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天若有情，亦无情

大牢内，魏臻沉默的看着顾明澜好一会儿，方才开了口：“你今日为何会来？” 顾明澜也瞥了他一眼：“魏臻，我不能让你替我们受死。” 魏臻扬了扬眉毛，她说‘我们’？指的是她和墨戚吗？ 魏臻苦笑了一声，若今日他死了，至少她可以永远的记住他，魏臻似是不死心一般，继续开口追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顾明澜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扭过头来扬了扬眉毛，示意自己的不解。 “除此之外，有舍不得我吗？” 听罢，顾明澜抿了下唇，犹豫道：“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自然是看不得你死的。” “呵......”魏臻尝试的拉过她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的给躲开了，魏臻黑眸一沉，可能他是魔怔了吧，也可能，他本就应该死在刚才。 “你之前说的‘试一试’，可还算数？” 牢内无比的阴冷，时不时还传来叫声和哭声，可是魏臻手心里面却除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顾明澜一愣，又想起来每一个午夜梦回的时候，都见到父母兄弟在质问她，为什么要跟魏臻在一起，为什么要跟害了他们的从犯在一起。 一声声的嘶吼，最后都会化成血色漫天。 顾明澜长呼了一口气：“不算数了。” 魏臻勾了勾嘴角，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心里面早就涌起了惊涛骇浪。 她从来都不相信他，若是情，也只是恩情罢了。 静默了许久，两人都没有再开口，直到一个狱管来放粥，魏臻才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魏臻把自己的那一碗倒在了地上，看着老鼠吃了没事之后，才把另一碗递给顾明澜。 “我不会让你死的。” 另一边，太后也放下诏令，魏臻必须处死，而遂愿顾明澜一并处死，一日之后行刑。 墨戚那里自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墨戚穿着一身黑衣，稳稳的跳进了被封了的侯府当中。 大火烧尽了一切，到现在，地上还是残留的灰烬，风一吹，扬了满地。 人也非，物也非，往日不可追。 墨戚轻叹了一口气，循着往日的记忆来到顾明澜住的院子当中。 “你这个丫头这么粗犷，以后嫁不出去，我看谁还要你！”——是顾湜祎。 “你！你这么毒舌，若是以后娶不到妻，我看谁还管你！”——是顾明澜。 那个时候的墨戚就在顾湜祎的身后，看着他们两个人打来打去。 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墨戚哥哥，你给我揍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说！” “臭丫头，墨戚可是我的侍卫，是我的兄弟，怎么可能帮......你别打我，顾明澜，我这是新衣服啊！” ...... 墨戚勾了勾嘴角，随意的坐在台阶上，忽地，衬着阳光，他发现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这是什么？ 墨戚起身，朝着那里走过去，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把那东西捡起来。 忽地，墨戚仿佛整颗心都在颤抖着，这是——顾明澜的耳环！ 准确的来说，这是承安候夫人准备送给顾明澜的及笄礼物，就藏在顾明澜的抽屉里面，等着顾明澜回来。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去，却再也回不来了。 墨戚如获珍宝的把它用袖子擦干净，放进了自己的衣袖挡住，他想，若是顾明澜看到了，一定会非常欢心的吧。 就算留恋，也不可再留了。 墨戚站起身来，冲着这宅子跪下。 第一拜，拜顾家的相救之恩。 第二拜，拜顾家的养育之恩。 第三百，拜别。 “侯爷，夫人，墨戚一定将小姐保住。” 落下这句话，墨戚转身离开，身后的宅子里莫名的起了风，仿佛吹回了从前的盛景。 天若有情，亦无情。 “谁又来了？别来烦我，有事儿啊找你们主子去。” 墨掌柜熟悉的声音传来，墨戚勾了勾嘴角：“爹，是我。” 一听是墨戚，本来侍弄着花草的墨掌柜赶紧转过身，“嘿呦！”一声就转过身来，拿着铁锹就跑过来，冲着墨戚的后背就是一下。 “你个孽障，你倒是胆子大！你说说，太后那边怎么交代吧！” 墨掌柜一直被关在这里，自然是不知道外面那些事情的。 “放心吧爹，我都安排好了。”不管怎么样，他都一定会把顾明澜救出来的。 “唉，你啊，小心点。”墨掌柜拍了拍墨戚的肩膀，转身回到屋子里面，墨戚点了个头，默默的跟在墨掌柜的身后。 “你怎么还跟着我？你都当了主子了，还不忙你的事情去？” “嗯，我这就走了，就是......”墨戚犹豫了一下：“明澜想吃您做的炸藕荷。” “仅此而已？”墨掌柜眯了眯眼睛，真当他傻？看不出来墨戚心中有事情？ 墨戚无奈的笑了笑：“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明澜被我劫走，这两日不太肯吃东西，她自小爱吃您做的炸藕荷，所以我就想着......” “你啊！”墨掌柜拍了墨戚一巴掌：“唉，小姐真是命苦啊，等着，我这就去做去，不过那藕荷还需要防治一晚上，这样，明日午时的时候你来我这里拿。” 墨戚点下头，时间够了。 临走之前，墨戚转过身，想要叮嘱一句什么，却怕被墨掌柜看出端倪，还是收回去了。 “想说什么？叮嘱我老头子要好好活着？你当真我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吗？” 墨戚猛地转过头，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墨戚，有你这个儿子，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骄傲。” 墨掌柜忍住鼻子的酸涩，把墨戚抱进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侯爷和夫人没有看错人，为父非常欣慰啊，你放心，为父以后就在这里好好生活，后面有几亩良田，为父就在这里养老了，你啊，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墨掌柜松开他，笑着掸了掸墨戚肩膀上的落叶：“不过为父还是希望你们能给为父一个奇迹，一个你们都活着的奇迹。” 墨戚用力的点了点头，如此，他便能放心了。 墨掌柜转过身，不让他看到自己纵横的眼泪：“行了，快走吧，小姐还等你呢。” 感觉到身后没了人，墨掌柜的身子一下子就佝偻了，对着天跪下来：“侯爷，夫人啊，你们若是在天有灵，就帮帮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