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类别:其他 作者:Charles Dickens字数:2917更新时间:23/03/24 11:38:49
情节太曲折,无法简述 一年四季之中,大自然的外貌最美的就是八月。春天有太多的美好之处,五月是新鲜和娇艳的月份,但是这种时节之所以让人们高兴是因为与冬天的强烈对比。八月没有这种有利的条件。它来临时,在我们的记忆里只有晴朗的天、绿色的田野和芬芳的花——雪、冰和凛冽的寒风已经完全被我们抛之脑后了,正如它们已经完全从地面消失了一样,——然而八月是何等可爱的时节啊!果园里和谷田里震荡着嘈杂的劳动声;结了一丛丛丰硕果实的枝条垂到地面,连树干都坠得弯下了腰;谷物呢,整整齐齐地一束一束堆着,或者被不时掠过的一阵阵的微风吹得摇摇摆摆,像是在向镰刀求爱,它们把这片风景染上一片金色。似乎有一种丰美的柔和气氛笼罩着整个地面;时节似乎把大车也感染了,它在收割过的田野里的缓慢的移动唯有眼睛可以看得出来,而耳朵却听不到粗浊的声音。 马车从沿路的田野和果园旁边迅速驰过时,引得那些正在把水果堆进粗篮子,或者在拾落在地上的谷穗的成群的妇女和孩子都暂时停下工作,把晒得黑黝黝的脸用晒得更黑的手掩住,抬头好奇地注视着;有个太小的胖孩子,还不能劳动,但又不能单独留在家里——太顽皮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把他放在一只大篓子里,这时也爬在篓子边上,高兴得乱踢乱叫。割禾的人停下工作,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看驶过的车子,拉大车的那些笨相的马对拉马车的骏马投以睡眼朦胧的一瞥,那意思清清楚楚地好像是说,“样子虽然是怪神气的,可是说到底,在难走的田野里慢慢儿走,比这样在灰尘扑扑的马路上奔跑,总要好些。”到马路转弯的时候你再回头一看,女人们和孩子们已经重新做他们的工作了,割禾的人重新弯下腰劳动了,吃草的马也开步走了:该干啥地干啥一切又都动作起来了。 像这样的风景,对于匹克威克的有修养的头脑是不会不产生反应作用的。他一心一意要实现他以前的决定,就是无论万恶的金格尔在什么地方耍他的骗局,他就要揭穿他的本来面目,所以他最初只是默默无言地和深思熟虑地坐着,盘算着如何以最佳的手段达到目的。渐渐地,周围的事物越来越引起他的注意了,到最后,他觉得从这一趟乘车旅行中得到那么多的乐趣,像是为世上最快乐的事情做大使。 “令人心醉的景色啊,山姆,”匹克威克说。 “打垮了烟囱顶,阁下,”维勒回答,触一触帽沿敬礼。 “我想你一生一世除了烟囱顶、砖头和灰泥,就几乎没有见过别的吧,山姆,”匹克威克说着,微微一笑。 “我可不是一直是个擦靴子的,阁下,”维勒摇一摇头说。“我从前做过货车夫的下手。” “哦,什么时候?”匹克威克问。 “是我最初不顾一切地到社会上来,跟它的困难玩‘跳背’的时候,”山姆回答。“开头我做运货店的学徒:后来是货车夫的学徒,后来是助手,再后来当擦靴子的。现在我是一位绅士的佣人。说不定哪一天我自己也会成为一个绅士,嘴里衔着一根烟斗,后园子里有一座凉亭。谁知道?即使这样,也是我意料之中的。” “你真是个哲学家的料,山姆,”匹克威克说。 “我相信那是有遗传的,阁下,”维勒回答说。“我的父亲对于这一门很有一手的。假使我的后娘骂他,他就吹吹口哨。她动了火,折断了他的烟袋,他也不介意出去再买一根。后来她几里哇啦地大叫大嚷,发起歇斯底里来;他呢,却非常舒服地抽抽烟,直等她自个慢慢地又平静下来。这就是哲学的玄机啊,是吗?” “无论如何是个非常好的哲学代用品,”匹克威克回答,大笑着。“在你的颠沛的生活里,他一定对你起了非常大的作用。山姆。” “用处吗,”山姆喊了起来。“可以这么说吧。我从运货店跑出去之后,还没有到货车夫手下做事之前,我住过十四天没有床铺的栈房。” “没有床铺的栈房?”匹克威克说。 “对——滑铁卢桥的干燥的拱道里阿。顶呗呗的睡觉的地方——且交通便利——无论离哪个办公厅都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如果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话,那就是有点透风。我在那里见过些古怪事情哪。” “啊,我想你是见过些的吧,”匹克威克很有兴味的样子。 “那些事情呀,阁下,”维勒继续说,“会把你的仁慈的心戳个对穿眼儿。那里没有正正式式的流浪者;你放心,他们可没有傻到那种地步。干这行的年轻小伙子还没熬到出头之日呢、那里男的和女的都有,有些时候到这里来住宿;但是平常都是精疲力尽的、挨饿的、无家可归的可怜虫,蜷缩在这荒凉的地方的黑角落里——这些可怜的家伙睡不起两便士的绳子呵。” “请问,山姆,两便士的绳子是什么呀?”匹克威克问。 “两便士的绳子嘛,”维勒回答,“就是便宜的栈房呵,那里的床铺是两便士一夜。” “那他们为啥把床铺叫做绳子呢?”匹克威克说。 “嗳呀,这你就不懂了吧,并不是阁下把床铺叫做绳子,山姆回答。“开旅馆的老板和老板娘,他们最初做生意的时候都是把床摊在地板上;可是不能快点赚钱,因为住宿的人并不是公道地睡两便士的觉就拉倒,而是常常是在那里躺半天。所以现在就用两根绳子横在房间里,隔开大约六尺、离地大约三尺,把粗麻袋做的床铺摊在上面。就是这样。” “唔,”匹克威克说。 “唔,”维勒说,“这个法子的好处大着呢。每天早上六点钟,他们就松了一头的绳子,于是住宿的人统统滚下了床。这么一来他们都完全醒过来了,只得乖乖地起来走人!对不起,阁下,”山姆突然打住他的滔滔不绝的话头,说,“这里是圣爱德门德坟堆了吧?” “是啦,”匹克威克回答。 马车在一个繁荣而清洁的美丽小镇里铺着石子的平整的街道上轧轧地走过,停在一条宽大空旷的街上的一家大旅馆门口了,斜对面是一座古旧的修道院。 “啊,”匹克威克说,抬起头来,“这就是安琪儿饭店!我们在这里下车,山姆。但是要小心一点儿。开一间私人房间,也不要提我的名字。你懂得吧。” “‘你放心,阁下,”维勒回答,领会地眨一眨眼睛;于是把匹克威克的旅行箱从行李厢里拖了出来,就干他该干的事去了。很快开了一间私人房间;并且毫不耽搁地请了匹克威克过去。 “那么现在,山姆,”匹克威克说,“第一桩要做的事情是——” “叫饭来,阁下,”维勒插嘴说。“时间不早了。” “啊,是的,”匹克威克说,看看表。“你说得对,山姆。”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阁下,”维勒接着说,“我主张先好好地歇一夜,明天早上再打听那个阴险的家伙。正像那个女侍者喝一‘蛋杯’鸦片精的时候说的,养生之道莫过于睡觉了。” “不错,山姆,”匹克威克说。“但是我首先要弄清楚他是否确实是在这里,并且没有走掉。” “这让我来,阁下,”山姆说。“让我给你叫一顿舒舒服服的饭,趁着上饭前的空闲我就到下面去打听;我只要五分钟就能够把擦靴子的人心里的秘密统统挖出来的,阁下。” “就这么办,”匹克威克说;于是维勒立刻退出去了。 过了半个钟头,匹克威克坐在桌上非常满意地用起饭来;又过了三刻钟,维勒回来了,报告说查尔斯·非兹一马歇尔先生吩咐把他的私人房间留着,等他如果不要的时候再另行通知。他今天晚上要到附近的一家公馆里去玩,他吩咐擦靴子的熬着夜等他回家,并且把他的佣人也带去。 “那么,阁下,”维勒报告完他的消息之后表示说,“就等我明天早上能和这个佣人谈一谈,他就会把他主人的事情统统告诉我的。” “你怎么知道呢?”匹克威克插嘴说。 “嗳呀,你真是,阁下,主人们都是这样的呀,”维勒回答。 “啊呀,我倒忘了这一点,”匹克威克说。“那好吧。” “然后你就可以布置一个最好的办法,之后我们就可按章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