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甘冒不韪

“至于如何确保那些蛮子能将咱们名单上的可疑目标通通干掉？很简单，每个安插进目标队伍的族人都会将目标相貌用显影石录下，由我亲手复制一份交给对方。蛮族每支队伍的领队都必须将这些长相刻进脑子里，遭遇时第一时间锁定目标、以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嘶！～”一旁的两人不由倒吸了口凉气、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这名面色淡然的族兄。 说到底，小阴冥界的十八名族人只是下落不明；虽然凶多吉少、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们的失踪和名单上的那些目标有关。 而仅仅是因为怀疑，这位族中年轻一代最为优秀的族兄竟然甘冒北地之大不韪，亲赴极北冰原与敌对的蛮族交易，甚至不惜牺牲数百上千名无辜的分殿弟子一同陪葬、只为了除掉那些或许根本与此事无关的目标？这是何等狠毒的心肠、又是何等疯狂的行为？ 彷佛能看透两位族弟的心思，龙海涛不以为意的道：“怎么？觉得我小题大作，那些目标或许根本与龙海他们的失踪无关？” 目光扫过两人，他淡淡一笑道：“我请了阿爷他老人家亲自出面，向麒麟部的大长老借来了他视若珍宝的一头土行鼠，由我带著去了小阴冥界第十层。在那儿待了两个月，我几乎将每一寸土地都走遍了，终于被那土行鼠找到了线索…” 眼中闪过一道凛冽寒光，他语气渐渐冷了下来道：“土行鼠在地下找到了两处可疑所在，由我亲自动手、挖出了一些骨灰和没烧完的残骨，经我用血脉珠测试、确认为当初分成三组的那十八名族人当中的两组残骸无疑！至于另一组虽然没能找到，想必下场也是一般无二…” 目光带著一抹嘲讽，他望著听到消息又惊又怒的两位族弟道：“至于那两组人的元兵、储物袋等随身物品一概不见；所以、可以确定的是，龙海他们绝非死于冥兽口中、而是命丧武者之手…” “那么，接下来的就好猜了。上次我已经说过、没人敢冒两方大陆开战的危险在小阴冥界大开杀戒，况且我青龙部与其他大陆势力并无仇怨、故此是其他大陆武者动手的可能性可以排除。至于咱们北地自己的武者，和龙海他们同时间混迹于小阴冥界、并在他们死后才离开的各分殿弟子通通都在这张名单上，凶手十成十就在他们当中…” 一口便可饮尽的杯中酒在龙海涛手中却彷佛永远都喝不完似的，他摩挲著酒杯微笑道：“既然敢将我青龙部族人赶尽杀绝，就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心理准备；咱们无法一一查明到底是名单上的哪些人干的，那么唯一保证罪魁祸首不会漏网的方法，就是宁杀错、莫放过！” 最后六字虽然是带笑说出，其中蕴含的杀意却令一旁的两人头皮发麻。 龙海波沉吟道：“东海和西漠与咱们素无瓜葛可以不论，会不会是南朝人干的？要知对方正准备在这一两年内便要再次入侵北地，也有可能那些南人动手杀了龙海他们、为的就是嫁祸给北地其他人，要咱们疑神疑鬼的先对可疑目标动手，北地越乱就对南朝越有利…” 龙海涛微微摇头道：“你推断的有理，但绝无可能发生！至于为什么，你们暂时不用知道。” 有些高层的机密他这个族中著力培养的未来族长能够与闻、这两个族弟却没有资格知晓。 龙海波面色不变，点头示意明白。 龙海浪却迟疑著道：“涛哥，可是这次会不会玩大了？从咱们开始安插族中化气小子进那些目标所在队伍，至今已有数百人丧命了，其中不乏其他五级部落的子弟。这…这…不说那些无辜的分殿弟子是否应该陪葬，若是被其他五级部落瞧出任何端倪、咱们可就是给族中惹下天大的麻烦了…” 龙海波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陡然间面色大变，目光不为人知的飞快掠过龙海涛、藉著低头倒酒的动作将表情深深隐藏了起来。 冷冷一笑，龙海涛道：“那些分殿弟子既然来了北方战场，谁敢保证他们不会遇上蛮子？无论蛮族是否与我交易，一旦双方碰上只有拼个你死我活一种可能，他们死在了蛮子手里又与我青龙部何干？至于其他五级部落的子弟，多死几个不是更好？尤其是那些有潜力的、死得越多越好！” “至于麻烦，哪来的麻烦？唯一有可能怀疑我们的北川寒本身就是这交易的一部分，咱们的人可是通过他才能顺利安插过去的，就算他怀疑什么也得憋在心里、否则自己也讨不了好！至于其他人，无凭无据的，哪怕明知事有蹊跷、又怎会联想到咱们头上来？” 龙海浪嗫嚅著道：“可是，咱们安插的族人不少，万一有人…” 龙海波脑袋愈发低垂、呆呆的望著自己酒杯，彷佛杯中盛得不是酒而是什么天材地宝似的；一双在矮几底下按著双膝的手掌紧握成拳，指骨关节因攥得过度用力而隐隐发白。 龙海涛没有透视眼，自然见不到龙海波在矮几下的动作，他轻笑著打断龙海浪道：“所以其他人更没有怀疑咱们的理由！没看我青龙部也有不少族中子弟在那些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的队伍中吗？其他四家的子弟有损失、难道咱们青龙部子弟的性命就比他们贱？” 龙海波努力平复著内心的惊涛骇浪，费了极大心思才保持表面上的平静、抓起酒坛给龙海涛和自己杯里满上。 龙海浪浑然不觉，犹自皱著眉头道：“不是，我说得不是这个…涛哥，我意思是…” 目光扫过这个脾气暴躁而耿直的族兄，龙海波心底暗叹，事情已经发生、涛哥的用意都如此明显了，四哥你还要纠缠于这些无聊的细节作什么？ 龙海涛双目微眯，微笑道：“你的意思是左右为难？一方面希望安插的族人都能像那些侥幸逃回的幸存者一样好运、能平安归来；另一方面又怕这些族人一个不小心被人瞧出破绽、抑或干脆被人套出或逼出实情？” 目光扫过一个连连点头、另一个恍若不闻的两位族弟，龙海涛泰然自若的举杯，脸上微笑愈发温和、说出来的内容却是令龙海浪一颗心如坠冰窖：“没什么好为难的，他们注定了回不来！一旦双方遭遇，蛮子首先锁定的不光是咱们指定的目标，这些族人也包括在内” “如此一来，我青龙部也死了数十名族中子弟、损失不会比其他几家少，别人有什么理由怀疑我们？二来，实情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死人是没有破绽可露的…你们说对吗？” 龙海波以绝大的定力才避免了脸部表情的波动、心底一股寒气止不住的直冲脑门，右手举杯应和族兄的邀饮，按在矮几下膝上的左手却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龙海浪呆若木鸡的望著微笑浅酌的族兄，脸上表情说不出是哭是笑，喃喃自语的道：“原来…原来无辜牺牲的不只是那些分殿弟子，连咱们族中这数十名化气兄弟都在陪葬之列…他们知情吗？他们知道自己执行的任务在陷害队中某些目标的同时、也将自己害死了吗？” 仰头将杯中剩馀的酒一干而尽，龙海涛意犹未尽的再次倒酒、面上微笑不变的道：“聪明的，或许临死前能想通其中关节吧？然而，有差别吗？” 龙海浪喃喃道：“是啊！知不知道都一样得死，确实没差别…” 猛地一把夺过几上的酒坛，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龙海涛没有在意他的反应。这名族弟性子粗疏、有勇无谋，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是人之常情，过几天让他自个儿想明白就没事了。 目光落在对面眉间隐含一丝忧虑的族弟脸上，龙海涛自以为看穿了对方心思，淡淡的道：“不用担心族里的反应！这几十名化气子弟都是精心筛选过的，全是些二十岁以前聚气希望不大、族中又无甚背景的庸才，能在死前对族中做些贡献、不至于沦为废物，是他们的荣幸！” 龙海浪捧著酒坛往口中大灌的双手微微抖了一下，大片溅出的酒水打湿了他前襟；龙海波眉头舒展、报以一丝微笑的道：“涛哥深谋远虑，所有细节与可能的疏漏都考虑到了，整个计划天衣无缝，不愧为我青龙部甚至所有五级部落年轻一代第一人！海波佩服，仅以此杯为涛哥贺！” 言罢双手郑重端起酒杯举至眉间，向对方示意后一饮而尽、再亮出杯底。 龙海涛微微颔首，将手中酒杯略举示意、同样一干而尽。 放下酒杯长身而起，龙海涛语气温和的道：“大半目标的所在队伍都已有了结果，想必这事儿不会有什么意外；我先走一步、剩下的你们负责盯紧了。待其馀的所有目标队伍一一确认后，你们也可以回地字分殿了，这儿就让族中其他子弟继续历练吧！” 龙海波起立躬身应是、龙海浪却抱著酒坛依旧喝个不停，龙海涛也不与他计较，冲两人微笑点头，身形一闪，在室门倏开倏关的刹那光景、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海波重重的吐了口气，背后衣衫已被冷汗湿透犹不自觉。他收回目送龙海涛离开的目光，见龙海浪已将酒坛喝空了仍不放手、兀自用嘴接著酒坛滴下的最后一点酒液，不由皱了皱眉，劈手将空酒坛夺了过来放在矮几上，沉声道：“四哥，你这是干什么？” 龙海浪双眼通红、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低吼道：“我干什么？我他娘的只想喝酒！最好一醉便醒不过来、不用再去想这些狗屁倒灶事儿！海波，你说的没错，涛哥真的疯了！不仅是那数百个陪葬的分殿弟子，连那些被安插过去的年轻族人都是间接死在咱们手上啊！” 龙海波大惊，伸手便要去捂他的嘴、却给一把推开，只得低声急促的道：“四哥慎言！若是给涛哥听到…” 话未说完便给龙海浪的哈哈大笑打断道：“你觉得他会躲在门外偷听吗？哈哈哈！海波啊海波，你头脑灵活诚然远胜于我，然而聪明人想得太多了反而会忽略某些细节。放心吧！涛哥早就走远了，不是他忽略了、而是不屑为之罢了！你只知道他城府够深、手段够狠，但比起这些特点，他更多的是骄傲！” “涛哥根本不在乎咱们怎么想！因为在他眼中，你我两人和那些被安插过去执行任务、却到死都被蒙在鼓里而牺牲的兄弟们并无二致；就算你我对他不满又能怎样？他挥挥手就能让咱们死得不明不白，一个武者会去在意蝼蚁们的想法吗？哈哈哈！～” 望著神态疯狂、言语肆无忌惮的族兄，龙海波感同身受之馀却也是焦躁不已，他紧紧抓住族兄胡乱挥舞的双臂，低喝道：“四哥你醒醒！我和你一样，都对涛哥这次的计划难以苟同！那又怎样？咱们还是得将剩下的部分完美收尾！否则若是有一丝纰漏，倒楣的就是整个青龙部！我们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部落！” 龙海浪身子一僵，喃喃重复道：“为了部落？” 龙海波重重的点头确认道：“对！为了咱们青龙部，你我就算心里再不乐意、也得将这事儿完成得干净俐落，不能留下任何未来给部落招灾的可能！所以四哥你方才这些话，出了这个门就得烂在肚子里、再也不许提起，明白吗？” 呆呆的望著他，龙海浪通红的双眼陡然流下了两行泪水、哽咽道：“我听你的！可是四哥心里难受…你不要忘了，小九也在那些族人当中！他从小就跟在屁股后头喊咱们哥哥长大的。你我出身不好，当初是他阿爸作主，硬是让资质不好的小九多等了几年、将他的名额先给了你我两个进东方分殿，而我们…我们如今却亲手将他送上了死路啊！” 龙海波心里一酸、差点跟著落泪。他伸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脸，涩声道：“这不是你我的错！事先我们谁也不知道涛哥的真实用心，否则早将小九换下来了、又岂会眼睁睁的送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