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京城，是肯定不能再待下去的，但是顾明澜长这么大，除了去烟城省亲，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一时间，不知道能往哪里走。 顾明澜无奈的勾了勾嘴角，尽是轻蔑嘲笑之意——古人说，此心安处是吾乡。 那么她，就算是再也没有故乡了吧。 太阳在地平线被搁浅，顾明澜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她知道，魏臻现在已经已经知道自己逃走的消息了，所以她只能一路向西逃窜。 她记得，幼时候曾随着母亲到京城最北边的道观，老法师是个非常和善之人，她身上还曾佩戴过一个护身符，就是这个法师给的，只是那道观在山上，路途太过于遥远。 幸而她有足够的银两。 顾明澜先找了一户人家，买了一身粗布麻衣换上，又把自己的脸涂上了一些泥灰，确定了自己都认不出来之后，顾明澜一路抄着小道。 另一边的魏臻背对着侍卫，听着他禀报。 “大人，已经找到夫人了。” 魏臻抬了抬眸子：“说。” “夫人从百安药铺逃走之后，先在东市买了一把刀，找了人家买了一件麻色粗衣，又从东市和北市的角头处买了一些烧饼，最后一路向西，属下们看着，夫人这是想要去城郊。” “嗯，怎么查的如此清楚？” “回大人，夫人买刀的那件铺子是，第七间。” 魏臻剑眉微调，所以顾明澜从一开始就上钩了？看来，老天都不让她逃开自己的手掌心啊。 ——那件铁匠铺，是他的。 魏臻随意拿了一件女式的披风，又从桌子底下的暗格里取出佩剑，吩咐人准备好马车和佳肴。 “走，去接夫人回家。” 顾明澜一步都不敢停下，直到街边传来了袅袅的歌舞声，顾明澜才回过身，停下身来。 呵，到‘小江南’了。 京城中，北边是皇宫，街道都繁华的紧；东边是兵器和古玩是市场，是达官贵人们最爱去的地方；南边是出城之处，戒备森严。 而这西边有一湖，名为‘小江南’，这是便是京城中最大的烟花之地，最大的花楼就在这里。 花街灯如昼，靡靡之音泛滥成灾，一个个小姐手提着花灯，轻罗小扇半遮面，口中议论着哪家的小公子。 而顾明澜，一路走到这里，嘴唇干的发白，甚至有些地方都起皮了。 顾明澜记得，这个地方也是樊青青最爱来的，今日，还不能和她碰到。 但是她实在是太累了，烧饼也都吃完了。 “快让开，快让开，樊大小姐来了，说你呢，污了小姐的眼可怎么办？”一个丫鬟趾高气昂的，在后面一把就推开了顾明澜，顾明澜倒在了地上，看着手上擦破了皮的地方，倒吸了一口气。 “呸！晦气玩意儿，可别倒在我们小姐面前，让人瞧着恶心！”小丫鬟说话不留半分余地。 想到自己是逃出来的，还是先忍下来吧，顾明澜叹了口气，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喂！你个丑八怪，我们家小姐让你走了吗？”小丫鬟直接就挡在了顾明澜的跟前。 “那......我怎么才能走呢？” 小丫鬟高傲的扬了扬头，转过头看着樊青青，询问她怎么做，樊青青自然是不怀好意的——“你刚才摔倒的时候碰到了本小姐的鞋，你趴在地上，用这块绢布把本小姐的鞋擦干净了，本小姐就让你走。”说着，樊青青当成扔了一块真丝帕子在地下。 听到声音，顾明澜瞳孔猛地一缩，果然是碰到樊青青了！无奈，现在走不得，顾明澜只好把头低的更深，所幸今日她换了衣服，樊青青也没有认出她来。 见顾明澜不动，小丫鬟上前去狠狠的踹了顾明澜的后背一脚：“呸！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我们家小姐这帕子，把十个你卖了都买不起，还不赶紧给我们小姐擦鞋去？” 顾明澜咬了咬牙，刚想要起身去捡帕子，就又被一脚揣在了地上。 “爬着去！” 街上人来人往，这种现象太多，若是被欺负的是个俏丽女子，兴许还会有哪家少爷或者是书童来打抱不平，但是顾明澜今日伪装的俨然就是一副乡野村妇的样子，路过的人见了她，都是翻个白眼就离开了，哪里会管她呢？ 无奈，顾明澜只好爬过去捡起帕子，刚要擦鞋，樊青青立刻抬起脚来，使劲的踩着她的手。 “啊——” 顾明澜疼的大喊，额头上冒出来了密密麻麻的汗丝，手却怎么都收不回去。 看到顾明澜这个样子，樊青青又大笑了起来：“你啊，还不配给本小姐擦鞋，流云，我们走！” 樊青青不屑一顾的瞥了疼的倒在地上的顾明澜一眼，哧了一声，掉头就走。 地上的顾明澜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痛，实在是太痛了，感觉右手的手骨被踩碎了一样。 曾经风光一时的顾大小姐，如今蜷缩在地上起不来，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帮她。 泪水逐渐模糊了眼睛—— “爹爹，娘亲，大哥，我好想你们啊.......” “你们若在天有灵，便把这世上的极恶之徒都带走吧.......” 顾明澜躺了一会儿，忽地，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姑娘！”，顾明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魏臻来了？魏臻来杀她了？ 顾明澜顾不得疼，踉跄的站起身来，飞快的钻入人流之中，飞快的往前跑着。 安城侯夫人是大家闺秀，从小对顾明澜的要求也很严格，要落落大方，行为得体，说话有涵养，在人多的地方要仰起头，直起背...... 后来虽然顾家落败，但是十多年的习惯已经刻在了顾明澜的骨子里面，而今日，她却什么都忘了，心中唯一一点，就是记得要逃走，要逃走！ 身后的魏臻蒙着面，今日他扮作了权贵公子的样子，只露出来一双眼睛。 他的人说，顾明澜现在就在小江南，芝兰一唤她，一个穿着麻色衣服的女子便站起身跑了，不是顾明澜，还能是谁？ 魏臻眼睛更冷了，好样的，还敢跑，看等把她抓回去之后，他怎么罚她！ “欸？姑娘呢？” 芝兰往前跑了几步，人群之中，哪里还有顾明澜的一星半点影子？ 顾明澜，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