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往事如烟

就如一千五百年前的东云海，少时屡有奇遇，修为早早便突破到了凝液境后，方于某次对敌厮杀时，无意中发现了自身元力、具有流水般连绵不绝的特异柔韧。 此后入东海听浪阁，得同为属性武者的当代阁主亲自指点，融会贯通后另辟蹊径、自创水系功法云海诀及多式水系武技，终成一代大家，一把水云刀叱咤风云、独领天下风骚数百年，成为蛮荒四方大地无可争议的第一人，被尊为东海刀神，死后近千年、至今仍是东海武者的精神象征。 而东海听浪阁也改名为磨刀阁、用以纪念这位不世出的绝代武者。 也曾有人提出，既然属性武者的特征之一便是修炼艰难，何不将此作为检测属性体质的标准之一？听起来道理没错、实践上却没有丝毫可行性。 天下武者千千万万，其中天赋优异者毕竟是少数，其馀皆是资质普通或修炼困难的庸才，莫非都要花大力气将他们培养到化液甚至凝液境、再赌其中会不会有人展现出特异的元力属性？ 莫说将数量如此庞大的“庸才”培养到化液境所需的恐怖资源、天下间没有任何势力负担得起，即便是有、且不计后果的将资源砸了下去，这些庸才当中出现属性武者的机率，也足以使任何人绝望、令砸下资源的势力倾家荡产。 朱靠北却不知他脑中转了这么多念头，见狼岩久久不语，登时会错了意，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垂头丧气的道：“我就说了，不是我不努力、实在是这体质不适合修炼” 狼岩目光古怪的望著他、轻声笑了起来。 扬手止住不知所措的朱靠北再次开口，狼岩微笑道：“我不是笑你，是好事！小胖，你撞大运了！别废话、继续吐纳！这次听我号令，无论你感觉元力中的杂质有无尽数剥离，我一说停，你必须立刻停止功法运转、将这丝元力收归丹田，明白吗？” 朱靠北瞪大了眼睛、吃惊的道：“嗄？岩哥！这元力中的杂质要是不清除干净，不但战斗时无法如臂使指的完美操控，威力也比精纯的元力要差，要是杂质元力多了、更有可能会走火入魔啊！我” 狼岩收起笑容，面色肃然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的道：“小胖，我不会害你！若对你有恶意，冲著今日这档子事儿、在外头就料理你了，何必费这么大功夫、和颜悦色将你骗到这儿来、多此一举的在你修炼上做手脚？” “你要是信我、便照我的话做，过后自会让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若是不信、我便回房去，你就在这儿自行修炼。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如何选择你自个儿拿主意！” 朱靠北几乎不假思索的便脱口而出道：“我当然信！岩哥，咱们这就开始？” 狼岩似笑非笑的望著他、饶有兴味的问道：“为何这么毫不犹豫的便信了？” 朱靠北挠挠头、不解的道：“咱们是是朋友吧？相信朋友不是应当的吗？”，说到朋友两字时、声如蚊蚋几不可闻，若非狼岩灵觉过人、还真无法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狼岩心底暗叹，虽说打小受长辈疼爱、兄长呵护，可修炼缓慢的资质和这长相、加上阿爷硬是将他塞进选拔队伍的明显偏袒，朱靠北在族中想必也很难有什么朋友。 来到外院，等兄长和族人都化气去了内院，胖子就独自一人在这儿苦熬，长期的寂寞孤独也造成了他渴望朋友的心理，今早的勒索之事朱靠北表现的那么卖力，想来也是被那帮人奉承了几句，就对所谓的“朋友”掏心掏肺、两肋插刀了。 望著一脸忐忑的胖子，狼岩笑得很真诚，伸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将他浑身肥肉震得如波浪般巍巍乱颤，点头道：“说的好！既然咱们是朋友，我就送你一场大造化！我会将你丹田中所有的元力化去，而后你就照先前那样吐纳修炼，待我叫停、你便立刻将功法运转的那丝元力纳入丹田，明白吗？” 朱靠北听狼岩承认两人是朋友，不禁大喜，忙不迭点头道：“明白了！” 狼岩敛起笑容，认真的道：“抱元守一、身心放松，待会儿体内无论有什么感觉都不要理会。” 胖子依言闭目，藉由缓缓调匀的呼吸来放松身体。 狼岩右掌按上了他小腹，识海中浑沌本源反向急旋、瞬间吐出一股浑沌之气，由思感操控著，经由右手探入了朱靠北丹田、直奔其内那球形的元力团而去。 恍若烧红的刀子切进了奶干，浑沌之气毫无阻滞的破入了那团元力球中，其内的元力立时如阳光下融化的冰块，一一分解为原子后、被浑沌之气尽数吞噬！ 在神识的感知下，浑沌之气如同秋风扫落叶，在十数息间便已将朱靠北丹田内的所有元力、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 思感停滞不动、浑沌之气闪电般退出胖子丹田，顺著右掌回归体内、瞬间投入识海中恢复正向旋转的浑沌本源后，狼岩沉声道：“开始吐纳灵气！” 朱靠北只觉丹田内一阵空荡荡的难受，闻言登时不敢怠慢，呼吸匀速吞吐，心思动念间功法开始运转，引导著吸纳而来的灵气向著经脉中穿行。 思感无影无形、紧随著胖子经脉中流转的那股灵气游走，专心致志的留意任何可能出现的细微变化。 一周天、两周天如同先前一般，除了元力和土元素以外的其他能量、开始缓缓被经脉一丝丝剥离开来，灵气流的体积不断缩小，乳黄二色也逐渐显眼起来、间中夹杂著五彩缤纷的各系元素班点。 随著功法持续的运转，各色班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次消失、乳黄二色占据了主体，待得功法完成了三周天搬运时，这一缕元力已成了纯粹的乳黄双色、所有他系元素能量已被清除的一干二净。 就在这丝元力即将进入第四次循环之前的刹那，狼岩蓦地沉声喝道：“停、收！” 朱靠北闻言不及思索、完全是条件反射的停止了提炼杂质的过程，那缕双色元力微微一顿、便在功法的引导之下，掉头沿著经脉直奔小腹而去。 狼岩的神识步步紧随，眼见那缕元力一头钻入丹田，盘据在中央位置后便静止下来、一动不动。 收回思感，狼岩望著睁开眼来的朱靠北微笑道：“很好，就是如此！记住这种感觉，吐纳灵气后、功法搬运三周天，当你感到去除杂质开始变得艰涩无比时，就如方才这般直接收归丹田即可！接下来你自行修炼，争取在天明前、将元力恢复到先前的储量。” 顿了一顿，脸上笑容敛去，狼岩语气郑重的道：“今夜之事不得对任何人说起，否则你我都会有大麻烦，明白吗？” 朱靠北连忙点头应诺，再次闭目、调匀呼吸后从头开始了吐纳修炼的过程。 狼岩悄无声息的退出门去，来到了柱子房间，一如往常般给他输入了一丝浑沌之气，静待片刻、见无异状后便也退了出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狼岩望向蹦子的房间所在，脸色阴晴不定的沉吟起来，良久，似乎终于有了决定，踏步来到蹦子房前、推门而入。 床上盘膝打坐的蹦子恰于此时睁开眼来，伸了个懒腰，语气略带讶异的道：“咦？岩子你不在胖子那儿看他修炼、咋跑我这儿来了？” 狼岩一旦有了决断便不会拖泥带水，他面色肃然，盯著蹦子的脸低声道：“由眼下开始，每晚我都会如同对柱子一般来给你输入一丝嗯总之你只需知道是好东西，能强健体魄、滋养肉身，长此以往，能使你肉体坚若磐石、说不定还有其他好处，有兴趣吗？” 蹦子闻言双目大亮、迫不及待的道：“嗄？有这种好东西那还用问？当然有兴趣！快快快！咱们这就开始吗？” 狼岩神情郑重无比、传音道：“且慢！和冥想法一般，我是因为不希望你被我和柱子落下，所以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与你分享这秘密；记住了，今夜这事儿如同冥想法、绝不可泄漏丝毫半点，否则你我连同狼山部、都将有大祸临头！” 蹦子见状也收起了笑容，面色严肃的点头道：“我知道！岩子你放心，我绝不会露出丝毫口风，晚上睡觉、我也会戴上口罩以防梦话说漏了嘴！” 狼岩点头，低声道：“放松身体、紧守心神！这是一丝比头发还要细微的气流、你不用刻意引导或控制，只需放松、任它在体内流转，直至被你身体自发的完全吸收为止，过程也许稍有痛苦，尝试几次后、身体熟悉了便再无不适，准备好了吗？” 蹦子闭目点头不语，狼岩见状、识海中浑沌本源蓦地吐出一缕比发丝还细的浑沌之气，瞬间来到狼岩右手食指，随之一指点在了蹦子心口。 身躯猛然一震、蹦子面现痛苦之色，内心却是谨记狼岩所言、咬牙苦忍。 狼岩心随念转、思感已在电光石火间探入蹦子体内，紧紧盯著那丝浑沌之气，以防不测。 细小到几不可见的气流、看似在体内漫无目的的游荡，于胸腹间绕了一圈随即顺著血液而下，行至右脚时一颤、毫无征兆的散为点点细芒，不留痕迹的消失在了血肉中。 蹦子盘坐的身躯凭空蹦起了一尺、再重重跌落床上，脸上痛苦之色更浓，赤著的右足微微发红、隐隐有赤芒闪现。 狼岩轻轻吁了口气，这是血肉之躯正在吸收浑沌之气的正常反应，他已在小虎、柱子和小黄身上见过许多次，若是盏茶工夫后再无其他异状，便可确定无碍。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蹦子脸上痛苦渐渐趋缓，狼岩微现笑意、收回思感后悄然出门而去。 没有回房，狼岩踱步来到了院子里，笑著摇手止住了趴在角落、正欲起身的小黄，抬头仰望夜空的繁星点点，才惊觉已是深夜。 不知为何，狼岩却无丝毫睡意，浩瀚无垠的星河、点点微芒闪烁，他就这么仰望著，目光漫无目的在一粒粒星辰间移动，星空彷佛有一支虚幻之笔、顺著他目光将无数颗星星连了起来，在狼岩惊愕的眼神中，勾画成了一张浓眉隐约、笑意模糊的大脸。 “阿爸”，无意识的呢喃出声，两行泪水不自觉的流下、顺著脸庞滑至嘴角，与那儿绽放开来的微笑一同扩散、直至无痕 “我也来到了当年您待过的西南分殿，阿爸您看到了吗？”，细若蚊蚋的低语在风中回荡，小黄竖起了耳朵，望著狼岩的目光似被某种情绪感染、带著一丝它自个儿也不明白的悲伤。 蓦地，狼岩沉腰坐马拉开了架势、一拳一脚的打了起来，他双眼散漫无焦、看似神游天外，全凭身体的自然反应打出了自幼阿爸手把手、一招一式、反覆耐心传授给他的那套锻体拳脚。 随著拳脚虎虎生风，他眼前一阵模糊、彷佛又回到了那荒界的石窟中，阿爸正哭笑不得的将时年四岁、用错了力道一头栽倒的自己扶了起来，语气略带焦急的道：“练武要循序渐进、怎能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呢？痛不痛？摔到哪儿了？” 狼岩张嘴发出了阵阵无声的痛嘶低吼，两眼泪水随著渐渐加快的拳脚愈发汹涌，点点晶莹伴著一招一式的呼啸劲风、无声无息洒落，就如同已永远离去的阿爸，归于尘土、杳然无踪。 “碰！”地一声闷响，狼岩失去平衡的身子重重摔倒在地，眼前的模糊一阵晃动、渐渐清晰，感受著身上的疼痛、狼岩心中不惊反喜，恍若又回到儿时般目光带著期盼、就这么维持著倒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晚风微凉、星光闪耀，“呜呜！”一阵细微低鸣将他从回忆中惊醒，一截温热湿润的物体在自己脸上轻抚；定了定神，眼前出现一张毛茸茸的长脸，却不是原本趴于院子角落的小黄又是谁？可自己期待中的那道雄伟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再也不会出现了 自嘲的一挑嘴角，看似笑意、其内蕴含的哀伤却是撕心裂肺，比之嚎啕大哭更加令人看了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