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孟夏纪第四 诬徒

类别:其他 作者:佚名字数:3283更新时间:23/03/24 11:39:39
【原文】 四曰:达师之教也,使弟子安焉、乐焉、休焉、游焉、肃焉、严焉。此六者得於学,则邪辟之道塞矣,理义之术胜矣;此六者不得於学,则君不能令於臣,父不能令於子,师不能令於徒。人之情,不能乐其所不安,不能得於其所不乐。为之而乐矣,奚待贤者?虽不肖者犹若劝之。为之而苦矣,奚待不肖者?虽贤者犹不能久。反诸人情,则得所以劝学矣。子华子曰:“王者乐其所以王,亡者亦乐其所以亡,故烹兽不足以尽兽,嗜其脯则几矣。”然则王者有嗜乎理义也,亡者亦有嗜乎暴慢也。所嗜不同,故其祸福亦不同。不能教者:志气不和,取舍数变,固无恒心,若晏阴喜怒无处;言谈日易,以恣自行;失之在己,不肯自非,愎过自用,不可证移;见权亲势及有富厚者,不论其材,不察其行,驱而教之,阿而谄之,若恐弗及;弟子居处修洁,身状出伦,闻识疏达,就学敏疾,本业几终者,则从而抑之,难而悬之,妒而恶之;弟子去则冀终,居则不安,归则愧於父母兄弟,出则惭於知友邑里,此学者之所悲也,此师徒相与异心也。人之情,恶异於己者,此师徒相与造怨尤也。人之情,不能亲其所怨,不能誉其所恶,学业之败也,道术之废也,从此生矣。善教者则不然。视徒如己,反己以教,则得教之情矣。所加於人,必可行於己,若此则师徒同体。人之情,爱同於己者,誉同於己者,助同於己者,学业之章明也,道术之大行也,从此生矣。不能学者,从师苦而欲学之功也,从师浅而欲学之深也。草木、鸡狗、牛马,不可谯诟[2]遇之,谯诟遇之,则亦谯诟报人,又况乎达师与道术之言乎?故不能学者:遇师则不中,用心则不专,好之则不深,就业则不疾,辩论则不审,教人则不精;於师愠[3],怀於俗,羁神於世,矜势好尤,故湛於巧智,昏於小利,惑於嗜欲;问事则前後相悖,以章则有异心,以简则有相反;离则不能合,合则弗能离,事至则不能受。此不能学者之患也。 [1] 诬:欺,这篇是儒家学说。 [2] 谯诟(xi gou):责备辱骂。遇之:对待它。 [3] 愠(yun):怨。 【译文】 通达事理的老师施行教育,能使学生安心、快乐、安闲、从容、庄重、严肃。这六方面在教学中实现了,那么邪僻的路就堵死了,正义之道就通行了。这六方面在教学中不能实现,那么君主就不能支使臣下,父亲就不能支使儿子,老师就不能支使学生。 人之常情,不能喜欢自己所不安心的事物,不能从自己所不喜欢的事物中有所得。一件事如果做起来就感到快乐,不用说贤人,即使不肖的人仍然会努力去做。一件事如果敞起来就感到苦恼,不用说不肖的人,即使贤人同样不能持久。从人之常情出发,就会得到勉励人们学习的道理了。 子华子说;“成就王业的人乐意做那些使自己成就王业的事,国破家亡的人也乐意做那些使自己灭亡的事,所以煮食禽兽不可能把所煮的禽兽吃尽,人们专吃自己爱吃的肉就够了。”如此说来,成就王业的人专喜好理义,国破家亡的人专喜好暴慢。他们的喜好不同,因此他们所得到的祸福也不周。 不善于教育人的老师心志不和谐,取舍一再变化,根本没有恒心,就象天气的晴阴一样喜怒无常,言谈一天一变,放纵自己的行为,过失在干自己,却不肯自我批评,坚持错误,自以为是,不能接受意见而有所改变,亲近有权有势的人和富有的人,不衡量他们的才能,不考察他们的品行,急忙跑去教他们,迎合奉承他们,唯恐不及;对于学生中平时操守清白兰善,品貌出众、见识广博、勤于向老师请教、接近完成学业的人,却由此压制他们,诘难、疏远他们,妒嫉厌恶他们,学生想要离去却又希望完成学业,而留下来又不安心,回不愧见父母兄弟,出门愧见挚友乡亲,这是求学的人所悲伤的,这是由于老师和学生彼此心志不同的缘故。人之常情,憎恶跟自己心志不合的人,这是老师和学生彼此结下怨恨的原因。人之常情,不能爱自己所怨恨的人,不能称颂自己所憎恶的人,学业的败坏,道术的废弃,就由此产生了。 善于教育人的老师就不是这样。他们看待学生如同自己一样,设身处地施行教育,这样就掌握教育的真谛了。凡施加给别人的,自己一定能够做到,象这样,就做到师生一体了。人之常情,喜爱跟自己心志相同的人,称颂跟自己心志相同的人,帮助跟自己心志相同的人,学业的彰明,道术的普遍推行,就由此产生了。 不善于学习的人,跟随老师学习粗心大意,却想学得精通,跟随老师学习浅尝辄止,却想学得深入。草木,鸡狗、牛马,不可粗暴地对待它们,如果粗暴地对待它们,那它们也会粗暴地报复人。草木、鸡狗,牛马尚且如此,又何况对待通达事理的老师和道术的传授呢?所以,不善于学习的入:对待老师不忠诚,用心不专一,爱好不深人,求学不努力,辩论不明是非,效法别人不精心,怨恨老师,安于凡庸,精神被时务所束缚,自恃权势,好犯过失,所以沉溺于巧诈,迷恋干小利,惑乱于嗜欲,问事则前后矛盾,言辞详明则又与心相异,言辞简约则与与意相反;分散的事不会综合,复杂的事不会分析,即使再费力气也不能有所成就。这是不善于学习的人的害处啊! .t.xt..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 吕氏春秋•孟夏纪第四 用众 【原文】 五曰:善学者,若齐王之食鸡也,必食其跖[1]数千而後足;虽不足,犹若有跖。物固莫不有长,莫不有短。人亦然。故善学者,假人之长以补其短。故假人者遂有天下。无丑不能,无恶不知。丑不能,恶不知,病矣。不丑不能,不恶不知,尚矣。虽桀、纣犹有可畏可取者,而况於贤者乎?故学士曰:辩议不可不为。辩议而苟可为,是教也。教,大议也。辩议而不可为,是被[2]褐而出,衣锦而入。戎[3]人生乎戎、长乎戎而戎言,不知其所受之;楚人生乎楚、长乎楚而楚言,不知其所受之。今使楚人长乎戎,戎人长乎楚,则楚人戎言,戎人楚言矣。由是观之,吾未知亡国之主不可以为贤主也,其所生长者不可耳。故所生长不可不察也。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取之众白也。夫取於众,此三皇五帝之所以大立功名也。凡君之所以立,出乎众也。立已定而舍其众,是得其末而失其本。得其末而失其本,不闻安居。故以众勇无畏乎孟贲矣,以众力无畏乎乌获矣,以众视无畏乎离娄矣,以众知无畏乎尧、舜矣。夫以众者,此君人之大宝也。田骈谓齐王曰:“孟贲庶乎患术,而边境弗患。”楚、魏之王辞言不说,而境内已修备矣,兵士已修用矣,得之众也—— [1] 跖(zhi):鸡脚。 [2] 被:通“披”。 [3] 戎(rong):古国名,今山东菏泽县西南。 【译文】 善于学习的人象齐王吃鸡一样,一定要吃上几千鸡跖而后才满足,即使不够,仍然有鸡跖可供取食。事物本来无不有长处,无不有短处。人也是这样。所以,善于学习的人能取别人的长处来弥补自己的短处。因此,善于吸取众人长处的人使能占有天下。不要把不能看作羞耻,不要把不知看作耻辱。把不能看作羞耻,把不知看作耻辱,就会陷入困境。不把不能看作羞耻,不把不知看作耻辱,这是最高的。即使桀、纣那样的暴君尚且有令人敬畏、可取之处,更何况贤人呢? 所以有学问的人说:求学者不可使用辩议。如果说辩议可以使用的话,这是指施教者而言。施教才需要大议。求学者不使用辩议,就可以由无知变为贤达,这就象穿着破衣服出门,穿着华丽的衣服归来一样。 戎人生在戎地,长在戎地,而说戎人的语言,自己却不知是从谁那里学来的。楚人生在楚地.长往楚地,而说楚人的语言,自己却不知是从谁那里学来的。假如让楚人在戎地生长,让戎人在楚地生长,那么楚人就说戎人的语盲,戎人就说楚人的语言了。由此看来,我不相信亡国的君主不可能成为贤明的君主,只不过是他们所生长的环境不允许罢了。因此,对于人所生长的环境不可不注意考察啊! 天下没有纯白的狐狸,却有纯白的狐裘,这是从许多白狐狸的皮中取来制成的。善于从众人中吸取长处,这正是三皇五帝大建功名的原因。 大凡君主的确立,都是凭借着众人的力量。君位一经确立就舍弃众人,这是得到细枝末节而丧失了根本。凡是得到细枝末节而丧失了根本的君主,从未听说过他的统治会安定稳固。所以,依靠众人的勇敢就不惧怕孟贲了,依靠众人的力气就不惧怕乌获了,依靠众人的眼力就不惧怕离娄了,依靠众人的智慧就不惧怕赶不上尧.舜了。依靠众人,这是统治人民的根本大法。 田骈对齐王说:“即使孟贲对于众人的力量也感到忧虑,无可奈何,因而齐国的边境无须担忧。”楚国,魏国的君主不贵言辞,而国内备战的各种设施已经修整完备了,兵士已经训练有素可以打仗了,这都是得力于众人的力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