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冷战

谢长安一开口，宋玉绰就察觉到，谢长安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她疑惑的看了一眼谢长安，用自己的小指轻轻勾住了他的指尖。 谢长安犹豫了一下，将宋玉绰的手包裹进自己掌心。 宋赢彻看到了两人的小互动，脸上的表情还算满意，他伸手邀请几人坐下，宫女上来斟酒，宋赢彻举杯：“谢驸马如果有意入朝为官，想必玉儿也不会不同意。” 谢长安举杯与宋赢彻相碰，目光深沉：“谢某无意为官。” 宋赢彻愣了一下。 想到他是隐世谷子的弟子，可能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大隐隐于市，不想为官也是正常的。 宋赢彻包容一笑：“既如此，就先不提这个，时日不早，早些吃晚饭，带着玉儿回去休息吧。” 一顿饭吃的主宾尽欢。 回去之后，宋玉绰发现谢长安仿佛一直都有心事，她换好衣衫，从背后抱住谢长安，长袍拖了一地，宋玉绰轻声询问：“长安到底有什么心事？” 背后的女子语气温软，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她的每一处好，谢长安都明明白白的记着，可是…… 谢长安起身，看着天上一轮华月，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本就是带着国仇家恨来的。 可是，戚国皇室，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兄妹。 他们在一处吃饭，开玩笑，没有尔虞我诈，一片幸福和睦。 或许，宋赢彻根本不知道老一辈的事情。 又或许，西凉灭亡只是时代所趋。 与国家里的每一个掌权者，每一个生活的人民有关。 真的只因为是皇室的错，是宋赢彻的错吗？ 要因为自己的仇恨让宋玉绰也背负上国仇家恨吗？ 要亲手破坏掉这简单的幸福吗？ 可是如果不报仇的话，自己这些年来，所坚持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自己身后那些死去的生命，就活该去死吗？ 罪恶和仇恨到底该倾泻在谁身上，才能偿还西凉无数性命？ 谢长安内心痛苦煎熬，他察觉到宋玉绰此时轻轻起身，扶着桌子墙壁，将绿漪送过来的菊花酒和重阳糕放在了桌子上。 香气扑鼻。 宋玉绰轻轻伸手拉了拉谢长安的袖子：“长安想必是思念家乡了吧？我不知如何才能缓解长安的思乡之苦，唯有与长安共饮一杯，望君日日欣喜安康。” 院里铺了满地落华，桌上一盏灯火明灭，谢长安执起酒盏，宋玉绰脸上立即带了笑容。 她目光清明，不掺含一点杂质与满目仇恨满腹算计的自己相比，越发显得单纯无辜。 谢长安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无处遁形，他心头不由大恸，一时失神，竟猛的打翻酒杯。 菊花酒倾落满地，宋玉绰疑惑，抬眸撞入谢长安那仿若幽深湖海一般的眸子里，她瞬间慌了神：“长安是哪里不舒服吗？御医！” “无妨。”谢长安伸手拉住宋玉绰的袖子，忽而用力将她拥入自己怀中。 宋玉绰便乖巧地躺在他怀中，吮.吸着他身上独有的竹香气。 谢长安脑海一片奔腾，幼时所见的刀山血海仿佛就在眼前，他越发用力的抱紧宋玉绰，似乎想要将人融入自己的骨血。 宋玉绰忍着疼痛久久无言，谢长安终于将脑海中的画面驱散，桌上杯盘狼藉，宋玉绰逶迤的长袍沾了污垢，谢长安弯腰替她一点一点扫去，察觉到宋玉绰复杂的目光，忽然抬头：“玉儿，日后不必对我这么好。” “为何？你我本是一体，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长安，莫说这些让我生气的话。” 宋玉绰我看出谢长安此事已经冷静下来，便站起身来，将半跪在自己裙摆旁的谢长安拥入怀中。 谢长安一动不动，半晌之后，悠悠开口：“若你我终要陌路呢？” “谢长安！”宋玉绰忽然提高声音，眼中带着不敢置信。 她终于松开手，退后一步，脚步踉跄。 谢长安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扶，可想到自己的难处到底还是收回手。 宋玉绰轻轻摇头：“我到底还是捂热不了你的心吗？” 谢长安不答。 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又如何不知宋玉绰真心？ 只是他到底放不下西凉背后那千千万万人的性命，放不下自己母亲父亲含恨而终的眼神。 月色越发寒凉，宋玉绰忽然悲从心来：“长安若是不爱我，又要爱谁呢？” “人生尚久，谁又能说得清呢？公主，人心易变。”谢长安苦笑。 他如何不爱宋玉绰？ 只是爱不得罢了。 她终究会恨他的。 与其如此，倒还不如提早划清界限。 谢长安不敢去看宋玉绰眼中的失望和悲痛，竹叶声声飒飒，宋玉绰蓦然提高声音：“念奴，我们走。” 窦念奴弯腰将宋玉绰抱走，桌上残留的菊花酒香气扑鼻，谢长安一人坐在桌前，呆坐许久。 次日一大早，宋玉绰便直接去了书院。 以往，宋玉绰总是等谢长安一起，两人共乘一辆马车，恩爱甜蜜。 谢长安愣愣的看着空荡荡的公主府，忍不住按住自己心口，笑容苦涩。 宋玉绰也不曾闲着，到了书院的第一件事，她便找到一位年轻帅气的公子，恭恭敬敬的对他行了一个学生礼：“李夫子，本公主想重金聘请您在闲暇时间辅导本宫功课，您意下如何？” 李夫子是为郁郁不得志之人。 他写的一首好诗，却因性格太过刚直，一直不曾入朝为官。 如今为了糊口来到这女子书院，日日教书育人，苦中作乐。 见到宋玉绰，李夫子眼眸也不曾抬：“公主不是有谢驸马吗，谢夫马满腹经纶，教导公主，已然足够。” “实不相瞒，我与谢长安…” 宋玉绰想到昨日谢长安冷淡的眉眼，眉目之中镜也染了几丝哀愁。 李夫子认真听着，恍然大悟：“公主是想要在下与公主做戏？” “若他当真无情，本宫…”宋玉绰咬牙，却怎么都说不出狠话来。 李夫子作诗无数，自然明白世间痴男怨女为情所困之心，他轻叹一口气：“罢了，李某仰慕谢驸马才华，愿助公主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