主动上前迎敌的情况和大伙儿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