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民国四年(1915)二月十八日至六月七日

类别:其他 作者:胡适字数:2272更新时间:23/03/02 14:02:54
  (四月廿七日)   有人谓我大病,在于好立异以为高。其然?岂其然乎?   所谓立异者何欤?   不苟同于流俗,不随波逐流,不人云亦云。非吾心所谓是,虽斧斤在颈,不谓之是。行吾心所安,虽举世非之而不顾。--此立异者也。吾窃有慕焉,而未能几及也。   吾将何所择乎?吾所言行,果无愧于此人之言乎?   四〇、得冬秀书   (四月廿八日)   得冬秀一书,辞旨通畅,不知系渠自作,抑系他人所拟稿?书中言放足事已行之数年,此大可喜也。   渠母病甚,读之恻然。岳氏吾于甲辰春见之。岳氏为择婿故,来吾外祖家会吾母及余,同居数日始别,今十余年矣。岳氏今年五十有八,老病且死,而“向平”之愿未了,则余亦不得辞其咎耳。   四一、书怀   (五月一日)   叔永有《春日书怀》诗见示,索诗相和,率成一律,用原韵:   甫能非攻师墨翟,已令俗士称郭开。   高谈好辩吾何敢?回天填海心难灰。   未可心醉凌烟阁,亦勿梦筑黄金台。   时危群贤各有责,且复努力不须哀。   余最恨律诗,此诗以古诗法入律,不为格律所限,故颇能以律诗说理耳。   四二、留日学界之日本观   (五月二日)   吾前此曾发愿研究日本之文明,偶以此意告叔永,嘱叔永为购文法书应用。叔永转托邓胥功,告以余所以欲习日文之意。邓君寄书二册,而媵以书,略云:“日本文化一无足道:以综而言,则天皇至尊;以分而言,则男盗女娼。”又注云:“此二语自谓得日人真相,盖阅历之言。”嗟乎!此言而果代表留日学界也,则中日之交恶,与夫吾国外交之昏暗也,不亦宜乎?   四三、抵制日货   (五月三日)   东京及祖国书来,皆言抵制日货颇见实行,此亦可喜。抵制日货,乃最适宜之抗拒,吾所谓道义的抗拒之一种也。不得已而求其次,其在斯乎?   或问“何谓不得已而求其次”?答曰:“上策为积极的进行,人人努力为将来计,为百世计,所谓求三年之艾者是也。必不得已而求目前抗拒之策,则抵制日货是已。若并此而不能行,犹侈言战日,可谓狂吠也已!”   (五月四日)   suhhu   〔中译〕致绮色佳《每日新闻》书   主笔先生:   据报道,格里菲思博士认为,“让日本掌握中国之命运,这是解决日中两国间争端的最明智之选择”。诚然,我们毫不怀疑博士对天皇帝国所怀之好意,也毫不怀疑其对日本国之了解,然而,我们情不自禁地意识到,他全然不顾一个重要之事实。那就是,他不明白,今日之东方早已不再是几十年前他所看到的那个东方了。当此民族意识觉醒、国民日趋团结之际,没有哪一国会为了解决两国间之争端,而期望去“掌管另一国之命运”。格里菲思博士难道还不曾从他对日本所掌握之材料中,看到反日情绪在中国何等的高涨?难道他还没有注意到,早已席卷华夏大地之反日运动乎?他也不想一想,纵然日本对中国之统治,在短时间内会取得像模像样之成功,中国人难道就会长期容忍日本来掌握他们自己之命运乎?   可是,在其声明中也有一点道理。那便是,“保持中国之团结、强大,开发中国之资源,这对日本是相当有利的”。中国乃日本之屏障,正如中国一句老话所言,“唇亡齿寒”。基于此理,应更好地促进两国相互理解。但是,倘若日本认为,它可以凭借武力统治中国,管理中国之事务,以此即可取得上述“有利条件”,那它便大错特错了。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日本在中国之所作所为无异于是在中国人心中播下仇恨之种子,也是在持人道主义之各国的眼中自降身价。   格里菲思博士还告诉我们,奥克姆伯爵“欲以完全之正义对待中国”。这位博学之博士难道是从日本对华之要求中推演出“完全之正义”这个观念乎?我们不禁要诧异,他所谓“完全之正义”的尺度究竟是什么?   胡适谨上   〔中译〕余在给西雷寇《标准邮报》之声明中,谈到关于日本事务之观点,这并非余本人之所见。你所反感之报导,是不太确实,不过这也不是余自己之看法……   四五、远东战云   (五月五日)   东方消息极恶,报章皆谓恐有战祸。余虽不信之,然日京报章皆主战,其丧心病狂如此。远东问题之益棘手,有以也夫!   四六、五月六日晨之感想   (五月六日)   昨夜竟夕不寐。夜半后一时许披衣起,以电话询《大学日报》有无远东消息,答曰无有。乃复归卧,终不成睡。五时起,下山买西雷寇晨报读之。徐步上山,立铁桥上,下视桥下,瀑泉澎腾飞鸣,忽然有感,念老子以水喻不争,有至理。(“上善莫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又曰:“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又曰:“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不观乎桥下之水乎?今吾所见二百尺之深谷,数里之长湍,皆水之力也。以石与水抗,苟假以时日水终胜石耳。   偶以此意语韦女士,女士曰:“老子亦是亦非;其知水之莫之能胜,是也;其谓水为至柔,则非也。水之能胜物,在其大力,不在其柔。”此言是也。   四七、东西人士迎拒新思想之不同   (五月八日)   偶语韦女士吾国土夫不拒新思想,因举《天演论》为证。达尔文《物种由来》之出世也,西方之守旧者争驳击之,历半世纪而未衰。及其东来,乃风靡吾国,无有拒力。廿年来,“天择”“竞存”诸名词乃成口头禅语。女士曰:“此亦未必为中国士夫之长处。西方人士不肯人云亦云,而必经几许试验证据辩难,而后成为定论。东方人士习于崇奉宗匠之言,苟其动听,便成圭臬。西方之不轻受新思想也,未必是其短处;东方之轻受之也,未必是其长处也。”此甚中肯。今之昌言“物竞天择”者,有几人能真知进化论之科学的根据耶?   四八、韦女士   (五月八日)   (五月八日)   (五月八日)   (五月八日追记)   国家多难,而余乃娓娓作儿女语记梨园事如此,念之几欲愧汗。(九日记)   五二、又作冯妇   (五月九日)   吾之不再演说是一泛论。上月水牛城之招与此次蔼城之招,皆特别境地,不能一概而论也。   五三、日人果真悔悟乎   (五月十日)   中日交涉得暂时了结,日人似稍憬然觉悟侵略政策之非计矣,故有最后之让步。今记其最后之结果如下: