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血脉压制

他们就这样抱着，谁也不说话，仿佛此时无声胜有声，更像是要把对方嵌入骨髓里，再也不分开， 终究是因为在侍卫营怕人瞧见影响不好，不得不撒开了手。 穆楚儿任由泪水肆虐在脸上。她已经很少这样痛哭流涕了。前几次是为了装模作样，而这一次是想装模做样都装不起来了。各种五味杂陈的感情在这一刻冲击了心脏，再也受不了。 她啪的一声跪在了白信的身前，悲怆的的说了一声:哥哥，对不起……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白信何尝没有哭的快要伤心欲绝？ 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平时舍不得碰她一根手指头，可是却让妹妹在卫公公那里受尽委屈，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不称职！ 妹妹哪里做错了？该说对不起的是自己！他的脸上异样地悲戚、沉痛，像冰块一样冻结，更像岩石一样冷峻，似有无限的懊悔。 “飞燕，都是哥哥不好……前几日是你的生辰，哥哥都没有去给你过生辰。”白信真是有些心痛，错过了妹妹一年只有那么一次的重要日子。 穆楚儿扶着哥哥坐下，看他还得用手拄着拐杖，忍不住开始喋喋不休的问着他的身体状况。 白信总是轻描淡写，不让她担心，穆楚儿看着哥哥还托人从宫外买回来的桂花糕，心中就更加的苦涩，更觉得自己真是好没良心！ 白信很是高兴她今日能来，其实他托人买了两次。生辰当日，见妹妹没有过来看自己，自己也没有办法看她，就苦苦等了几日，直到桂花糕都坏掉了，他才让旁人再帮他买了一份，不曾想她今日就过来了。 还好，桂花糕保存的好好的，一点儿都没坏，也没有破坏形状。他将桂花糕打开，里面的香味惹的穆楚儿险些泪崩。 “飞燕，别哭，哥哥是不会怪你的。记得你说过嫁给卫祁也是迫不得已，而且他又救过你。我不会再对他对我们出家做过什么事情而耿耿于怀。我现在只想让父母远在南岭那边能安稳的活下来，你在宫中衣食无忧，安稳的过完一辈子就足够了。若是可以，我当然希望你能逃离卫祁的魔掌，我们好一起出宫。可我现在是身不由己，你也一样。你现在登上了司衣之位，面色也越发的红润，想必你现在应该过得是极好的。只要你过得开心，我就满足了。” 穆楚儿哽咽的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痛骂自己这个忘恩负义的妹妹。捧着手里的桂花糕，泪就砸了上去，甚至破坏了原有的形状。 白信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还是小孩子呀，动不动就哭鼻子。她现在可是旁人的夫人，怎能越发的孩子气？ “飞燕，既然卫祁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来看我，他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你的。既然他没有派人来杀我，就说明他是容忍我的存在的。桂花糕带回去和他一块儿吃吧。周围的形状有些不好，挑中间的那块给他吃。这样也可以变相的说明我们兄妹俩从今往后以卫公公马首是瞻，绝对不再敢造次了。” 白信长长的呼了一口浊气，将目光放远，似乎是做了一个他这辈子都不会做的决定。 他的眼神却徒然增添了几分苍老无奈，可那眼神的熠熠生辉确实是支撑着他对妹妹永不凋零的爱。 他自顾自的倒了杯水，给妹妹喝，自从妹妹进门，只顾得说话，连水都没有喝。 穆楚儿点了点头，接过来一饮而尽。看来哥哥也终于放下了。为了自己妹妹的自私，居然主动的放下了家族仇恨。 哥哥是多么固执的一个人啊，曾经与东厂不共戴天。可如今却为了自己，愿意与卫祁握手言和。她有些难以相信，但是更多的还是震惊与感动——终究，他们都活成了自己最最讨厌的样子。 大多时候都是白信在说，而穆楚儿在听。她不是不想说，反而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哥哥，可是终究因为哽咽而堵住了全部的喉咙，也因为自己的愧疚，不敢正眼面对哥哥的宽容和无限包容，更让她觉得自己无地自容，甚至羞愧的想要赶快逃离。 终究，她没办法这样做。 她是很懦弱，可现在不能再懦弱了。 “哥哥，等我处理完手里的事情，等我们攒够银子，我们就出宫去。我答应你，我们一定可以出宫的！”她说这话是带着微微的颤抖。 这是他们进宫以来一直的愿望，如今被郑重的说出来，也被唬了一跳。原来，无论嫁不嫁卫祁，她从未忘自己的初心。 白信却认为她仅是在说笑。宠溺的再一次摸了摸她的头。其实她的头不是那么好摸了，上面有精致的发髻，发髻上还有昂贵的发饰。如今，就算二人见面，在这后宫里也得唤妹妹一声司衣大人。 什么逃不逃出宫？攒不攒够银子，他都已经不在乎了。他只希望妹妹过得好就可以了。 二人一直说了很久，天快黑的时候，穆楚儿才带着满满一怀的桂花糕，回了庑营。 庑营的夜晚并不是寂寞无声的。远处的诏狱里，时不时还会传出几声囚犯的鬼哭狼嚎，分外惨烈。在夜深人静时听的越发清楚。似乎她也可以感受到囚犯的恐惧无绝望，和他们悲惨人生的开始。 就算在庑营住了这么久，还是对这种声音充满了可怖。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就是她的夫君——卫祁。 哪怕，卫祁偶尔会宠她，他说什么，自己便会为他去做。可是从骨子里，还是畏惧他的。这种东西就像是老鼠见了猫，没有一只老鼠是不怕猫的，宿命的血脉压制。 捧着手里的桂花糕，懦弱再次袭来。 她实在痛恨这样的懦弱，她拼命告诉自己，哥哥肯为自己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她这边可不能临场掉链子！ 跟卫祁实话实说是再好不通过的沟通方式，必须要硬着头皮主动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