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狂徒

见他对这块玉这么上心，我就把玉佩摘下来递给他，九爷把玉佩拿在手里开始仔细端详起来。 伙计片刻功夫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油泼面来到我们面前，一碗恭恭敬敬给了九爷，一份给了我。 九爷此刻正看着玉佩出神，冲着伙计摆了摆手。 伙计立马反应过来，把九爷那碗面也挪到我面前。 西北人民朴实厚道，吃的东西就能体现出来，我看着眼前放着两个脸盆大小的面碗，黄澄澄的油泼辣子，油汪汪的宽面，我看了不住的咽口水。 九爷对我说道：“别看了，快吃吧。” 我抄起筷子，风卷残云般把两大盆面划拉到自己肚子里，就连碗底的葱花都没放过，吃完我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用袖子抹了抹嘴。 一抬头看见九爷正盯着我。 “逃难过来的？ “是的。” “家里人呢？” “都不在了。” “你跟我说说这块玉佩的来历。” “这是我父亲临终前留给我的。” 九爷听着到这句话，剑眉微动，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凝重，这细微的动作出现在他平静的脸上，如平静湖面的一层浅浅的涟漪。 “你父亲因为什么离的世？” 长长的沉默过后，我叹了口气声说道：“两年前我的老家出现了吃的问题。” 一九五八年，周边各个村寨开始推行大食堂，就是大家熟知的大锅饭。 最开始大食堂饭菜不定时不定量，只要是饿了，随时都可以过去吃，食堂管饱，这个情况就是搁到现在想都不敢想。 乡亲们盼星星盼月亮，觉得终于过上吃饱饭的日子了，苦日子熬出头了，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由于食堂无论男女老幼统统管饱，农民的积极性大幅下滑，地也不用心种了，牲口也不安心养了，每天就等着混吃混喝。 好景不长，第二年开春，蝗患加上旱灾来袭，胡吃海喝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家中的老人没能熬过那个冬天都相继去世了。 我跟着父亲一起逃荒，父亲死在逃荒的路上，我跟着逃难的人一路乞讨到了这里。 钟灵听到这，眼眶已经发红，两串晶莹的小东西挂在眼角。 我想像她这样的人，恐怕一辈子没有为吃的发过愁，应该不会理解饥饿带给人的那种恐惧和无奈。 “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风沙迷了眼睛。” 我没再追问，只是静静坐在地上。 回想这段往事，我感慨万千，它们曾经离我那么近，现在又那么遥远，我甚至感觉从未在我身上发生过，不然我又怎会像一个局外人般平静。 “那后来呢？” “九爷得知我居无定所，有意收留我，可我既没学识，又无本事，担心给他增加负担，我起初拒绝了九爷的好意。” 钟灵听到这，疑惑的问我：“你可真够傻的，最后究竟是什么让你选择留下来的？” “九爷说他认识我父亲！” 钟灵听我这么说，脸上写满诧异。 饭桌上九爷得知我了父亲的名字，他很是震惊，而我更是不敢相信。 他们二人身份悬殊巨大，命运的洪流怎么会将他们推到一起。 九爷又询问了我生辰八字。 我如实把自己的生辰年月告诉了他，九爷不假思索的说出我的五行命格。 “你是辛已年天上火，你命里多火，名字有水，水削减了命里多火的命格。” 我当时苦笑道：“什么水命火命，我这是苦命，眼下对于我来说，能吃饱饭才有命活下去。” “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我同你父亲相识一场，有过命的交情，今日我们得见，皆为命数，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如若有意，就在店里帮计，倘若有其他志向，我替你安排别的营生，保日后不再为温饱发愁。” 钟灵听到这，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她拿起我的玉佩仔细打量起来。 “这玉佩看起来还挺奇怪的。 “这枚玉佩本有两块，模样相似，拼凑在一起恰好是一对，而另一半就在九爷手里！ “天底下还有这么巧合的事？” “这不单单是巧合，后来发生的事，让我觉得这块玉佩不筒单，因为当晚店里就出事了!” 那晚我跟九爷回了立鼎斋，此时南院门的鬼市已经收的七七八八了，刚一进门，老方跟在我们后面也进了店。 九爷见他手里攥着一把钞票，随即明白了老方这是来讨债，马上招呼钟伯支钱给他。 老方却拦住九爷。 “九爷您可算回来了，真是让我一通好等，不瞒二位，我不是来要钱的，我斗胆跟您商量一事。” “不妨，请说！” “九爷宽宏大量，我有个不情之请，那块玉我想收回来。” 九爷脸色一沉，目光如刀看着老方。 “老方，你入古玩行当几载？” “三十有二！” “既然入行三十多年了，应该知道钱货两讫的行规，买到赝品，就是茅坑里的石头，也要咽下去，捡到的黄金随着市价卖，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了吧！” “您教训的是，所以我腆着老脸跟您商量，咱立鼎斋什么稀世珍宝没有啊，这块破玉自然入不了您的法眼，您行行好，让给我啊，就当是做善事了。” 老方说完，把手里攥着的票子放在柜台上，又从上衣口袋，掏出自己的小方巾布包。 这个布包，恐怕是老方的棺材本了。 “这块玉有人看上了吧？” 老方被九爷看的如芒刺背，只好一边陪不是，一边道出实情。 “实不相瞒，这块玉确实有人看上了，钱不是问题，价随您开。” “那我表个态吧，玉不卖！” 听到九爷嘴里最后三个字，老方的脸唰的一下皱成了苦瓜。 “既然您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想要这块玉的人大有来头，请您再斟酌斟酌。” 老方说完就往门外走，九爷厉声呵斥住了他。 “你也不是头回听说我的名号了，立鼎斋的招牌立在这，广迎四方宾朋。” 此话一出，老方一时间语塞，憋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给他支二百块钱，送客！” 老方心里虽然一百个不甘心，但听到九爷下了逐客令，只得拿着钱悻悻而归。 临走时老方放话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本以为玉佩的事就此划上句号，结果当天晚上，我便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险境。 晚上我在院子里打水洗澡，听到楼上九爷叫我，我径直上了二楼，二楼会客区摆着老式红木家具，绕过会客区是一个黄花梨矮雕屏风，屏风后有两个门，一个门虚掩着，里面透着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