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吃醋

此日之后，谢长安便见宋玉绰与书院中那李夫子同出同行。 他假意视而不见，却在书院之中，弹错一节琴音。 谢长安以琴闻名于世，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完整弹奏，如何会犯这种低等的错误？ 台下学子面面相觑，宋玉绰却假意不知，只是转头望向窗外，李夫子一身白衣灼灼，他生得面白无须，周身气质并非如同那些酸腐文生一般，反倒如松似柏，格外挺拔。 站在那里，端的是一副俊俏好二郎。 他手里捻着一支菊，含笑望向宋玉绰，宋玉绰也回头看他，眉眼温和。 峥！ 谢长安指下琴弦猛的崩裂，宋玉绰瞬间回神，见谢长安指尖之上已有鲜血溢出，她眉眼猛的一凝，却又硬生生移开目光，装作什么都不曾瞧见。 谢长安垂眸，再抬头时，看到的便是宋玉绰着冷若冰霜的脸。 若是平时，自己便是被门口的竹叶刮蹭一下，宋玉绰都会心疼许久。 他不知自己心中到底作何滋味，只是恍然明白过来，自己曾经所想见到的场景，以清楚澄澈的呈现在自己面前。 与其他日兵戎相见，不如今朝，好聚好散。 这不正是自己心中所想吗？ 为何又会方寸大乱？ 谢长安不懂，他狼狈的起身，珊晨郡主看到那一抹嫣红，匆匆忙忙的掏出自己的帕子上前，焦急的去拉谢长安的手：“夫子怎么如此不小心！珊晨帮您包扎！” 谢长安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他下意识的望向宋玉绰的位置，宋玉绰依旧没有看他，她的目光留在窗外，那个手中携菊的男子风流倜傥，微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宋玉绰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她像是在走神。 是在对比自己和窗外，那男子到底谁人更好吗？ 谢长安从未像现在这般慌乱过。 那人他知道，京城鼎鼎有名的李公子，家世还算显赫，十九岁便荣登探花，二十岁因直言那件被逐出京城，又被家中族亲捞了回来。 过了半年，皇帝气消，又让他做了一品史官。 他却看不惯朝堂之中，官官相护，逼着皇帝处置那些朝臣。 彼时帝王尚且年轻，地位不稳，只能忍痛将他逐出朝堂。 可是谁人不知，等以后当今圣上地位越来越稳，此人只会步步高升。 前程一片大好。 不像自己，只能背负着国仇家恨，隐忍住爱恨情仇，活得阴暗无趣。 宋玉绰这样的天之骄女，应当是被人捧着的，而不是在自己这里，受尽委屈。 珊晨即将触碰到谢长安的手指，谢长安终于回过神来，他猛的转过身子，留下一句：“你们自行温习罢。” 说完便匆匆转身，再也不敢去看宋玉绰。 宋玉绰彼时方才回头，紧盯着谢长安的背影，眼中带着丝丝怅然。 “这世间，最难得的便是真心。” 母亲的话犹在耳边，谢长安倚着竹，唇角一片竹叶，奏出断续乐章，一如他此时纷乱的心情。 “若是此生再也不见，是否就能忘记？” 谢长安扪心自问，可他闭上眼眸，脑海中满满的都是宋玉绰的样子。 真心。 她次次挡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挡避流言蜚语。 真心。 她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明明自己跪为一国长公主，受尽恩宠。 可她现在又在干嘛呢？ 她会觉得那个李公子比自己要好吗？ 没了她之后自己又当真能够心安理得的报仇吗？ 她会恨自己。 她再也不会满眼如儒慕喜的望向自己。 她本该衣食无忧，无忧无虑。 而自己，当真要亲手毁掉吗？ 毁掉她的国家，她的亲人，还有，她。 谢长安摇摇晃晃的起身，他想要往回走，却在路上瞧见宋玉绰与李夫子并肩而行，李夫子侃侃而谈，宋玉绰与他并肩而行，鬓上带着他从树上摘下的一朵艳红的花。 谢长安的脚步便如同粘在了地上一般，再也迈动不了分毫。 整整一日，谢长安无比煎熬。 晚间，宋玉绰上了马车，挥手同李夫子道别。 谢长安站在远处瞧着，片刻后也跟着回了公主府。 临近门口，两人终于相遇，宋玉绰冷眼瞧着谢长安，率先下车往里走，谢长安跟上去，却不知如何鬼使神差的，竟猛的抓住宋玉绰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宋玉绰不曾像以往那般欣喜地拥抱住他，她冷冷的站在原地，眉眼之中，一点疑惑。 谢长安便又觉得陌生，竟疯了似的，想要将那个宋玉绰找回来。 他猛的低头，擒住她的唇，狂风暴雨一般亲吻着。 宋玉绰心脏猛的一疼，硬生生忍住回应的冲动，任凭谢长安舔咬自己的红唇。 许久过后，谢长安终于停下，他目光之中带着哀痛，低头望向宋玉绰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 宋玉绰轻笑一声，轻轻擦拭自己的唇：“谢琴师这是作甚？” “玉儿。”谢长安哑声呼喊。 宋玉绰推开他，目光冷淡至极：“谢琴师，人心易变。” “公主扪心自问，当真有这么快吗？”谢长安似乎想要透过宋玉绰的眼眸，望向她的心。 宋玉绰被盯得恼怒至极，冷笑一声：“你能，本宫为何不能？” “你不愿与本宫亲近，故意说那些话让本宫走，本宫如你所愿，谢琴师这样又是作何？” “我……” 谢长安心知是自己伤了她的满腔欢喜，可他瞧着宋玉绰那冰冷的眉眼，竟前所未有的慌乱。 她只是在生自己的气，自己就已经如此，若是她有朝一日恨自己，恨不得自己死呢？ 谢长安不敢去想。 原来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有人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早就跨越了他自己。 谢长安压低嗓音：“是我的错，玉儿，只是一时酒后胡言。” 宋玉绰眉眼似有松动，但她看着谢长安，却还是轻轻后退一步：“罢了，原本就是我强求来的，谢琴师如若当真对我无意，我也不愿再逼迫于你。” 说完，宋玉绰转身离开。 谢长安愣在原地，到底忍不住开口：“我早已心悦玉儿！” 宋玉绰加快脚步，直到最后都不曾回头。 等到了自己房间，宋玉绰忽而哈哈大笑：“绿漪，谢长安到底还是喜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